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樓諾一說不用去見徐子行那邊的催眠師了, 但樓安世還是依約去見了他的心理醫生, 對方是個白頭發的老紳士,姓田。兩人落座,田醫生說:“想說說你最近的情況嗎?”樓安世說:“最近發生了很多事, 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田醫生, 我想我忘了一些人一些事。”田醫生說:“你以前一直不願意談這個話題。沒關係,其實大家都有這個問題, 我們每天都在遺忘。”樓安世說:“以前不談是我覺得這沒意義,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非記住不可的事,腦袋空空地死去應該會更輕鬆。”田醫生說:“我理解你這種想法,你不想過於留戀這個世界, 但我認為這是一種正麵感情, 積極樂觀地對待生活,更有利於你的健康。”樓安世失笑, “我現在的確對生活是很積極……”他笑了一陣後停下了, 攤了下手,“我戀愛了。”“恭喜。”田醫生微笑,“這是個好消息。”“他很早就認識我。”樓安世皺了皺眉,“但我不記得他,也不能說一點也不記得, 但很模糊,我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想象,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田醫生道:“如果你願意和我說說, 我或許能幫上忙。”樓安世垂下眼睛,“嗯,我以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曾和一些普通人生活過一段時間?”田醫生想了想,“你曾有幾個月沒到我這裡來,後來你回來後告訴我說你那段時間你被一些人帶去了一個像普通城鎮的地方。”當時他就就這事和樓安世的爺爺談過,但樓雲山並不願意多談,隻說是樓安世去千善住了一陣子,估計是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幾個月?樓安世唯一知道自己失蹤過的時間是兩周,怎麼突然翻了這麼多倍?“一個城鎮?我說過是哪裡嗎?”田醫生搖頭,“沒有,當時你說到了城鎮,你還提到過海。”樓安世說:“海?我記得一些,記得我和一些人在沙灘上,但我看不清他們是誰。你能幫我嗎?”田醫生想了想,然後點頭,“我想我可以試試。”“用你覺得舒適的姿勢坐著或者躺著。”樓安世躺下了,抓過個靠墊枕在腦袋下麵,雙手交疊在腹部。“閉上眼睛,想象你在一個很舒適很安全的地方,放鬆你的四肢,完全放鬆……現在你看到一扇門,朝它走去,十、九、八……三、二、一,打開門,走出去,你站在了沙灘上,你看到了什麼?”樓安世不作聲,過了一會,他睜開了眼睛,“再來一次,剛才我不夠放鬆。”他在沙發上扭動了身體,“你的沙發太硬了。”田醫生看了他一會,確定他不是在惡作劇,便道:“你等等。”他走開了,過了一會,他推著一躺椅回來了,拍了拍,“來試試這個。”樓安世躺在去試了試,“這個好。來,我們開始吧。”他放鬆躺好。“放鬆……”“等等。”樓安世說,“你有沒有什麼讓人放鬆的藥片?給我兩片。”田醫生看看他,再次走開了,然後拿著兩片白色小藥片和一杯水回來。樓安世服下,然後重新躺下。“……你站在了沙灘上,聞到了海的味道,周圍還有一些人,你轉頭去看……”樓安世發現自己正站在海邊的沙灘上,低頭看到自己少年時的纖細手腕,他聽到海浪聲,聽到嘈雜的說話聲,他回頭,陽光很刺眼,照得他眯起了眼睛,一個人影從不遠處跑過來,把一頂寬大的草帽放到他頭上,然後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他聽到自己說:“我走不動。”那人停下來,彎腰背起了他。