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我就多告訴你一點。”海峰低聲道:“皇上下了令,限三日內破案。而尚書大人給我們大人的期限,就在明日。”“你想想看,尚書大人多留了一日,用來做什麼?”看著洪自良瞠目結舌的表情,海峰道:“我們大人是憐憫於你,才給你送來這最後一頓。沒指望你感恩,大人說他隻是心安罷了。”“不不!”洪自良的眼裡露出恐懼的目光,道:“你,你幫幫我!”“我幫不了你。”海峰搖頭道:“隻有你自己才能幫自己。私囤糧食而已,罪不至死。”他提起食盒站起來,道:“或許,這些話都是我說來嚇唬你,讓你認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洪自良心頭正有這個想法,卻被他就這樣坦蕩蕩地說了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的好。他怔怔的看著海峰提著食盒離開,心頭一片亂麻。如果對方說的是真,那顯然他認罪的代價更小。但假若對方是誆騙於他,豈不是白白上了好大的一個當。但權墨冼掌握的證據是真,當日那些與他一同被抓的下人也還控製在刑部手裡。就算他不認罪,說不定也能將他定罪。還有,權墨冼主仆走得如此乾淨利落,竟絲毫沒有勸他認罪的意思。實在是,不似作假。這,可該如何是好?且不提洪自良在大牢裡滿腹糾結,當權墨冼主仆走出大牢,天色已晚。刑部大牢這樣的凶煞之地,無人敢靠近,但今日卻有些不同。一頂軟轎停在門口不遠處,見權墨冼出來,一名青衣家丁迎了上來。“敢問,可是權大人?”權墨冼微微頷首,反問道:“洪家?”那家丁明顯吃了一驚,他怎麼知道自己是洪家的人。愣怔之後施禮道:“正是。老夫人想要見大人一麵,還望大人賞光。”“好。”權墨冼答得乾淨利落,倒教對方準備的一肚子話無處說去。他上了軟轎,連地點也不過問。海峰跟在轎子一側,由那家丁引著,到了洛水旁一家安靜的茶肆之中。“洪老夫人。”權墨冼作揖見禮。洪自良被抓之後,洪家當機立斷的應對,讓權墨冼推測,在洪家一定有一名極有魄力的人物,在主宰著整個家族的未來。而這個人,卻不是前司農寺卿。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敢確認,原來是洪老夫人。她,足以贏得自己的全部尊敬。審時度勢、壯士斷腕,這需要非常人的格局與毅力。“權大人。”洪老夫人神情疲憊,扶著丫鬟的手起身,道:“我家這個不成器的孫兒,讓大人費心了。”“老夫人快請坐下。”權墨冼上前虛扶了一把,道:“在老夫人麵前,晚輩不敢放肆。”洪家沒了官職,洪老夫人的誥命還在。她既是長輩,又是誥命夫人,權墨冼怎敢讓她站著。“你給我個準話,良哥兒要是認罪,量刑如何?”她進宮求了肖太後,卻等來慶隆帝限三日內破案的消息,便知道此事不妙。這明擺著,皇上要洪家付出代價,洪自良想要無罪開釋,恐難上加難。刑部裡,蔣郎中和權墨冼明爭暗鬥,最終卻敗給了權墨冼。所以,她最終要見的人,便成了權墨冼。洪老夫人親自來見權墨冼,不過是為了兒孫的前途打算,一片慈愛之心。“老夫人,”權墨冼誠懇道:“私囤糧食,在律法中無罪。但事涉通倉軍糧,大公子的罪,重則發配千裡,輕則入獄。”這其中,就要看主審官怎麼判。聞言,洪老夫人示意,在她身後的心腹丫鬟放了一疊厚厚的銀票在桌上,道:“還請大人收下,給良哥兒指點一條明路。”“老夫人誤會了。”權墨冼看了一眼那疊銀票,道:“我實話說與老夫人聽,皇上口諭,限期三日內破案。”“尚書大人,給我的期限是兩日。”他微微一頓,道:“明日截止。”什麼?洪老夫人一驚,權墨冼絕非無緣無故提起此事。這多出一日的奧妙,讓她越想越是心驚。“你是說?”未儘之意,兩人都明白。權墨冼點了點頭,道:“大公子有罪,但罪不至死。方才我去見了大公子,不知道他有沒有明白過來。”他痛恨此等蛀蟲,洪自良這等發災難財的行為,不知道會間接害死多少百姓。但他要的是能將洪自良定罪,而非要他以命相抵。顧尚書為人陰狠,慶隆帝給了他三日破案的期限,他就一定要能交差。洪自良不認罪又如何,在刑部大牢裡,畏罪自儘的人還少了嗎?再加上他查出來的這些證據,洪自良死了也是白死。他苦笑道:“是我親手將大公子捉拿歸案,他恨我也是理所當然。他不信我,我也無法。”“權大人,”洪老夫人再次顫巍巍起身,道:“還請權大人幫忙,留得我孫兒一條性命即可。”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奢望能將洪自良安然無恙的營救出獄。如何保住他的一條命,才是正經事。“老夫人,您肯信我?”權墨冼道:“若不是我,大公子也不會受這一趟苦。”“他做錯了事,就該受罰。”洪老夫人道:“朝野都知道,大人最是公正無私。”“既然如此,”權墨冼沉吟片刻道:“還請老夫人明日遣人去探望大公子,請他據實認罪。在量刑上,我會上書流放千裡。”“你!”洪老夫人沒想到,她這番請托之下,權墨冼竟然一點顏麵都不給,直接按最重的刑罰來量刑。她的麵上,浮起薄怒之色。“老夫人彆誤會,”權墨冼道:“洪家返鄉,大公子若在京中入獄,又該如何照應?”官場上,人走茶涼,更彆提洪家一直為慶隆帝所不喜。為了避嫌,洪家甚至要變賣了在京裡的宅子。到時候,頂多留著可靠的下人在京。沒了長輩照拂,洪自良孤身一人,在獄中的日子不會好過。“流放千裡之刑,足可堵住悠悠眾口。”權墨冼悄聲道:“老夫人,想必您明白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