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嘴裡說的硬氣,但還是向南京城派出求援的使者。吳三榮當仁不讓,隻好再辛苦跑一趟,誰讓他熟悉南京。從四川到南京可走長江水道,木船順江而下,一日千裡。江南和湖廣的晚稻差不多已經收購於淨,長江兩側的稻田中全是密集的稻岔子,看上去很是難受,所以他路上一大半的時間都躲在船艙中。十月上旬,朔風已經刮到江南,吳三榮一路辛苦,終於到達南京。隻是沒想到,他到的非常不巧,晉王前日到杭州巡視,不在南京。曾經在大明朝廷當過官的人就是會辦事,他給吏部侍郎柳隨風送了一份禮,打探到消息後,便放心在南京等候。相比之下,前些日子來朝見的大西軍的使者顯得太不懂事。翟哲早得到清兵攻四川的消息,趙玉成在江北的布局很高效。兩藍旗兵馬尚未出山西,他已經知道清廷把吳三桂當做要打擊對象。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軍出動前會留下無數蹤跡。關鍵是要找到合適的人,才能打聽到合適的消息。翟哲也不清楚趙玉成在北京城內策反了哪些漢人官吏,他隻要結果。一個人的精力有限,而且大明的晉王從來不是一個具有強烈控製欲的人,否則內閣早已不存在了。西川風雲起,對江南是個好消息。多爾袞既然敢調集重兵入川,在中原和江淮一定也有所防備。經曆了兩年刀鋒架在咽喉的折磨,翟哲有心欣賞一下坐山觀虎鬥的風景。他不是不想出兵,而是江南還沒有為出兵做好準備。晉王的船隊很普通,但前後都有水師護送。此次隨翟哲南下杭州的有軍中武將三十二人,兩個將軍,四個總兵,級彆最低的也是遊擊將軍。到目前為止,逢勤和李誌安都不知道翟哲突然召集他們南下的目的。今日風大,翟哲一直呆在船艙裡不出來,兩位將軍陪坐。逢勤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倒是李誌安一直賠翟哲說話。今年春天,逢勤請命想在江淮動攻勢,被翟哲拒絕,從那以後,他這個江防總統帥的存在感一直很低。船隊沒有在杭州停留,過運河後逆錢塘江而上,在富陽縣靠岸。軍中將領都知道富陽是個什麼地方。上任才三個月的兵器監製使趙普和三位兵器作坊的東家都早在岸邊等候。趙普站在最前麵,胡廣厚緊隨其後,排列次序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地位。翟哲一行五十多人上岸,後麵的戰船桑還有三百親兵衛侍衛緊隨。諸位東家上前拜見行禮完畢,簡單寒暄幾句。翟哲立刻盯著胡廣厚問道:“事情都準備好了嗎?我今日領來的人都是你的主考官。”胡廣厚傲然挺腰,道:“請王爺觀禮”燧槍經過他不斷改善,又吸取了西洋火器的優點,已經完全成熟,打燧石不響的難題也已被解決。一行人不入富陽縣城,而是直奔錢塘江邊山林裡的兵器工廠。逢勤等人愈感到神秘。寒風刮過叢林呼呼作響,進入山中不到七八裡路,後麵每隔幾十步都設有明崗暗哨,守備森嚴。這裡的崗哨不僅防備外來者進入,也在防止裡麵的人逃出去。翟哲沒有去兵器作坊,據他所知,除了少許在研製院的技藝高、腦子靈活的工匠,在工坊的勞作的工匠和囚犯差不多。他們能拿到不菲的報酬,但他們除了把銀子捎回家養家糊口,在這裡找不到花錢的地方。三大兵器工坊新招收的工匠在富陽縣都有專門的住處,每隔半個月,他們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一次。在兵器作坊中勞作十年後,可擺脫學徒的身份,進出能自由許多。一行人一直往山裡走,胡廣厚和趙普陪在翟哲身邊給他講述各處的地形和安排。走了約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兩山之間有一塊開闊地,被人為填平如練兵的校場,兩邊有整齊的兩排土房。胡廣厚指著眼前道:“這裡是富陽最大的火器試驗場,火炮也在這裡測試翟哲問:“就在這裡了?”趙普答道:“就在這裡”他拍拍手,東邊土房幾十個身穿護衛服的人抬著十幾個巨大的木箱子走過來。那些人一直走到翟哲身前十步,放下木箱後,各自撬開蓋子。每個木箱裡都放有十杆油光亮的鳥銃。翟哲招手命侍衛拿一杆鳥銃過來,隨後交給身邊的逢勤,問:“現有什麼不同嗎?”逢勤喜愛使用火器,他設計出無數種火器戰法,本身也是個火器專家。他拿起鳥銃上下端詳片刻,麵現驚色,道:“竟然能把鳥銃設計的如此精巧”他向在一旁侍立的護衛要來火藥和鉛子,手腳麻利裝填而入,抬起鳥銃對準前方,然後扳動機簧。“砰”的一聲巨響,立刻吸引了身後諸將的注意力。元啟洲、孫之敬和鄭遵謙都湊過頭來。翟哲麵現得色,道:“此物叫做燧槍”他朝趙普擺手下令:“且叫侍衛試銃,讓諸將開開眼界”兩邊土屋門前都是侍衛,他們也是胡家工坊的試銃者。每當有新武器研製成功,他們總是第一批來感受,提出各種存在的問題。一百侍衛站立成五排,手裡各自拿著鳥銃。趙普一聲號令,諸將的耳朵很快被轟鳴聲填滿。五排鳥銃依次施放,之間幾乎沒有空隙,最後似乎也永無止境。逢勤在心中默默的計算。燧槍施放的度要比火神銃快一倍,而且割據點火裝置的設計,隻要不是傾盆大雨,不會對這些鳥銃產生影響。試銃一直持續了半刻鐘左右,翟哲舉手示意試銃手停下來。今日來的諸將對火器都不陌生,李誌安讚歎道:“國之利器”逢勤抓住手中鳥銃不放,眼中閃著熾熱的光芒,道:“如果再配上少許長槍手,燧槍可以在平原與清虜騎兵抗衡。”他隻說可以與騎兵抗衡,沒有說一定能戰勝清虜騎兵。翟哲道:“從七月起,三家兵器工坊不再生產火繩鳥銃,而是用燧槍取而代之”他像是故意考究般追問:“如果我要把燧槍投入戰場,在什麼情形下能得到最震撼的戰果”逢勤和李誌安異口同聲,道:“雨季”江南從三月開始進入雨季,小雨連綿不絕持續數月。在這段時間裡,明軍不能用火銃,清廷不能用弓箭,相比較而言,還是明軍受到的影響更大。因此清虜很願意與這個季節與明軍野戰。“我準備在明年春天動江北攻勢,到時候燧槍至少能有萬杆”晉王的話令幾位武將異常興奮,翹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