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權墨冼打開高唯交給他那封沉甸甸的信。饒是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裡麵裝著的東西嚇了一跳。一張京中錢莊的大額通兌銀票。這樣的銀票,和固定麵額的銀票不一樣,必須同時持銀票及印鑒,才能動用。權墨冼將那方小印放好,目光落到了銀票“十萬兩”的數額之上。這樣大的一筆錢,對目前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這麼多現銀,就算是高唯,拿出來也並不輕鬆。將銀票放在一邊,下方是好幾張田契和莊子的地契。權墨冼仔細看了,位置都在他於京郊購買的族田附近,高唯算是特彆有心了。權家人口單薄,就算有產業也無人經營。田地莊子,無疑是最合適的。隻要有幾個可靠的下人,管幾個莊子不難,收益不高但穩定。這份重禮,高唯考慮得特彆周到仔細。既能表達他的感激之情,又不讓權墨冼操心。隻是,這十萬兩需要好好想想該怎麼使用。春色宜人,寧蘭原上的遊人越發多了起來。京裡的大戶人家帶足了仆從,前呼後擁地在寧蘭原上紮了帳幔,遊玩賞景。郝君陌遠走遊學,但方、郝兩家的關係並沒有因此而疏遠。方慕青和司嵐笙帶著兒女,幾乎同時抵達。寧蘭原上,星星點點的野花在綠色草叢中肆意開放著,如一張在天地間鋪陳開來的綠毯,美不勝收。聞著空氣中飄來的清香,方錦書拈起一朵被鳥兒啄斷根的紫色野花,放在鼻端輕輕嗅聞著。又是一個春天,眼前的錦繡繁華,隻願能年複一年。“妹妹,在想什麼呢?”方錦暉輕聲問著她。方錦書笑了笑,道:“我隻願眼前美景,能年複一年。”“一定能的。”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樣說,方錦暉心頭猛地一跳。她伸出手,牽著方錦書道:“我們過去那邊,他們都在等著。”方錦暉口中的他們,正是鞏文覺、褚末兩人。鞏文覺因偽印案中斷了遊學回京,之後接到喬世傑遣人送來的信,說他已經和郝君陌離開,無須尋找。這是喬世傑的一番心意,以鞏文覺目前的情形,留在京中潛心攻讀比繼續遊學更有用。這次的偽印案,功勞雖然全都歸到了權墨冼一人身上。但鞏文覺在其中的貢獻,慶隆帝心頭有數。不如趁此良機,在京鞏固美名。左右再去也找不到兩人,鞏文覺乾脆就此留在了京中,請教大儒潛心攻讀經義文章。這次出來踏青,幾人便相約見麵。都是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妻,隻要光明正大不私會於室,彼此之間的約束要少的多。方錦暉、方錦書姐妹兩人走在前麵,後麵跟著方梓泉和郝韻。鞏文覺和褚末二人,長身玉立在一顆大榕樹之下。一人如山般沉穩,一人如玉般出眾,兩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見到他眉目含笑的等著自己,方錦暉垂首斂禮,麵頰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紅暈。看在鞏文覺眼裡,唇邊的笑意愈發歡快。幾人見過禮,褚末看了方錦書一眼,卻失望地發現,並未在她的麵上見到少女的嬌羞。方錦書的眼神沉靜而清亮,對他和彆人也沒有什麼兩樣。自己的魅力,怎麼對她就不頂用呢?褚末苦惱地想著。在褚太太的教導下,他對男女之事十分謹慎,但他更清楚自己對閨中少女的誘惑力。像方錦書這樣一直淡然對他的女子,從小到大他也就見過這麼一個而已。可是,為什麼自己偏偏就對她動了心?他無奈地搖頭笑笑,從頭到尾都忽視了看著他麵帶羞意的郝韻。這個時節,並不是寧蘭原上人最多的時候。有了去年的教訓,司嵐笙便將踏青之日提前了十餘日,省得再撞見什麼郡主,平白鬨得心煩。春風拂過花開的原野,幾人朝著山坡上走去。那裡的遊人不多,正好合適。“泉表哥,”走在後麵的郝韻問道:“你什麼時候去將喬家小姐接回來,也一起出來踏青?”她和方家兄妹的關係算不得親近,不過是表親而已。往日來這裡,她都約了其他的小姐妹一起遊玩。今日與他們一道,不過是為了離褚末近點而已。郝韻的心頭暗暗嫉妒著方錦書,她一個嫡次女究竟有什麼好?自己大哥為了她情殤遠走,轉眼又能和褚末定下親事。眼下和方梓泉說話,郝韻不過是沒話找話說罷了。此時,方梓泉也覺得有些無趣。他既不想打擾前麵那兩對未婚夫妻,更不想在這裡跟郝韻說著這些沒有誠意的話。郝韻一向自視甚高,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他和喬彤萱的婚事了。“世傑兄年末會回來,她應該也差不多那個時候。”方梓泉應了她一聲,悶頭向前走著。算起來,時間過得可真快。眼下距離喬太太離世已經一年有餘,他也許久未曾見到喬家兄妹。兒時曾以為,相熟的好友們會一直在那裡,但生活的改變總算來得猝不及防。氣氛再一次冷了下來,郝韻看著前麵走著的幾人,跺了跺腳追了上去。她既然都已經來了,何不順從自己的心意?“書妹妹,你等等我!”她拎著裙子小跑了幾步,追上了方錦書和褚末兩人。方錦書側著身子站著,朝郝韻投去淡淡的目光。郝家的這個表姐,什麼時候對自己這般親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被她這樣的目光一看,郝韻不禁腳步一頓,好像自己的打算被她看穿了一樣。自家這個表妹,有時候真的有一種讓人害怕的氣質。怪不得,姚芷玥每次見到她,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隻是她來都來了,便沒想過要退縮。郝韻看了一眼芙蓉錦麵的褚末,硬著頭皮笑道:“書妹妹,你們走得也太快了!”到了方錦書的身邊,她伸手挽起了方錦書的胳膊,道:“就不能等著我一起嗎?我一個人在後麵多麼無聊。”郝韻生得俏麗,這一番小跑讓她的麵頰紅撲撲地,透出明麗的光澤,正是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