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儘……”“小朝真勤奮,這麼早就開始背書了。”媚娘從院中走過,笑著道。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喊道:“媚姨早!離離原上草……”“小朝早,早飯想吃什麼?”玉竹從廚房走出來問道。“小朝不挑食!”玉竹滿意地去準備早飯了。當年石慧初回臨安,開了酒樓的時候,玉竹還是紅樓的紅牌,並沒有立即脫身離開紅樓。直到三年前,玉竹才得以脫身。石慧將臨安的玉荷軒交給留在臨安的姐妹,帶著媚娘、玉竹等人到開封開了新店。玉竹不喜歡做生意,就當了內宅的管事,留在家中打理家務。媚娘負責開封這邊的酒樓,兩人一外一內諸事打點的妥妥當當,讓石慧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情。玉荷軒做事的都是從紅樓出來從良的姑娘,初時也遇到了許多麻煩。石慧一麵武力震懾,一麵走通了地方官府,加上姑娘們齊心自強,才將酒樓慢慢做好了。這幾年,有些姑娘選擇了嫁人,更多是繼續留在玉荷軒,或是專心經營酒樓,或是收養幾個棄嬰,生活還算安逸。有些性子強的還和石慧學幾招功夫防身,一般地痞流氓還真不敢上門惹事。“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小昭——”小惜朝鼓著臉頰,氣呼呼道:“娘回來要抽我背書,姨姨們不要打攪人家了啦”“好,不打擾小昭,小昭好好背書吧!”大家笑著道。小惜朝歎了口氣,在門口的台階坐下,發了一會兒呆,看到石慧從外麵走進來,開心地迎了上去:“娘,你回來了!”石慧彎腰將撲過來的小孩兒抱了起來:“娘出門這兩天,小朝有沒有聽話,好好讀書?”“小朝有聽娘的話,好好背書。娘留的功課,我都有好好做哦!”小惜朝不過五歲,平日都是石慧為他啟蒙。石慧外出之前,寫好了接下來幾天小孩兒要學的東西,由玉竹教導。許多紅樓長大的姑娘都是琴棋書畫略有一技之長。當然紅樓教她們這些並非為了她們自己,而是為了迎逢一些客人紅袖添香之好。雖然學的不是四書五經,聖人之言,不過很多姑娘到底識字。玉竹當初在紅樓受人追捧就是因為填了一手好詞。玉竹教導小孩子識字啟蒙卻是不難的。“真乖!讓娘考考你,李白的《關山月》。”“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背的很好,娘過幾日要出玉門關,帶小朝一起去好不好?”“好!”小惜朝高興地應了。玉竹在廚房裡聽到,幾步跑了出來:“塞外苦寒,作甚要去那窮山惡水,還要帶上小朝。”“我要去西域找幾樣東西,正好帶小朝出去長長見識。”石慧頓了頓道,“放心便是,我們一路慢慢走,不會累著他。”“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還要親自跑到西域那麼遠?”玉竹皺眉道,“我可聽人說關外亂著呢!你往那邊走,還要過金國,那些蠻夷殺人不眨眼的。”“我去那邊是尋幾味藥材,用來給小朝強身健體的。隻是有幾樣比較珍貴,普通商人帶不回來,少不得自己走一趟。”石慧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小朝就要開始學武了,要給他打好基礎,將來才不會吃虧。”顧青蔓長在紅樓,十幾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藥,能夠生下這個孩子,簡直算得上神奇。隻是帶累了小惜朝胎中帶著藥毒,石慧雖然一直給他調養著。小惜朝的筋骨很適合練武,然這胎中帶來的弱症雖不要命,卻會製約他在武學上的天賦。石慧有心配齊一貼藥,等他身體養的強壯些,設法將藥毒激發出來。彼時能夠徹底消除隱患,還能讓小家夥在內力修習上事半功倍。“既然是為了小朝,倒是不好攔著你。隻是一定要帶小朝一起去嗎?他這麼小,長途跋涉會不會太辛苦?”“不辛苦!”小家夥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緊緊摟著石慧的脖子道,“一起去,小朝一起去。”“小沒良心,一點不識好人心。”玉竹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有良心,小朝有良心!”小惜朝一臉認真地辯解道。媚娘和玉竹雖然不大讚同石慧帶著小惜朝涉險,不過這幾年她們也逐漸明白顧青蔓已經不是她們在紅樓認識的那個毫無殺傷力的顧青蔓。