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那些人曾經做過什麼,隻要不是讓人神共憤的事情,平虜將軍府朝所有人敞開懷抱!”這是翟哲的原話。翟哲說這句話是,金小鼎隻是站在門口的親兵衛,但是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很想把這句話告訴範永鬥,但仔細想想,這句話不用他說出來,範東家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平虜將軍的親兵衛,而對麵那個人是平虜將軍的大舅。他從江南到達太原,中原各地一路蕭條,往往幾十裡見不到人煙。如果說大明治下的中原盜賊叢生,那麼清廷治下的北方就像一片荒漠。今年清虜失去江南,又要維持四川和湖廣的戰事,聽說又要加稅。金小鼎默默記住沿途所見,回一趟山西後,他現在最迫切大將軍能率師北伐,收複山西。在山西,他遇見了一場大雪。雪剛停時,街道上的積雪有膝蓋那麼高,他在江南從未見過如此過癮的大雪。大雪封道,商隊名正言順的留在太原。二月初,範永鬥命人來接他,領他出太原城,往介休縣去了。翟家和範家相距幾十裡山路,翟堂昨夜頂著寒風到達範家,正是為了見自己的兄弟派來的特使。金小鼎見到大將軍的哥哥,與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大將軍威武雄壯,他的兄長的像個乾癟的老頭,看上去更像他的父親。(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翟老爺!”金小鼎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與對待範永鬥完全不同。他不知道這些人在翟哲心目中的地位,隻是以血脈親疏來衡量。翟堂仔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若不是範永鬥也陪坐在一側,他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冒充的。翟哲怎麼會派這樣的人來山西接他?至少應該是最精銳的士卒沿途保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還是決定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問:“你從江南來?大將軍怎麼說的?”他寧願舍棄家業也要逃到江南,因為他實在不願意過這種日夜擔心受怕的日子。“大將軍命我接老爺及家人到江南!”“隻有你一個人?”金小鼎指向坐在一邊的範永鬥,“隻要範東家願意幫忙,路上會很安全。”範家的大盛魁正在為清兵籌集糧草,範家的商隊不懼兵荒馬亂,正行走在通往江南和湖廣的道路上。翟堂看向範永鬥,他不敢著急表態。這是關係到一家一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範永鬥麵無表情,說:“翟東家自行拿主意!”“我願把翟家所有的產業轉給範家!”翟堂拿得起放得下。他以為自己到了江南,也自己是平虜將軍兄長的身份,多少錢掙不回來。如果翟哲沒能收複江南,如果翟哲沒有俘虜大清的豫親王多鐸,他也許不會背離自己走了十幾年的道路。但現在恐懼壓倒了一切。“你果然要走!”範永鬥攤開手,說:“但我幫不了你!”他的意思是,他可以袖手旁觀,但絕不敢插手。金小鼎插話了:“大將軍說了,他是晉人,遲早會回到山西來的,而且,大同薑總兵大將軍的義兄,正在準備反清投明。”一件天大的秘密,隨口被他拋出來。“什麼?”範永鬥站起來。“範東家是識時務的人,當知道眼下的清虜不過隻是個空架子,各地漢人無不視女真人為仇敵。大將軍的家事擺在眼前,若不插手,隻怕日後無法向大將軍及夫人交代。”金小鼎在翟哲的親兵中武藝不算最好,力氣不算最大,若論口才,沒人能比得上他。不通過範永鬥,他也有辦法把翟家人運到江南,但臨行前翟哲交代,此事必須要落在範永鬥頭上。翟哲了解範永鬥,所以知道他最終一定無法推辭。範家當初把範伊嫁給自己,一定想不到隨後發生的重重。如果晉商能投向平虜將軍,他將儘知北方的虛實,更斷絕了滿清的一支強援。晉商比不上徽商那樣富裕,但對滿清很重要,那些人曾經是滿清在大明的耳目,現在仍然還是。當然一切都有意外,所以多鐸還活在南京城的天牢中。“你為何要透露給我這個消息!”範永鬥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雲。金小鼎笑嘻嘻的回答:“因為大將軍從未把範東家當外人!大將軍是晉人,我也是晉人,所以絕不會虧待了晉人。”他說的是正經事,但話從他嘴裡吐出來,總像是在開玩笑。“薑鑲不知死活了嗎?”範永鬥邁步走向門口,半途中又退了回來。金小鼎端正顏色,臉上毫不見驚慌,完全不擔心他會去告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範永鬥為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又回到座位坐下。若是他自己打探出來的消息,他可能會去向清廷告密。但這個消息是翟哲告訴他的,一切就不一樣了。首先,他沒有證據。再者,他如果去告密,相當於翟哲撕破臉。他不敢。商人很精明,當付出和收益不成比例時,他們往往不會去冒險。翟哲了解範永鬥,他們來來回回打了十年的交道,對付精明人,他有精明的方法。更何況,他正是要清廷知道,薑鑲要反清。這一場沒有結果的會麵。三天後,金小鼎收到了回複,範永鬥願意送翟堂一家直係出山西。隨行的隻有正室夫人和兒子,翟堂離開時,家裡的管家和侍妾甚至不知道他去哪裡。商隊南歸,沒有人留意他們在半路上多了五六個人。金小鼎在河南地界把商隊交給接應的同伴,獨自一人重返山西。這一次他的目標是大同。大同總兵薑鑲和大同參將雷岩謙這一個月接待了同一批客人。王義正在薑鑲的幫助下,把山西和草原的消息傳播向江南。歸化城仍然歸土默特人管轄,不過俄木布汗已經不在那裡了。他被清廷扣留在盛京,土默特部落一分為三,分彆歸杭高、托克搏和格日勒圖統領,清廷在歸化城駐軍三千,震懾各部。翟哲收複江南後,東口八大家一下被拜擺放在風口浪尖上。翟哲的老家在山西,翟哲與範永鬥是親家。多爾袞不是沒起過念頭,但眼下南明正在不惜一切代價挑起滿人和漢人之間的矛盾。東口八大家是最初投靠滿清的漢人,他了解東口七家和翟哲的關係內幕,一時還沒拿定主意。自滿清入關後,他不僅要麵對漢人,同時也要麵對滿人內部的勾心鬥角,漸漸有些力不從心。皇太極的長子肅親王豪格從四川歸來後被打入大獄,北京城內有人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