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隆帝搖搖欲墜的身軀,猛然爆發出力量。這聲斷喝,讓太子情不自禁地向後倒退了幾步。隻見他須發皆張,就算是中了毒,那也是一頭猛虎,不可輕忽。太子一怔,隨即笑得:“父皇,您就不要再虛張聲勢了。”吳光啟站在慶隆帝跟前,不屑地看著太子道:“誰在跟你虛張聲勢。”話音剛落,太子隻覺得麵前有人影一閃,有人在他肩膀拍了拍。他隻覺全身重逾千斤,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太子抬頭望去,是一張神色冷峻的麵容。這是誰?太子心頭打鼓,這個人怎麼會藏在禦書房裡?他也是打小習武之人,來過禦書房無數次,卻從未發現過有外人在。難道,是傳說中的影衛?可是,影衛不是已經由暗轉明,成為驍騎衛了嗎,怎麼還有影衛存在。他沒有想錯,此人正是眼下的影衛統領影雷。當初影衛被人們察覺了存在,慶隆帝便乾脆讓那時的影衛統領武正翔亮明身份,成立了驍騎衛。有了驍騎衛的掩護,而原本的影衛則變得更加隱秘。禦書房,乃宮中重地,一直都有影衛在暗中保護。慶隆帝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每一刻,都有影衛在他身邊護衛,而今日正好輪到影雷。在慶隆帝身邊負責安全的影衛,都精通斂息屏氣之道,不會讓人察覺。所以,太子才會如此詫異。不過,就算被影雷製住,太子也並不慌亂。他跪在地上歡快地笑了兩聲,道:“父皇您可真能忍。直到此刻,才讓人出來。”影衛的責任,是負責皇帝安全。慶隆帝中毒,是因為對太子還存在父愛,才會不慎中招。影雷吃驚,卻因為慶隆帝的示意,並沒有馬上出手。直到慶隆帝下令,才將太子製服。“父皇,您是在拖延時間,兒臣沒猜錯吧?”太子笑道:“可您沒想到,兒臣也是在拖延時間吧?”“我的人進了宮,控製住局勢需要時間。估摸著,這會兒也差不多了。”仿佛是回應他的話,禦書房的門被推開,扔進來一個侍衛鮮血淋漓的人頭。吳光啟定睛一看,這正是今日在禦書房外輪值的侍衛統領。既然他被殺死,門外的侍衛想必都沒了性命。然而殺死了這麼多人,外麵卻悄無聲息,安靜得可怕。影雷的劍架在太子的脖頸旁,垂目深思。形勢,前所未有的嚴峻。皇帝中毒,外麵的侍衛被殺。既然禦書房都已經被攻陷,那這座宮裡,還有何處是安全之地?他相信,在這場亂局中,影衛絕不會坐以待斃。外麵還有驍騎衛坐鎮,武正翔一旦知道宮裡發生的事情,定然會設法救駕。問題是,該如何與外界取得聯係。慶隆帝不再說話,隻專心壓製起體內的毒素。吳光啟想了想,走到裡間抱了一個匣子出來。從中取出一粒藥丸,對慶隆帝道:“皇上,這是淳和駙馬備下的解毒丸,你服一顆試試?”看樣子,太子是鐵了心不會替皇上解毒。外麵這等狀況,又不能召太醫來診治,隻有試試蘇良智提前備下的藥丸。不求解毒,隻需暫緩毒性發作就行。“父皇,您就彆費心思了!”太子道:“我用的毒,隻有我有解藥。您把傳位詔書寫好,我就會讓人給您拿藥來。”慶隆帝理也不理他,隻衝著吳光啟微微頷首。吳光啟倒了一杯熱茶,伺候著慶隆帝服了這丸藥。和影雷一起,神色緊張地看著慶隆帝。一個周天之後,慶隆帝麵上的黑氣明顯減輕了許多,至少不用苦苦壓製毒性的蔓延。他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太子道:“這份詔書,朕不會寫。”“朕不會,將江山交到一個愚昧、無知、自大的人手裡。”他的眼裡是深深的失望:“朕以為你知錯了,卻不料你是錯上加錯。”聽他這麼說,跪在地上的太子陡然激動起來。“愚昧?無知?自大?”他嗬嗬冷笑幾聲:“原來,在父皇心中,就是這麼看待兒臣的嗎?這大好河山,能者居之,難道不是嗎?!”“您當年對付汝陽王的手段,也不見得光明!”太子惡狠狠道。他知道那件事是父皇心中的禁忌,從宮中到朝堂,都無人敢提。但他現在還怕什麼?影雷的出現固然是個意外,但他就不信,對方敢殺了自己。要知道,殺了自己就沒有解藥了。雖然,原本就沒有解藥,但這件事隻有他和江塵才知道。他既然和父皇已經撕破臉,無論今日能不能成事,他都不再怕了!禁忌?隻要能讓慶隆帝亂了心神,不妨多來幾個禁忌。不料,慶隆帝並未動怒,反而輕蔑一笑道:“能者?你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算什麼能者。”“什,什麼利用……”太子心頭一慌。“你來見朕說的那番話,奏章上寫的言辭,都不是你自己的。”慶隆帝道:“朕還當你誠心悔過,如今看來,是另有他人主使。”既然不是關景煥,那太子背後的人,更值得尋味。太子心虛地避開慶隆帝的眼睛,隻因他說得沒錯,這都是江塵的主意。教他用血書求得一個麵聖的機會,教他用毒浸泡奏章內頁,教他如何說話才能讓慶隆帝放鬆警惕,這一切都是江塵的謀劃。“他是誰?”慶隆帝緊緊地盯著太子的眼睛,緩緩道:“你告訴朕。”慶隆帝在位十年,身上的龍威並不因中毒而有半分衰減。太子被他這樣看著,隻覺得壓力撲麵而來,比脖頸處鋒利的劍還要令他覺得危險。“他,他是前朝留下來的太孫。”太子頂不住這等壓力,回話道。“前朝太孫?”慶隆帝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出息了,堂堂太子,竟然和前朝餘孽沆瀣一氣。”“你是什麼身份,你難道自己不明白?!”他厲聲喝問太子,振聾發聵。太子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忽而奮起怒吼道:“我是什麼身份?!我不過我一名即將被廢的太子!”他額角青筋暴起,一張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