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對所有人,都是一樣令人討厭。天空一聲巨響,眼‘快看書閃亮登場明軍的營地一樣陷在淤泥中,帳篷裡半濕半於,不過江南的士卒比北方人更適應這種天氣。翟哲麵對霏霏春雨,有些無聊。等待的日子很無聊。他不是多爾袞,江南的政事有內閣處置。朝廷以東林複社主導內閣,宗茂和姚啟聖掌控地方,相互牽製。朝政中亦是如此,戶部有堵胤錫為尚書,又有範永鬥和柳全牽製具體事務。陳子龍為吏部尚書,權傾朝野,但吏部侍郎柳隨風也不是省油的的燈。東林、浙黨、閹黨和大將軍府幕僚係相互製衡,他不能隨心所欲,但他有能力推行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已經足矣,他沒有為所欲為的**。方進悄然走過來,在十幾步外躬身行禮,用輕微的聲音稟告:“李誌安求見”他怕聲音太大驚嚇到晉王。翟哲沒有看他,隻輕輕點頭。方進會意,轉身往中軍大帳外走去。明軍大營在揚州城下分為四個大區,中軍營帳駐紮在一個在這一片很少見的草坡上,李誌安營在其南,元啟洲營在其北。李誌安隨方進走進來,先行禮,愁著臉道:“王爺,近來雨水多,那些押過江的俘虜很多人染上的疾病,今天早上查點時死了四個人”“死了?”翟哲有些意外。那些女真俘虜在礦山中雖然辛苦,但居住環境寬鬆,可以墊著於枯的稻草睡覺。過江後這十幾天,他們都是幾十人關在一個木籠子裡,如被販賣的豬玀。明軍士卒恨之入骨,常常把他們放在春雨下,不染病才奇怪了。“還有十幾個人奄奄一息,隻怕再不處置這些人都撐不住了”李誌安不是擔心那些俘虜的性命。這次在揚州府斬殺女真俘虜,祭奠揚州府死於非命的數十萬冤魂的消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有人覺得解氣,也有人本著習慣的態度暗中對大將軍的舉措指手畫腳。但這都該改變不了這將是今年明廷最大的盛事。行刑和祭祀時,一定有士子和百姓前來觀禮,其實這套儀式本來就是做給彆人看的,如果到時候女真人都病死乾淨了,一定會讓那些滿心仇恨的百姓大失所望。(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日子都定下來了,不能再改”翟哲搖頭。他不相信多爾袞能忍下去,女真人內部爭鬥都被前幾年在戰場勝利掩蓋。他此策狠毒,直指多爾袞的痛處。“你回去煮些湯藥,儘力而為,能保住多少是多少”“是”李誌安愁眉苦臉。領軍打仗的將軍現在成了護著俘虜的管家。明軍營寨外,民夫和府兵每日冒雨興修防禦工事,挖掘無數陷馬坑等候清虜上門。在這種天氣中,千裡鏡的用處不大,明軍斥候隻監視兵營周邊十裡外的動靜。日子一天天過去,清虜沒有如期而動。禮部派來左侍郎並請來江南數位名寺的主持入駐兵營,揚州兵營進入前所未有的警戒期。這一日,午後,無雨,天空中見不到太陽。前往高郵城查探軍情的水師斥候帶回來一個人。軍中正在議事,大帳中有李誌安、元啟洲等武將,也有翟天健等幾個幕僚。那人被帶入中軍,一見到翟哲,立刻撲通跪倒在地,磕頭道:“王爺,救救高郵城吧,高郵城快要守不住了”翟哲見他神態焦急,竟然不知道先報姓名職位,問:“你是何人?”那人醒悟過來,道:“末將是前營軍中千總李大慶”“你是講武堂中的武生?”“正是”李大慶抬起頭,心中有些驚喜。他不知道,翟哲特彆看重有講武堂中學習經曆的武生,對講武堂頭一期送入軍中的四傑保持關注。“不要著急,高郵城中情形究竟如何?”李大慶麵現痛苦之色,道:“從二十天前開始,清虜一直猛烈攻城,六天前稍緩了兩日。隨後又如瘋了一樣猛攻城,城內守軍傷亡近半,閻總兵命我前來求援”軍中諸將都知道高郵城單薄,李誌安和元啟洲都露出關切之色。翟哲微微皺眉,道:“好,我知道了”他朝方進擺手,下令:“你且帶他下去休息”沒想到李大慶跪在地上不起來,道:“末將帶著全城人的性命前來求援,求王爺兵”“退下”晉王的聲音中有怒氣。李大慶抬頭,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臨行前,閻應元已經跟他透露過晉王對高郵城的策略,他心思靈敏,見翟哲沒有答複他,知道這援軍十有**是沒了。