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鏡子前的身影修長而柔韌, 長長的頭發如同瀑布一樣,傾瀉下來, 火紅如同最豔麗的布匹,“鏡子啊鏡子, 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貓耳人?”“……”鏡子當然沒有回答他。爾德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沉默,手裡拎著平底鍋原地轉了一圈,鬆鬆垮垮搭在他身上的浴袍撩開了小小一角,露出了裡麵的關鍵部位,他餘光瞥了一下鏡中自己的倒影,歪過頭對著鏡子飛了個飛吻。邊上的夏耽早就見怪不怪了,鎮定地從他的鍋子裡挖了勺能吃的玩意, 大口大口地塞到肚子裡。艾爾法輕巧地瞥了她一眼, 從喉嚨口哼出聲,“嘖嘖,就是因為你吃相那麼難看,才會毛色不亮身材不長, 讓人提不起性(隔)欲啊。”“是是, 爾德大王你最能提起彆人性(隔)欲了,你從頭到腳從耳朵到尾巴從鼻毛到腳趾甲,渾身上下都能勾起彆人的性(隔)欲呢!”這種一聽就充滿了諂媚意味,完全沒有一點誠意的對話,也就隻有爾德會欣然答應。他在鏡子麵前又轉了個身,悠悠地拋下一句,“狩獵季就連你的保姆也要加入戰鬥, 他也是沒有辦法,並不是完全不要你哦。”咦?爾德難道說……是在安慰自己?艾爾法的忽然消失,是為了準備狩獵季?如果真是這樣,那同為蜥蜴人的班尼,為什麼反而有空來照顧自己。而且,艾爾法那種看上去神經大條的人,也能夠在關鍵時刻投入戰鬥?夏耽想起艾爾法被鱗片布滿的麵孔,雖然看上去硬邦邦的,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但他的心,卻是確確實實的溫暖而和煦。“喂喂!!”爾德對著角落裡始終發呆的笨蛋幼崽,叫喚半天還不見他有反應,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決定自己動手,起身張羅吃的喝的了。走到房間內側,看著艾爾法臨走之前,擔心夏耽餓著而準備了一大堆的內容,他忍不住歎氣:這個笨蛋幼崽,倒是碰到了個好心腸的飼育員,至少沒有拿她去拋頭露麵,人前賣命。嘴裡邊嘀咕“我是來度假的是來被人伺候的”,爾德一邊挽起了褐色的長發,用一根橡皮筋紮緊了,動手做羹湯。邊準備還邊嘀咕,“快點過來,給我打下手!想吃白食沒那麼容易!”夏耽應聲,渾渾噩噩地跟著幫忙,隻可惜心有餘力不足,邊上站著的美人實在太耀眼,她滿腦子本來憂國憂民擔心艾爾法和那什麼狩獵季,努力要做出一副憂鬱的小媳婦狀態,但被美色和肉(隔)體一攪合,就走神了。持刀切水果走神的下場,就是差點割掉自己一個手指頭。“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乾什麼我暈血暈血!!”一驚一乍的美人急急忙忙把她從廚房一路拖到屋子裡,搬來醫藥箱,迅速包紮,“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就受傷了!你受傷了以後誰來伺候我?你就算不為我考慮你也要為你自己考慮!”邊說邊繞繃帶,直到他認為包紮已經足夠妥當為止。夏耽雖然很感激這位前花瓶明星爾德,感激他心細如發,動作迅速,而且對自己關懷備至。但,舉著跟拳頭差不多大的食指,實在讓她很難再進行例如扣鼻屎這種高難度高精度的動作。於是她輕柔地提出了心中的疑問,“是不是,包得太厚了?”“怎麼會?”爾德瞪了她一眼,順便拉扯一下快要從肩膀上滑落的袍子,“你以為我們跟那些石頭城的野獸一個品種嗎?貓耳人是非常脆弱的,一點小小的傷口感染,就可能會讓你長斑長瘡長瘤,如果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就怕病不重死不掉,但是卻因為感染而毀容……天哪,令人發指!光想想就令人發指!!不行,我不能容忍這種可怕的事情發生!”話音未落,就一把逮住準備悄悄溜走的夏耽,準備給她的手指再包一圈。等到兩個人折騰完畢,並且夏耽在爾德主動要求照顧“垂死的病人”,且差點喂到她鼻孔裡去之後;又一個夜晚,降臨了。夏耽趴在窗台上,看外麵漸漸發出藍紫色亮光的植被。自從這裡的“秋天”來臨,植物的光亮逐漸減弱,倒是天上最閃耀的那顆星星,看上去比原本大了許多。爾德在隔壁的屋子裡梳理他的頭毛,留夏耽一人觀賞星星。“小乖,你知道嗎?天上的這一顆最亮的星星,就是指引著我們的母星,隻要有了母星的指引,相距再遠的人,也可以相聚,相互誤會的人,可以和解,相愛的人,就可以在一起。”夏耽閉上眼睛,感覺到艾爾法強壯的臂膀就在自己身邊,他的聲音聽上去和緩而溫柔,就像是過去一個不會醒來的夢。什麼相聚相愛,這個笨蛋,如果不回來的話,還談什麼相聚相愛。夏耽猛地睜開眼,翻身用被子蒙住頭,她本來就是一個人穿越到這裡來的,艾爾法不過就是一個額外的獎勵,既然他要故意避開自己,自己當然也不能那麼沒出息,老是把這個笨蛋蜥蜴放在心上。