將豔無憂留在山洞中養傷,石慧依舊每天背著兒子出去采藥,晚上會回到這裡,給她帶回食物和換藥。許是受到了太大的打擊,自那一晚後,豔無憂就很少和石慧說話。石慧也不在意,一個人遭逢巨變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現實的。然後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傍晚,石慧和顧惜朝回到山洞中,豔無憂卻已經不見了。從山洞中的痕跡可以看出,豔無憂是自己離開了。石慧經曆過許多磨難,吃過很多苦,可是心中也不免驚歎於豔無憂的堅韌。她的傷勢雖然已經好轉,可是不說沒有痊愈的內傷,隻摔斷的手腳,想要從這山穀中走出去就不容易。豔無憂這麼急著離開不外乎是為了報仇,她雖然沒有說仇人是誰,可是石慧也能夠猜測到幾分。能夠如此殘忍對待一個妙齡女子,那人定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豔無憂如今一身傷,她要如何才能找對方報仇?為了仇恨,人,尤其是遭遇情變的女人,是可以做出很可怕的事情的。石慧又在山中呆了幾日,終於找到了最後一味藥。他們進山之前,雖然帶了一些食物,不過不多,這幾日多吃山中野菜和野味果腹。開始還算新鮮,隻是吃的多了就有些厭倦了。母子二人一出山,就找了旅店梳洗了一下,叫了一些飯菜來吃。隻是吃飯的時候,卻聽到大家在討論這一帶有男丁失蹤的事情。一連三四日,附近都有年輕男子失蹤。有人是走在路上不見的,有人是在家裡就突然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因有人在失蹤者的家附近看到了白衣人飄過,都在傳言有個白衣女鬼專門在夜裡出來勾引年輕男子。這些人都會被女鬼吸儘陽氣,然後化作乾屍。謠言傳的繪聲繪色,可是大家始終沒有找到失蹤的人更沒有尋到什麼乾屍。“娘,女鬼真的會吸乾男人的陽氣嗎?”顧惜朝手上抓著餅,雙瞳亮晶晶地看著石慧問道。“小傻瓜,世上有沒有鬼不知道。但是有鬼也是人變得,要是那麼厲害也不用做鬼了。人比鬼可要可怕多了!”“可是鬼會飛啊,還會法術。”顧惜朝嘟著小嘴道。“你若學了武功,也可以飛簷走壁。至於法術,邪不侵正,隻要心中坦蕩蕩,鬼也就不可怕了。”石慧微笑道,“快吃飯吧!”顧惜朝咬了一口餅子,有問道:“那娘,鬼會抓小孩嗎?”“娘沒見過那鬼,可不知道。若是我們見到了,你就問問她好了。”石慧嗤笑道。是夜,石慧躺在床上,卻有些難以成眠。月光透過土牆照在土炕上,石慧身旁,小惜朝獨自一起一伏睡得正香。出門在外,西域這邊又盜賊橫行,石慧可不敢讓兒子獨自睡一間房。石慧扯了薄被正要給兒子蓋上,突然聽到外麵一聲慘叫,隱約是叫有鬼什麼。她本不予理會,沒想到外麵的響動卻打了起來,叫聲變得密集起來,且由遠及近。小惜朝似乎也被那叫聲吵醒了,睡眼迷蒙地撲到了石慧懷裡:“娘,鬼來了。”“小傻瓜,看清楚了,這裡隻有娘親,哪裡來的鬼啊?”小惜朝揉了揉眼睛,趴在石慧懷裡不說話。“原來小朝怕鬼啊?”石慧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那娘帶你去抓‘鬼’好不好?”顧惜朝:“?”石慧穿上衣服,拿起床頭的披風將小家夥一裹,便出去了。西域風沙比較大,房子普遍造的比較矮。石慧帶著顧惜朝上了旅店的屋頂,這家旅店是這片小市鎮上較高的建築了。從高處眺望,就見到許多百姓拿著火把在街上叫喊。石慧遙望過去,卻見鎮子外一個果然有人挾著一人往外而去。石慧足下一點,飛掠追去。那人帶著一個人,跑的不快,石慧很快就縮短了雙方的距離。走的近了,才發現那“女鬼”手腳似乎有些不方便,背影也有些眼熟。石慧目光一沉,並沒有急著現身,而是不遠不近的輟在她後麵。走了半刻鐘,就見女鬼閃身進了一座破舊的神廟。石慧自外麵見她打開一塊地磚,帶著人走了下去。“娘,有密道!”顧惜朝指著那塊重新合上的地磚驚歎道。原來人躲在神廟的密道中,也就難怪沒有人找的到失蹤的人了。石慧進入神廟,掀開地磚,露出了下麵幽長的地道。地道的牆壁上點著油燈,可是這油燈沒有照亮地道,反而讓地道顯得越發幽長。小惜朝將披風的帽子拉起來,整個人都藏在了披風裡。“真的這麼怕鬼啊?”石慧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他一個小人兒,怎麼會怕鬼的。顧惜朝悶聲道:“娘,快抓了鬼吧!”石慧順著密道往裡麵走,密道是一直往下延伸,石慧走了百來仗才看到門口,空間逐漸大了起來。卻不知道這荒蕪神廟中,如何會有如此一個幽深的密道。石慧才走到入口,忽然三枚針急射而來。石慧舉起袖子一撈,將三枚針抓在手中,衣袖竟然被針腐蝕出一塊黑色。原來這針上淬了劇毒,若非她謹慎,隻怕如今已經中毒了。