旁邊有人說:你彆理他,他是故意的,怎麼會走不動……樓安世被那人的聲音吵得頭暈,他偏頭去看,看到一個黑瘦的男孩正在皺眉看他。背他的人一直沒說話,旁邊那個男孩繼續抱怨,樓安世不再看他,低頭想靠在那人身上睡覺,卻怎麼也不舒服。旁邊的男孩又說他:“你怎麼動來動去的!嫌他背你還不夠累嗎?”樓安世說:“我不舒服。”背他的人放下他,轉過身來看著他,他比樓安世高半個頭,樓安世眯起眼睛透過金色的陽光看著他,心裡模模糊糊地想我以後也會長高,那人拉住他的手,有些為難看著他。旁邊的男孩又說話了,“彆管他了,把他扔在這裡好了……”樓安世被太陽照得頭昏眼花,他搖搖了頭,天地在他眼前開始旋轉……很熱,這次樓安世看到自己站在一棵樹下,附近有一些低矮陳舊的房屋,不像是盧蘭的建築,有熱風吹來,他偏頭,看到一個人影正拿著草帽向他這邊扇風,然後那個人影又遞給一個東西,之前的那個男孩也在,他說:“你乾嘛把你自己的給他?”樓安世看著手裡的東西,似乎是個水果,他拿起來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但他有些反胃,不想再吃,便拿在手裡不再咬。不遠處有個男孩看著他,一直看著,樓安世覺得他是在看自己手上的東西,便把手伸向他。那個男孩卻像是被嚇一跳,飛快地跑了。“你做什麼?都說彆給他了,你看他根本不吃……”旁邊的男孩又在嘮叨。站樓安世旁邊的人影仍是一直不說話,樓安世抬頭去看他,看了一會後,覺得累,就往他身邊移了移,閉上眼睛靠到他身上……很黑,但又有火光,映得天空發紅,腳很涼,樓安世低頭,看到自己赤著腳踩在紅色的液體裡,手上也沾著一層黏膩的紅色液體,聞起來很腥,他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看向周圍,地上倒著一些人,有人在哭,是那個很喜歡說他的男孩,他正跪在一具屍體旁,那是他的親人?這時,樓安世聽到有個聲音叫他,他回頭,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影在向他招手,是那個總不說話的人,他便轉身朝那人走去,地上很滑,他摔跤了……很吵,樓安世睜開眼睛,有好多人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有聲音在說, “他又病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他會死的,他說過他會死……”“他醒了……”“救他的人來了,把他留在這裡,我們跑吧?”“跑吧,不能被抓到……”有人在拉樓安世的手臂,樓安世被扯疼了,低頭,才看到是自己正抓著一個人的袖子不放,其他人想拉開他的手,他順著袖子看上去,看到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人,那人也正好在低頭看著他,他鬆開了手。“走吧,可以以後再去看他,他不是說他家在盧蘭?”樓安世聽到自己說:“不要,我不要你們來我家。”那些說話聲都消失了,過了一會,那些人影都走開了,包括那個不說話的人。樓安世爬起來,看著那些人影都消失在遠處,然後他轉身走向相反方向,碎石路劃破了他的腳,他回頭,看到自己留下了一排血腳印。前麵有車開過來了,很吵,車燈很亮,有人在車上大喊著什麼,“快……”“快叫醒他!……”“現在不行,這樣有危險……”樓安世猛地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地動天搖的暈眩中,他看到有人正彎腰看著他,那人離得太近,讓他很難受,他費力地偏開頭,模模糊糊地看到田醫生正被人用槍指著,有人拉著他坐起來,他扶著頭,咒罵道:“這是想讓我走火入魔嗎?”旁邊有人笑了,很大聲。“閉嘴……”他痛苦地□□道。一杯水被遞到他麵前,“來吧,喝點水可能會好點。”樓安世抖著手搶過水杯,舉起手,一仰頭,把那杯水澆到了自己臉上,然後深深地吐氣,“紙巾。”