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消息後的壞消息。一個壞消息之後的好消息。袁宗第部在廬州城下被鼇拜騎兵偷襲擊敗,潰退幾十裡,與李來亨丟掉了才攻下來的廬江縣城。袁宗地死於亂軍。依附的英霍山區的義軍被殺的片甲不留,所幸李來亨機警,本部損失不大,收集殘部退到無為州一線。如果不是鼇拜急於返回高郵,他們的境地會更加悲慘。好消息是清虜停止了對高郵城的連續七天的瘋狂攻擊。“五千騎兵,不過是五千騎兵!”翟哲揮舞雙臂,他出奇的憤怒。因為他沒有騎兵。北伐之難,略見一斑。袁宗地是征戰以來死在戰場的第一位總兵。忠貞營能乾的將領不多,袁宗地本事差強人意,重要的是忠誠聽話。忠貞營歸降不久,派外係將領領兵難以服眾,想再從忠貞營那些當慣了流賊的頭目中挑一個得力的領兵總兵出來很不容易。“傳令,命湖廣軍兵進鄖陽,與吳三桂夾擊漢中。”“命李來亨在無為州休養,尋覓出擊的時機!”一道道的軍令發出去。“我需要騎兵!”翟哲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向諸將傾訴。李誌安出列,附和道:“北伐未必要以騎兵為主,但沒有騎兵,在戰場太過於被動。多爾袞從高郵城偷襲廬州城下,正如盧公當初從鳳陽府奇襲滁州高迎祥。李總兵麾下多是步卒,猝不及防下遭敗,能保住兵馬不散已是難得。”他在為李來亨開脫,敏銳者總能抓住上位者的心思。”是我太大意了!廬州府之敗,休要在軍中提及,違者斬。”翟哲慢慢平複心情,森然下令。他與多爾袞你一刀我一槍,都是決戰前的試探,江淮才是主戰場。誰的心先亂了,誰就輸了。騎兵的建設不是一日之功,要想獲得大批的戰馬,僅僅靠商隊用用限的金錢購買太難,他已經在蒙古布局,要打通西北通道,從陝西經四川或者鄖陽望往襄陽運送戰馬。”多爾袞有此一勝,士氣大震,我見高郵城下的戰鬥已經停了,各位回去加緊防備,大戰就在眼前。””遵命!”諸將領命,各自退去。廬州府戰敗給翟哲提了個醒,也許是收複江南湖廣的太過順利了,他難免有些輕敵之意。多爾袞若是全力與揚州城內清兵夾擊明軍大營,誰勝誰敗,也許不是如他預想的那樣明朗。的確如此。隨後的幾天,戰局的發展出乎翟哲的預料。清虜水師由徐州南下,封鎖運河河道,在艾陵湖上遊與明軍水師大戰一場。運河不是波瀾壯闊的大海,明軍水師有優勢,但優勢有限的很。一場慘烈的水戰,雙方不分勝負,運河水道狹窄,難以容納大批戰船,明軍水師避入艾陵湖內休整。鼇拜騎兵尚未回,多爾袞調令頻出。清兵在艾陵湖上遊七八裡處架設鐵炮,封鎖運河水道。明軍水師多次出擊,均被清虜水師與炮台擊退,徹底失去對艾陵湖以北運河水道的掌控。明軍斥候在陸地上被清虜逼的出不了營,失去水路優勢後,在淮揚這片戰場上徹底成了瞎子。”報,揚州城的清兵又殺出來了!”翟哲站在高地上,視野中全是綠色。這裡原都是良田,因為這場戰爭,稻田裡長滿了青草。春耕時節發動戰事對大明和清廷都不是好事,但歸根結底對清廷的影響更大,因為湖廣和江南不缺糧食。今日天氣不錯,抬起千裡鏡能看見幾十裡外清虜突圍騎兵旗幟。”命孫之敬攔截,儘力而為!”傳令兵縱馬遠去。一同觀戰的李誌安憂愁,道:”隻怕孫總兵攔不住。”昨日揚州城內已有一批人馬突圍而走。揚州城下的這些明軍,除了大將軍的親兵衛,以李誌安和元啟州部最為精銳。這兩部以天雄軍的底子傳承,士卒有忠義之心,每戰悍不畏死。浙東的孫之敬和鄭遵謙都不是軍旅出身,雖在逢勤麾下效力幾年,但逢勤不是那種要士卒不要命廝殺的主將,鄭遵謙和孫之敬學不到他的本事,這兩支兵馬打硬仗的能力差了一籌。翟哲抬千裡鏡看敵勢,清虜騎兵的旗號不斷向北遠去,看來明軍果然抵擋不住。”人的能力有窮儘時,凡事儘力而為,若是儘力尚不能達到,那便是命數!”他這番話似是而非,好像回答了李誌安的話,又好像另有所指。”再過幾日就是祭祀大典了,隻要把這場戲演好,揚州城的清虜要走就走吧!”李誌安不解,難道出動幾十萬大軍過江就是為了斬殺幾千個女真俘虜嗎?