石慧反手將三枚針打了出去,三枚針成品字形貼著對方的雙耳和頭頂射到了牆上。豔無憂嚇了一跳,回頭就見牆上隻留下三個細細的洞,那三枚毒針卻是看不見了。豔無憂並不知道闖進來的是石慧,更沒有料到這個山中救了她的大夫武功竟然這麼高。顧惜朝趴在石慧肩膀上,露出一雙眼睛偷看,卻見站在當中的豔無憂:“娘,女鬼是無憂姐姐嗎?”“看來是了!”石慧歎了口氣道。那些失蹤的青年都被綁在一起,有七八人左右。地上滿地枯骨,不過看這些枯骨的主人至少死了有幾十年了。這裡雖然有許多死人,卻沒有一人是最近死的。豔無憂的手微微顫抖,眼前的人讓它覺得可怕。她原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也沒有什麼能夠讓她畏懼,可是這一刻她依舊感覺到了害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豔無憂忽然笑了,可是她的笑聲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悲哀,讓人想要陪著她落淚。“我自然知道!”豔無憂一字一句回道,“我本已經墜身地獄,隻要可以報仇,什麼都可以做。”“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無法回頭。這些人不是你的仇人不是嗎?”“他們要恨隻恨自己是那個人的子民好了。”豔無憂無所謂道。“原來傷你的人是他們的國王?”豔無憂搖了搖頭。“願意說一說你的故事嗎?”“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因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已經無可救藥。”石慧看著她道,“如果我救的是一個魔鬼,那就該由我親手送回地獄。”當自己的三枚搜羅神針被接住以後,豔無憂就已經明白,她不是石慧的對手。她不想死,因為她還有放不下的仇恨。豔無憂原本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她生的美貌,武功也不算差,就連聲音都特彆好聽。這樣的女孩子,本該是被人捧在手心寵愛的。可是有一天,豔無憂遇到了一個仰慕中原文化到中原遊曆的西域王子。那王子見到豔無憂驚為天人,用儘心思追求她。豔無憂本是個天真的女孩子,很快她就倒在了王子的甜言蜜語下。初時,王子待她自是真心,為她取名“霜妃”,帶她回到西域,想要娶她做自己的王妃。可是好景不長,回到西域不久,王子就定下了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同時厭倦了豔無憂,將她趕出了皇宮。豔無憂不甘心,跑回去找王子。王子一怒之下重傷她,當著未婚妻的麵,劃花了她的臉,將她扔下了懸崖。“世上總有殺不儘的負心人,你要報仇本是應該,可惜不該涉及無辜。”石慧歎道,隨手弄斷了綁著那些年輕人的繩索,讓他們離開。這些人也不敢追問,相互攙扶著就往外衝去。豔無憂身形一動,還想攔住那些人。石慧見到桌上的茶杯,乾脆在茶水中一撈,化水為冰,射向了豔無憂。豔無憂身形一頓,然後就摔在了地上,身上宛如百蟲撓心苦不堪言。豔無憂的搜羅神針上所淬毒藥,一旦中了亦是麻痛難忍。可是豔無憂這會兒卻覺得那搜羅神針的毒真算不得什麼。石慧伸手在她身上點了幾下,止住她身上的痛癢:“這叫陰陽生死符,並非毒,一旦中了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除了我,沒有人能夠解,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你、你想要我做什麼?”“從今日起,跟在我的身邊,做我的貼身丫鬟。我會治好你的臉還有傷,也允許你去報仇。但是除此之外,你要聽我的話。”“你放了那些人,我無法練功,如何報仇?”豔無憂淒然道。“原來你抓了那些人是要用來練功,什麼樣的魔功需要抓人來修煉?”石慧思忖道,“魔功都是急功近利,初時確實覺得厲害,不過後麵的限製也不少吧?”豔無憂默然無語。確實,她抓了那些人來,是想要吸他們的血練功。練這門魔功需要七七四十九男子、七七四十九名女子,外加三十六名孕婦的鮮血。練成這門魔功,不僅她的傷能夠恢複,武功大進,還能恢複容貌且青春永駐。不過魔功練成也需要一直吸食人血,才能維持功力和容貌。然而豔無憂根本不在乎這些,當她從懸崖上摔下來時,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心中隻有仇恨。曾經的天真純善也已經隨著那逝去的愛情化作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