有人遞了盒紙巾給他,他擦著臉,清醒了些,“何意?見鬼,你在這裡做什麼?”何意放下手裡的紙巾盒,“你睡著這幾小時裡發生了很多事。”“幾個小時?”樓安世看向牆上的鐘,已經快六點了,“那個誰,把我的醫生放開,何必威脅一個老人家,不放心地話把他綁住不就好了,彆拿槍指著他。”何意朝那些拿槍的人點點頭,那些人讓老醫生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拿出膠帶開始綁他。田醫生擔憂地看著樓安世,“你還好嗎?”“沒事。”樓安世看著何意,“能解釋一下怎麼回事嗎?”“路上說。來,先換套衣服,這是為了防止你的衣服裡有追蹤器。”何意遞給樓安世一套運動服。樓安世不接,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何意說:“乾淨的。你自己換,要不就我幫你。”樓安世終於接了,等他換好,何意便拉著他的胳膊,帶他從後門離開。樓安世問:“我的保鏢呢?”“沒事,他們正在睡覺。”上了車,樓安世揉著額頭靠在車窗邊,“肖侃說你很忙,你這都在忙什麼啊?我以前見過你,隻是後來忘了,當然你也長得不像以前了。我和他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以為我的眼力不錯的。你們一直都認識,隻有我像個傻瓜。我是個傻瓜。現在你們在搞什麼鬼,是起內哄了?……”他前言不搭後語的低聲說個不停。何意說:“你想起你被綁架的事了?”“一點點。”“那是百運島西邊的長盤島。”“這樣……”樓安世終於弄明白了,難怪徐子行曾問起他佑島的事,長盤島是佑島的前稱,當年曾是聞名於世的海盜島,後來被幾個國家共同出兵,把他們剿滅了,大約是十二三年前的事,倒是和自己綁架的時間對得上。隻是他在盧蘭被綁架,怎麼最後居然被弄到千裡之外的長盤島去了?樓安世低聲道:“我以為當時我隻失蹤了兩周。”“兩個月都遠不止。不知道那些蠢材為什麼要帶你上島,你那麼顯眼,看到你的人都得記得你,就算在島上,很多人都總找機會去看你……到最後終於被你家的人追查到了,長盤島也沒了。”樓安世說:“那是個海盜島,它妨礙了很多了,遲早會沒的,不管有沒有我。你是島上的人?我以為你是千善人,蘭格非也說你是。”“收養的,逃走的人中我的運氣最好。”樓安世偏頭看著何意,“那時候你們為什麼要逃,你們隻是小孩子,不逃也不會有事吧?”“當時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不逃也好不到哪裡去。”何意說,“你記得多少人?”樓安世皺眉,“記得刑揚,他那時可真煩人,天天找我的岔,原來從那時起他就看我不順眼,他可真夠執著。”何意溫和地笑笑,似乎這個話題讓他放鬆了許多,“他那人一直喜歡管閒事,要不後來也不會當了警察。明戈就住在他家,你記得他,那也應該記得明戈?”樓安世點頭,“他總不說話。”大多數他記得的畫麵,明戈都在。何意說:“他和你一樣,被綁架的,他在島上住了好幾年,基本上可以說他是刑揚家的小傭人,他從不說話,大家以為他是啞巴或許還覺得他有些傻,就放心地讓他在島上隨便走動了。他可不傻,隻是能忍,逃出長盤島後,他也從不提當年的事,根本沒人防備他,直到這幾年,他終於覺得積攢的力量夠了,時機也到了,他開始像割稻子一樣解決他的舊敵,許多當年好不容易才從長盤島逃出來的人,睡覺都會握著槍的人,現在卻毫無防備地死在了他手裡。”樓安世說:“他也找到了你?”何意想了想,“對,我是這麼以為的,但或許是我誤會了,他或許並沒想對我做什麼,但他不來找我,還有彆人來找我。當時島上有上千人,逃出來不少,認識我的也不少。他們找到我,逼我站在他們那邊,我權衡利弊,就同意了。”樓安世看了他一會,“我不信,你不想做還是有辦法不做。”何意沒反駁。樓安世又問:“你要帶我去哪裡?”“帶你去交換人質。”何意皺眉,“今天發生了很多事。”