他壯著膽子說:”王爺,既然多爾袞不敢南下,不如就此攻破揚州城,何必要放那些清虜逃離。”揚州城南門下的地道已經隱藏了二十多天,前幾日下雨時,他每天需指派近千士卒從中舀水出來,花了那麼多功夫,不用豈不是可惜。”辦好祭祀典禮是第一要務!”翟哲的聲音很堅決。李誌安愕然,不止是他,連在身邊侍立的翟天健都以為父親被斬俘祭禮弄昏了頭腦。李誌安勸諫都道:”王爺,可攻下揚州城之後再斬殺俘虜,挾大勝之餘威一舉擊退清虜。”翟哲笑笑,擺手不言。這就是不要再多話了。李誌安退到一邊。斬俘祭禮的消息在江南流傳後,引發的反響與翟哲預想的有些差彆。雖然有士子和僧侶呼叫反對,但總體讓晉王的名聲又上了一個台階。但,晉王這是求名求的走火入魔了嗎。連續兩天,揚州城裡有三撥清虜騎兵突圍而去,明軍看似堅固的大營在清虜騎兵衝擊下如紙糊一般。第三日夜晚,竟然有一股騎兵從西門大營和北門大營的夾角殺入揚州城。明軍反應迅捷,一路圍追堵截,斬殺六十多人,但仍然讓三四十騎兵逃入揚州城。這一次,翟哲發了火。明軍加強了西門大營的防禦。幾日間,諸將中原本樂觀的情緒消失殆儘。戰場風雲變幻,勝負往往決於一念之間。清虜騎兵縱橫難擋,揚州城內的博洛與多爾袞連上消息。五月下旬,鼇拜挾大勝明軍之勢一路急行軍返回高郵大營。多爾袞召集諸將議事。鼇拜此次出戰如疾風驟雨,把明廷強勁的中路軍殺得哭爹喊娘,斬首三千有餘,回到大營時難免有些自得。剛剛回到兵營,他就聽說淮揚。人逢喜事精神爽,多爾袞看上去比前些日子精神些。諸將都已知道廬州府大捷,鼇拜仍然出列稟告細節表功。多爾袞麵露欣慰之色,道:”明賊看似強盛,到目前為止能與我大清為敵不過是靠些堅固城池,你前次要不是大意輕敵,又怎會在高郵被逢勤擊敗。”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清除了鼇拜臉上所有的跋扈之色。莫忘了,你還是戴罪之身,曾在野戰被明軍擊敗。”近日水師與廬州兩路大捷,說明明軍氣勢已頹。近幾日博洛派騎兵從揚州城裡殺出來通報消息,揚州城防堅固,糧草充足,明軍在城外無可奈何。但是……”多爾袞嚴峻的目光在大帳內巡視一周,道:”本王決定與揚州守軍內外夾擊,擊破明賊大營。”他停頓片刻,”在五月二十日之前!”這是翟哲發出的挑戰,他決定接下來。這是個艱難的決定,也是個有勇氣的決定,但不是個莽撞的決定。額哲在蒙古的叛亂不是芥蘚之痛,而是心腹大患。就淮揚的局勢,如果不快刀斬亂麻,一年之內未必能有結果,除非他放棄揚州城,但他為何要放棄一座明軍無力攻下的城池。”王爺英明!”鼇拜跪地。鑲黃旗的巴圖魯也是大清的巴圖魯。出征之前,濟爾哈朗曾經與他長談了兩個時辰。”鼇拜,你是我大清的勇士,有巴圖魯之名,你曾敗在逢勤陣前,又奔襲擊潰廬州府明軍,兩戰功過相抵。此番攻打明軍大營,我給你一個雪前恥的機會,把艾陵湖畔的逢勤部交留給你!””多謝王爺!”三言兩語,鼇拜的驕氣和怨氣都不見了。”正白旗騎兵加大巡邏力度,不讓明軍敢隨意出營。””嗻!”諸將各自領命。清兵大營忙忙碌碌,騎兵進出匆匆。女真人真是把淮揚當成了牧場。雨水下下停停,按照往年的經驗,這樣的日子要一直延續到六月,然後不久是酷暑。雖然是雨季,但不是每天都下雨,多爾袞想挑一個下雨的日子,最好是連續連續幾天都是大雨,因為他擔心一天無法攻破揚州大營。清兵大營東二十裡,孤獨的高郵城,如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陪伴在奔流的運河之側。那裡已經安靜了有些日子。血戰一個月後,遍體鱗傷的小城在多爾袞眼裡已變得堅不可摧,他不想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無限的攻城事業中去。從城內騎兵突圍情形看,攻打一座大營,都要比攻打一座城池簡單,而且取得的收益完全不可比。移動請訪問:-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