所以,從今天起,她要一個人開始獨立生活!是的,高高舉起那個被包紮成饅頭的手指握成的拳頭,夏耽在被子裡撐起了一個帳篷。熊熊燃燒的孤獨英雄主義情懷,讓夏耽又重新找回了欣欣向榮的戰鬥熱情。正蓋著被子對自己下決心呢,忽然隔壁屋子傳來一聲巨大聲響,嚇得夏耽差點從床上滾下來。隔壁屋子裡的人,不正是爾德嗎?爾德出事了?!夏耽撩開被子,赤著腳就從屋子這邊竄到隔壁房間,敲了半天門也不見裡麵的人有反應,“爾德?!喂喂!你還好嗎?!”房間裡安靜極了。越是安靜,夏耽就越是要胡思亂想,敲了幾次門得不到回應,夏耽又轉而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貓咪的貓耳朵聽覺非常靈敏,像她這樣把耳廓整個貼在門板上,就連裡麵最微小的聲音都不回錯過。隱約可以聽到類似呻(隔)吟和啜泣的聲音,一聲聲都是在抽氣,以及重重的喘息。什麼樣的情況,能讓人連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發出喘氣?夏耽不敢再細想。她後退幾步深吸口氣,低頭朝著門重重地撞過去。柔軟的貓耳朵撞在門框上,痛得她一下子就飆出了眼淚,伸手捂著頭頂的耳朵,蹲在地上暈眩了好一會,後來也不知道是暈眩的感覺多一點,還是鑽心的疼痛更多一點。蹲了會恢複了知覺,她調整了身體的角度,用最堅硬的手肘和半邊身體,繼續撞擊那扇門,連踹帶撓的,嘴巴裡還是叫著爾德的名字,“爾德!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可以說話的話,就回答我一下!”門裡麵隻回應了她一陣緩慢而無力的撓門聲。夏耽更加焦急了。她穿越過來之前,奶奶就是一個人在家裡的廁所間裡滑了一跤,然後中風去世的。所以對被鎖起來的門板那邊,有人因為受到重傷而無法回答自己的情況,讓她著急得整個人都無法思考了。門板造的那麼結實,她踹了半天,還是踹不開,怎麼辦?夏耽環視房間半圈,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堅硬的、類似金屬質地的凳子,高高舉過頭頂,用凳子腳的部位,撞擊門把手。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房門被她敲得來回晃動,彎曲的金屬碎屑擦過她的手臂,瞬間又是一道血痕,又痛又癢。紅色的液體慢慢順著反複摩擦的手臂滲出來,但越是打不開那扇門,夏耽下手的力氣就越是重。通紅著雙眼,她殺氣騰騰地密集撞擊門板,終於聽到“啪”的一聲,門閂應聲斷裂。屋子裡的景象讓她嚇了一跳。爾德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地上甚至還掉落著爾德的一係列保養品和那把他非常非常寶貝的梳子。但,屋子中央趴著的家夥,卻不是爾德,而是一隻……看上去像是豹子的貓科動物。瞬間讓夏耽聯想到了那天晚上,在石頭城邊緣看到的動物。不過雖然兩者有些相似,但麵前這隻無論是體型還是氣勢,都要比當初看到的那一隻弱了許多,更何況它的臉上沒有那種鳥兒的羽毛一眼的紋路。夏耽之前隔著門板聽到的那些粗重喘息和呻(隔)吟的源頭,似乎也就是這個家夥。豹子身上褐色的毛皮,聽到她闖進來的瞬間,那雙晶亮的仿若水晶一般的眼睛,就死死地鎖住了她。裡麵翻江倒海,都是洶湧沉重,不見底的深邃。夏耽被看得不由自主退開一步,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卻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就是後腦勺撞到地上的疼痛,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天旋地轉中,疼得又重新開始飆淚。胸口的絕對重量,和壓在她身上的兩個毛茸茸爪子,讓她意識到,自己是被麵前的這頭豹子,撲倒了。抬眼就對上一雙快要燃燒起來的眼睛,手臂上一暖,它居然開始低頭舔舐起自己剛才撞門時候傷到的手臂了。像是安慰一樣,這隻豹子把夏耽受傷的手臂上的血舔乾淨,然後克製地低頭,用鼻子磨蹭她的臉,像是在確認她的安全。被這麼一隻比自己都要大上一圈的動物撲到在地,麵前就是它近在咫尺的尖利牙齒,照說夏耽應該感到害怕才對。但伸手,撫摸手掌下柔軟的紅色耳朵,還有野獸褐色的、充滿光澤的細毛……夏耽腦中裡,隻冒出了一個名字。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不過既然自己都可以穿越成貓耳人,這個神奇的星球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爾德?”她猶猶豫豫地開口,“是你嗎?”蹭著自己麵孔的野獸,忽然僵硬,抬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