“能說說嗎?”何意說:“說來也簡單,徐子行把人從醫院撤走了,那些蠢材以為有機可趁,也不和打個招呼,就跑去醫院弄死某個一直和他們過不去的死對頭,結果那是個請君入甕的局。”樓安世問:“醫院總比下水道好。你們找明戈就算了,乾嘛要抓走江柏?”“那些蠢材隨手抓的,覺得可能有用,其實根本是自找麻煩。”何意說,“不過已經被救走了,在那些蠢材被調虎離山去了醫院時,除子行帶人救走了江柏,要不我也不用來見你。”用江柏做人質應該也有一定效果。“我們朋友一場,這種時候見麵總歸要傷和氣。”樓安世失笑,“我現在比之前更喜歡你了,之前你很好,但好人總是很無趣。”何意笑說:“可惜你還是不願意站在我這邊。”樓安世說:“是不願意,你那些豬一樣的隊友,想想就惡心。我覺得,你一直在讓他們送死,要不很多死亡應該是可以避免的,但既蠢又不聽話的人,還是死掉更好對吧?你為什麼還要拿我去交換人質,你根本不在意他們能不能被放回來吧,是為了做樣子給活著的那些人看,以便鞏固你的地位?”何意溫和地說:“世子,彆鬨,我不想對你動手。”他拿出個小小的電擊器,“打你我下不去手,你喜歡電擊療法嗎?”“……”過了一會,樓安世又說話了,“我們要去哪裡?”“噓噓……”何意不說話。樓安世看看他,低聲問:“明戈很討厭刑揚?是刑揚家的人綁架了他?”“不是,長盤島總是缺人,做海盜生意死亡率高,所以會買些人補充人口,有些是人販子賣來的,有些是不要錢的,這些人通常像你和明戈一樣帶著一身麻煩:綁架後沒交贖金或者因為其他原因沒交易成,家人可能以為被撕票了,但有時並沒有。”樓安世說:“被賣到島上,以後也當海盜?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麼?我怎麼能當海盜,沒病死在島上就算運氣好了。”“你的事可能比較複雜,有人每個月會送藥來給你,我想你本來應該隻是在那裡暫住。”何意搖搖頭,“我以後如果能查到相關信息再告訴你,但估計很難。或者你可以問明戈,反正他現在也不是啞巴了。”樓安世說:“古輝和聶文均也和長盤島有關係嗎?”何意笑說:“肖侃還是和你說了聶文均的事?明戈對付他們不是因為長盤島,明戈的外公是盧蘭人,或許他們和他有過節?也可能是他們和明戈小時候被綁架的事有關。他為自己報仇,卻嫁禍古輝有曾綁架過你的嫌疑。你不覺得他是利用你?”“他是在利用蘭格非,我不在乎那些事,也不記得,你們都記得比我清楚。”樓安世托著下巴,他覺得樓諾一是知道很多事的,他當時把那些從自家銀行裡盜出的文件都給樓諾一了,他肯定查到了很多東西,卻沒全告訴他。這時,何意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對,是我,他沒事。”他把手機放在樓安世麵前,“世子,說句話。”樓安世說:“說什麼?”何意把手機拿回自己耳旁,“聽到了?你放了人後,等他們到了安全的地方並發了安全信息給我後,我就讓人送世子回家。還有,世子現在身體不太舒服,所以你儘快,彆拖延時間。”他快速地說完,掛斷了電話。樓安世問:“明戈?誒,重症監護室讓打電話?”何意笑了,“他肯定很著急,雖然聽聲音聽不出來。”樓安世說:“他不同意交換人質你也會放我走吧?”何意點頭,“他也知道,但怕你受罪,你牙尖嘴利的,太喜歡戳人痛處,肯定有很多人不介意給你的臉上點顏色。”樓安世說:“我是人質,讓我占點嘴上便宜能怎樣?還是我一定要裝得戰戰兢兢的,才得襯托出你們的威風,讓你們知道自己並不無能?”何意把玩著手上的電擊器,樓安世便倒背如流地換了個話題,“以後我要和肖侃怎麼說?你還是他的經理呢,但今天過後,你肯定要跑路吧?以後就算還敢來盧蘭,你也不能用現在這個身份了,而是得低調再低調。”何意說:“我說我要出差,問他有沒有興趣去百運島玩,他說隻要能帶電腦就去。”樓安世一愣,“你……”何意說:“徐子行盯上他了,他和我一起離開盧蘭會比較好。”樓安世皺眉,“你利用他做了什麼?