她們倒是沒有覺得顧青蔓已經不是顧青蔓,而是純粹以為石慧有了什麼奇遇。酒樓的經營本就已經交給了姐妹們,石慧隻要收拾行囊,與大家道彆就好了。這次石慧沒有帶上車夫,不過小惜朝已經五歲了,也不需要她一直抱在手上。這次的行程石慧並沒有定的太急,有時候遇到有特色的市鎮也會停下來休息兩天,賞玩當地的美景。路上一邊教小惜朝背書,寓教於樂,小家夥非常有長進。路上也曾遇到一些不開眼的盜匪還有肆意的金人,如果金國強勢,無論是宋朝還是西域諸國都對金人極為畏懼。好在石慧武功高強,又避開了他們大股軍隊,路上也沒有出什麼差錯。如此這般等他們到了西域,小惜朝已經過了六歲的生日,開始學習一些基本拳腳。石慧在一些西域行商和貴族手中交換到了部分藥材。另有一些卻需要她自己上山去找新鮮的,親自炮製。帶了藥鋤和藥囊,將兒子背在身上,石慧就自己上山了。石慧仿照書箱做了一個竹架子,將之背在背上,小惜朝與她背靠背坐在上麵,身上綁著帶子,固定著,頭頂有遮陽紗布,小手可以自由地從自己的小背囊拿小點心,旁邊還有裝水的葫蘆。小孩兒一手撚著點心吃,一邊不忘四處看,想要幫忙尋找需要的藥材。“娘,上麵有個人!”小惜朝忽然喊道。石慧回頭順著兒子所指的位置看去,果然山穀往上五六丈斜生的樹杈上掛著一個紅衣人。石慧施展輕功攀上崖壁,上麵躺著一個姑娘。看樣貌不超過雙十,生的極為貌美。可是如今這張美麗的麵孔卻被刀子在上麵劃開了好幾道。這姑娘顯然是被人重傷劃傷了臉,從上麵的懸崖丟下。石慧輕輕歎了口氣:這山穀往上的懸崖隻怕有百丈高,不知何等心狠之人竟然如此狠心對待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子。石慧將她抱起,下了崖壁,也顧不得采藥,抱著人去了他們之前發現的一個崖洞。幸而她進山穀前,做了萬全準備,當即為姑娘處理了身上的傷。重傷之下,自百丈懸崖丟下來,隻是摔斷了一條腿和一隻手,她能夠活著委實命大。不過摔斷的手腳包括內傷讀好治愈,反而是她臉上那幾條傷痕,想要不留疤可不容易。一個妙齡女子尤其是生的這般美貌的女子被人毀去容貌,隻怕比死也好不到那裡去了。不過這個姑娘遇到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莫說她摔斷的手腳有黑玉斷續膏,重續不難,她的內傷,石慧亦能治。最幸運的是她給小惜朝的藥還沒有找齊,但是手中已有的東西卻足以做出一款去腐生肌的膏藥,最大程度不讓她臉上的傷口留下疤痕。豔無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是迷迷糊糊間卻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娘,湯好了沒有啊?”小惜朝盯著湯鍋問道。“餓了?”“好香,小昭餓了!”小惜朝委屈道。“在等一會兒。”石慧在湯裡加了鹽,“一會兒就可以喝了。”又等了一會兒,石慧將湯盛了一碗放在一旁的石塊上:“涼一會兒再吃,不要燙到了。”“好!”石慧又另外盛了兩碗,頭也不回道:“姑娘,既然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豔無憂拿沒有受傷的手撐著坐起身,才發現他們在一個小山洞裡麵,她的身下鋪著一層草:“你是誰,為什麼救我?”“顧青蔓,這是我兒子顧惜朝。救人需要理由嗎?”石慧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被人打下懸崖?”豔無憂沉默了片刻道:“豔無憂!”“好名字!”石慧點頭道,並沒有繼續追問她因何被人打下懸崖。石慧沒有問,豔無憂摸了摸自己已經包紮好的臉:“我的臉是不是已經毀了?”“你遇到了我,運氣也不算太糟!”“你是誰我的臉不會留疤?”“隻要你好好配合,九成不會有明顯疤痕留下。”石慧道,“傷你的是個女人還是你的情郎?”豔無憂一震,驚駭地看向了石慧。石慧卻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悠然道:“這世上隻有嫉妒的女人和變心亦或是求而不得的男人才會做出毀人容貌這麼變態的事情。”豔無憂覺得眼前的人似乎能夠看透人心。“看來是你的情郎了!”石慧歎了一口氣道,“他變心了?”“你為什麼會——”“如果害你的人是嫉妒的女人或是追求你卻求而不得的男人,你隻會恨。可是你現在不僅有恨,還有怨。若非你愛過他,不會有這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