方進領侍衛把李大慶帶下去。李誌安出列道:“閻總兵性格剛直,若不是事態萬分危急,一定不會來求援”翟哲問:“你想率軍去救援嗎?”李誌安不敢回答。“要麼他能守到五月二十日,要麼他們陪高郵城共存亡”雨天,與清虜在平原會戰,那一定是個愚蠢到極點的主意。“如果高郵城被攻破,我會立刻取下揚州城,再舉行祭祀大禮”翟哲此言一出,諸將皆知道他主意已定。高郵城不過是用來消磨清虜銳氣的前哨堡壘。如果閻應元死了…,翟哲念頭堅定,將軍征戰,馬革裹屍,征戰豈能怕死人。諸將退去。過了一會功夫,方進回來稟告道:“那個李大慶不願意留在大營中,死活鬨著要與出去巡視的水軍斥候同行,要重返高郵城”翟哲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李大慶這是用行動在責怪他不派援軍了。講武堂的武生雖然有於勁,但不是人人都能識大體。也是,一群年輕人,尤其還是投筆從戎的年輕秀才,還不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他既然想回去,就讓他去吧”“遵命”方進領命而去。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揚州城外大營中的氣氛越緊張。派往高郵城的斥候由一天一,變成一天兩。各營磨刀霍霍,都做好血戰的準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這幾日,翟哲很怕見到急匆匆的信使和斥候。他不想聽到高郵城被攻破的消息。如果他沒有那麼大的胃口,直接炸開揚州城的城牆。博洛兵敗後,多爾袞一定會退回淮安,那麼高郵城之圍自解“報”走入大營的戰馬兩側沾滿了泥點,信使翻身下馬,一路小跑衝向中軍。“報”中軍大帳中,翟哲聽見外麵的呼喊聲,心頭微微揪起來。不是緊急軍情,不敢在軍中如此喧嘩。方進入帳,稟告到:“啟稟王爺,廬州府送來緊急軍情”“廬州府的軍情?”翟哲緊繃的心情放鬆,下令:“讓信使進來”信使入帳,翟哲前不久才見過他,也是講武堂的武生,鬆江人程子明。“王爺,廬州府大捷”程子明單膝跪地,雙手呈上蠟封的軍報,道:“李總兵以少許兵力圍廬江縣城而不攻,引誘廬州府清兵前來救援,然後與袁總兵合並在廬江冶父山腳下伏擊清兵,斬三千,俘虜四千,現已攻下廬江縣城,兵臨廬州城下。”“好”翟哲大喜,把危在旦夕的高郵城丟到一邊。程子明興致頗高,道:“廬州大捷後,英霍山區的義軍三萬多人前來歸降。廬州原隻有守軍一萬五千人,經此重創後,守城無力,廬州旦夕可下”翟哲一邊聽他說,一邊拆開軍報,李來亨在軍報中把戰役過程記載的更加詳細。清廷集中兵力救援揚州,李來亨沒什麼名聲,安慶府的駐軍也隻有萬人,清廷倒是大意了。廬州府是鳳陽府的前營,再往北是清廷重點布防的鳳陽府,中路的戰事隻能到此為止。“李來亨不負我望!”翟哲匆匆折疊起急報,對程子明道:“你還要辛苦一趟,立刻回去傳令,命李來亨取下廬州城後不要再北上了。”“遵命”廬州大捷或者說廬州大敗的消息,幾乎同時傳入揚州明軍大營和高郵城清兵大營。相距幾百裡地,多爾袞與翟哲的心情截然相反。接到消息,他立刻召集諸將,讓所有人傳閱才送到的急報。多爾袞捂住胸口,冷冷的坐在當中,中軍大帳中隻有傳閱急報時紙張和皮膚摩擦的“沙沙”聲。過了許久,多爾袞感覺心口氣息稍稍順了些,道:“李來亨,順賊餘孽,曾被我大清勇士追打的落荒而逃,今日也敢欺上門來”他已忍無可忍,如果再不打一個勝仗,軍心將變成一盤散沙。“鼇拜聽令”“末將在”“命你帶鑲黃旗騎兵星夜馳援廬州,若不能擊敗李來亨,你不要在回來見我了”“”“你去回,擊敗李來亨後立刻回到高郵,這裡還有一場戰鬥在等著你”“”鼇拜抬頭。大清的攝政王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虛弱。他原來沒那麼強大鼇拜轉身走出大帳。如果王爺任由那些女真勇士在揚州城下被斬殺而毫無表示,那麼他就不配再為大清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