入侵外事局?”“隻是銷毀了外事局一些無關緊要的資料。”何意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麼時候?”樓安世想了想,“下水道那晚?”那晚動靜鬨得那麼大,事後他總覺得可能有人借那個亂成一團的晚上做了些什麼,但也沒聽說有銀行金庫被盜,沒想到對方並不是為了錢。何意說:“我突然覺得,你這麼聰明,做海盜或許也能做得不錯。”“謝謝。”樓安世說,“那晚你的車路過我和明戈身旁了吧?怎麼沒停下捎上我們?”樓諾一說那輛去機場的車是明戈的,但他現在覺得倒更像是何意的,他的車,還故意讓人查明戈身上去。但唯一的問題是,明戈會選南國,何意才是會選百運島的人。何意微笑,“那時,你像瘋了一樣揮舞著一把槍,我想還是彆冒險了。而且,看你那樣我還以為明戈已經沒呼吸了,是我高估你的冷靜程度了。”他感慨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了。”“給笨蛋再多機會也沒用……”樓安世嘀咕一句便換上彆的話題,“你彆管肖侃,我會送他去南國,他在南國九源市有房產,那裡對他正在做的事也有幫助。你帶他走也沒用,你沒辦告訴他你做的這些事,對不認識的人他也許會沒心沒肺,但對朋友,他不會原諒。而且你不告訴他,他也遲早查得到。就算他什麼都不知道,但他至少會聯係我,我會知道你的方位,你想隨身帶個gps?這等於帶了個□□吧?你不給他電腦也沒用,除非你送他去原始社會生活,否則,他總會想出辦法和外界聯係的……”“夠了。”何意沉下了臉。樓安世眨了眨眼,沒再說話。何意說:“他在那裡,我叫他過來等我的。”“嗯?”樓安世往何意指向的窗外一看,肖侃正頂著一頭亂發站在路邊低頭玩著手機,腳邊扔著個雙肩包。“彆做錯誤決定。讓他去南國,你不能幫他管事,剛好可以讓聶措過去……”車開得離肖侃越來越近,司機從後視鏡看向何意,何意沒開口,司機便沒有停車。車從肖侃身前開過,車窗後麵的樓安世鬆了口氣。何意說:“你說讓聶措和他一起去南國是怎麼回事?”樓安世說:“聶文均一死,聶措會和聶追爭什麼嗎?應該不會,我猜他的處境會很不好,到時可以讓他去幫肖侃忙。”何意看著窗外,“你的算盤打得不錯。”“還行吧。”沒開多遠,又看到路邊站著個人,是刑揚,他看到他們來了,便走到路中間。何意讓司機停車,打開車窗,“有事?”刑揚說:“你這是要去機場?我送你。”何意打開車門讓他上車。樓安世抱怨,“三個男人排排坐?也不嫌擠。”何意說:“明戈不放心世子,讓你替他來看看?”樓安世插嘴道:“彆說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你說話?”刑揚瞪他。“真的是?啊,恭喜!”樓安世燦爛一笑,“你的前途很光明,要加油哦!”刑揚暴走,何意忙按住他,等人平靜後,才鬆手,並偏頭拭了拭額頭上的汗,這動作讓他看起來還像樓安世以前認識的那個何意。樓安世笑說:“辛苦啦。”何意對刑揚苦笑,“其實不是你來保護他,而是得我來保護他不被你意外傷害吧?”刑揚衝動過後,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幾聲後說:“好端端的,怎麼連你也走回這條路上來了?”何意說:“什麼?”“這條堆滿槍、子彈、鮮血、死人和噩夢的路。”刑揚說,“我本來很羨慕你不用再經曆這些。”何意說:“如果擺脫不了噩夢,那做什麼都沒區彆。你怎麼知道我會經過這裡?跟著肖侃的?”刑揚說:“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明戈讓我到這裡來等你,告訴你你的人已經安全了,然後送你到機場,看著你上飛機,然後帶這位少爺回家。”何意思索著道:“我覺得我應該讓世子陪我到目的地後,再讓他走。”“彆這麼多疑,沒人在你的飛機上做手腳,要不你讓他走,我上飛機陪你飛一趟。”何意說:“讓我考慮一下。”他的確不太敢帶樓安世亂跑,他曾見過對方豎著去名沙,然後橫著回盧蘭。機場,何意下車後,快步走到遠處的一輛車旁,敲敲車窗,車窗滑下後,他看著裡麵的人,“我知道你會等在這裡。我總覺得有人在後麵跟著我,但每次一回頭,看到的都不是同一輛車。你是不是叫了一個車隊的車輪番跟著我?”坐在車窗位置上的是沈鴛,她手上拿著槍,再往裡坐的才是明戈,他半閉著眼,“你想多了。”何意笑說:“反正也沒差,有那隻漂亮的玻璃花瓶在我車上,你敢怎樣?”明戈沉默不語。何意也跟著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沈鴛,我走了,再見。”沈鴛麵無表情地微點了下頭,“再見。”她覺得自己被何意騙慘了,但現在又不能對他開槍,忍得都快內傷了。最終,何意真讓刑揚去送他了。樓安世仰頭看著天上那隻小小的飛機飛遠,好麼,都走了,他怎麼辦?要自己走出這個寬闊的機場?他真的不想走路。“上車。”樓安世回頭,看到有輛車跟在他身後,明戈正坐在後座上看著他,前座也有人,是沈鴛和另一個人。“你來得很及時。”樓安世上車坐到明戈身旁,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他的臉,“醫生讓你出院?”明戈說:“我說服了他。”樓安世笑說:“他怎麼做醫生的?說服病人是醫生該做的,怎麼反過來了。”明戈說:“我很固執。”“哦?讓我來試試能不能說服你。”樓安世猶豫一下,握住明戈的手,挺涼的,“算了,還是回醫院再聊吧。”這裡沒有急救室,而且沈鴛臉色陰沉地坐在前麵拿著槍。明戈微微一笑,“不必,你說。”樓安世想了想,“很多人會把人生比做一場宴席,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是個一定會早退的客人,很多菜我等不了,你可以當我是不得不去趕下一場宴席。”明戈點頭。樓安世說:“你給我的感覺是你可以為了我放棄還沒上的那些菜,跟我一起退席。彆為了我,我不想要這樣。”明戈說:“能把你比成菜嗎?我願意隻吃一道菜,也要被譴責?”樓安世笑道:“要的,因為我是非賣品,隻供拍照,不出售。”明戈說:“你想得太多,我做出的選擇都是我能做出的最好選擇,我沒有想要放棄什麼,即使我放棄了什麼,也是為了我自己,就算看起來是為了你,但追根究底還是為了自己。就像:我討你歡心,是因為你開心了,我也開心,這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有人付出是為了得到物質,有人付出是因為情感需要,我舍命為錢時你覺得正常,我願意代替你受傷,卻要被你厭煩?”“沒有,隻是,我喜歡的人都應該好好活著。”樓安世側過身來,跪坐在座位上,湊過去親了親明戈,笑說,“你奄奄一息的唯一好處就是我可以隨意調戲你,重傷不能動很難受吧?”他磨磨蹭蹭地再次親吻著某個沒法反抗他的人,並含糊地道,“浪費可恥,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卻不珍惜。”明戈說:“不是不珍惜,錢是用來花的,時間也是,這隻是一種生活方式,你把價值連城的古董當作日用品,我也沒有說你浪費。”“嗯?”樓安世放開了明戈,“家裡的什麼東西是價值連城的?趕緊賣了!”明戈說:“在我的人生中,你是我的選擇,不是借口。我不需要以你為借口來過某一種生活,而是我選擇了有你的那種生活。”樓安世的注意力還在古董上,“……不會是書房的那套桌椅很值錢吧?我好像說過要送給肖侃?不,不用送他了!他要去南國,對了,趕緊幫我把他送去南國,彆讓徐子行先下了手。你知道送南國哪裡吧?九源市。你這個冤大頭送了他一層百花區的辦公樓,他說要分我一半……”沈鴛在前座瞪眼,到底為什麼有人喜歡和樓安世這樣的人過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