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侃問:“明戈自首了?”“嗯。”樓安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肖侃說:“他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了?昨天還沒有吧?真可憐, 剛被放出來就又要被關起來了。”樓安世說:“至少得等傷好了之後。”“也可憐。沒想到還真是他的問題……不能怪我, 我怎麼會知道有人會把他看得比你更重要。” 肖侃說完便低頭繼續關注他的電腦去了。樓安世喃喃地道:“多謝恭維……”肖侃說:“我一直沒弄清楚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好像自從我們認識明戈後事情就變複雜了。最開始古輝被抓,我就覺得有點奇怪, 抓搶劫犯也就算了,結果把被搶劫的主人也抓了, 這事情就奇怪吧?我覺得那個手鐲或許根本不是他的。”樓安世有點兒驚訝,“你居然會去想這個, 我還以為你就算是做夢也隻會夢見你的電腦。”肖侃說:“不, 我不做夢。那個手鐲如果不是他的,就是彆人栽贓給他的,他可能是無辜的。”“那也隻能說明在這件事上他是無辜的。”古輝是被栽贓的, 樓安世一開始就知道, 他和明戈走得近,比肖侃知道更多信息。肖侃說:“你也懷疑這點是嗎?所以才要侵入醫院的監控係統?”樓安世說:“我隻是想知道他身上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但他沒想到古輝會死, 看起來是明戈查到他想要的東西後就把人滅口了。肖侃說:“記得在錄相中看到了聶文均?”樓安世說:“沒錯, 一直有事,還沒來得及去查他和古輝交情到底怎樣。”而明戈查證的似乎也是古輝和聶文均的關係,聶文均去看古輝時,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讓明戈動了殺心。肖侃說:“都不知道這些事為什麼會和我們有關。”樓安世搖頭, “是和我有關。我去打個電話。”樓安世打電話給了胡又又,“梁陳在嗎?”胡又又說:“他不在。”樓安世便又說:“那麼替我傳個話,讓他回個電話給我?”胡又又笑說:“世子, 那就是他留的話。”“哦?為什麼?”樓安世心想自己或許讓很多人避之惟恐不及,但裡麵暫時應該不包括梁陳吧?胡又又說:“他和明先生打過交道,並很高興看到他現在這種困境,雖然很可能隻是暫時的。他的原話是:他不會落井下石,但要他幫忙也決計是不可能的。”樓安世作鬆口氣狀,“哦,不是明戈,我是想知道江柏的情況,有聽說相關消息嗎?”胡又又說:“這個我們也幫不上忙。世子,你找錯人了。”樓安世說:“對的人是誰?”“這就要靠你自己想了,世子,再見。”胡又又掛了電話。次日,樓安世起來時,肖侃還沒睡,正在客房裡狂敲著電腦鍵盤。樓安世搖搖頭,把門重新帶上,然後叫他的保鏢,“弄點東西給他吃。”有個保鏢接口道:“少爺,他不會吃的。”樓安世這邊的保鏢對肖侃很熟悉很了解。“或許你可以喂他吃。”樓安世突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辦,這個任務交給你了。”他拍了下那個保鏢的肩膀,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下午,樓安世得去他的心理醫生那兒,空出來的上午,他決定去醫院。在醫院走廊裡,正巧碰上了要離開的徐子行。徐子行問他:“來複查?”“不,來看明戈。還是說他已經被你們轉移了?”樓安世看瞟一眼守在走廊裡的便衣們。徐子行說:“沒有,不過按規定你要見他得預約……但特殊情況也可以通融。”樓安世想了想,“我明、後天有空,不知道你們的催眠師什麼時間方便,你們定好時間後通知我,不,還是直接和樓諾一說吧,得他簽字。”徐子行點頭,“來,明戈的病房在樓上。”“哦,看來你們的特殊客人有不少。”樓安世轉身時又看了眼走廊那頭便衣們守著的地方。徐子行說:“主要是最近盧蘭來了不少客人。”樓安世笑說:“趕不走,就隻好留下他們了。”“沒錯。”徐子行也笑了。快到病房時,樓安世問:“我和他的說話時你們會監聽嗎?”徐子行說:“正常情況下是這樣。”樓安世揚眉,“這侵犯**吧?你們要麼就彆允許探訪,允許了就不應該偷聽,就算是監獄也不會來你們這一套。”徐子行說:“我們聽到什麼也不能用做法庭上的證據,但這有時能讓我們了解事情真相。”樓安世壞笑道:“從沒被人耍過?”徐子行說:“目前還沒。”樓安世笑說:“我們這兒就沒一個聰明的壞人?”“並且罪大惡極的?不算那些進口的,還真沒。盧蘭環境優良,培育不出名沙那樣凶殘的生物。”徐子行似有所指地看往明戈的病房偏了下頭。樓安世說:“不,這位是南國人。”“哦?”徐子行說,“果然這些信息還是你知道得最清楚。”“沒有,我也是聽說的。”樓安世走到病房門前,眼睛看著徐子行,徐子行點點頭,旁邊有人過來刷卡開門,樓安世推門而入。身上連著一堆管子的明戈正躺在床上看電視,聽到有人開門進來,他沒動。“有精神看電視了?那麼,康複得不錯?”樓安世懶洋洋地走過去。明戈看向他,然後把手移到旁邊置物架上,按下遙控器,把電視關了,“現在的恢複能力大不如以前了。”樓安世在床邊坐下,手指撥弄著被子上的褶皺,“你說刑揚有沒有想過,他來煩我,最終會折騰到你?”明戈歎氣,“如果他不是國際刑警,或許如果在名沙,我這輩子也沒必要和他說話。”“是麼?這我倒是沒想過。”樓安世眨了眨眼,“那他這是愛心泛濫到必需滿世界追著救助失足男青年才不會夜不能寐?”明戈說:“要不怎麼叫國際刑警。”樓安世煞有介事地點頭,“有道理。”“有好好吃飯睡覺嗎?”明戈打量著他,“你……”“你越來越鋁恕!甭グ彩浪擔凹塹酶杖鮮兜氖焙潁慊舊喜凰禱啊!明戈微笑,“你記錯了。”樓安世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嗯,對,我的心理醫生和我說過,因為神經係統異常,我可能會把想象當成現實,你也符合故事中的主角特征:從頭而降的英俊情人,溫情體貼,還無所不能。唯一的缺陷是,我無法靠想象補齊你的那些神秘屬性。”他一改陰沉的臉色,笑說,“所以,放心,目前我還分得清現實與想象。”同一層樓的某個房間裡,正在監聽他們的徐子行鬆了口氣,他差點以為樓安世的“神經病”正在發作中,正考慮如果樓安世攻擊周圍的人,得對他采取怎樣的措施。明戈說:“沒什麼,不過,如果你的世界分成了現實和想象,那我希望我在兩邊都存在。”樓安世挑眉,“因為你見過比這更誇張的事?”“因為我想在你身邊。”樓安世看著他笑,又說:“刑揚說我想讓所有人都陪我去死,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明戈微微皺眉,“也許這是他的口頭禪?聽沈鴛說他也這麼說過我。”樓安世也皺眉,“沈鴛?你那些朋友都能煩死我。”明戈說:“我以為他們不會主動招惹你。”樓安世瞥了他一眼,“有些人的存在就很煩人。”明戈隻能苦笑。樓安世笑了,延續他喜歡把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上的風格,興致勃勃地問:“聽說你向徐子行自首了?”“是向警方,徐子行是外事局的,和間諜無關的事他也管?”樓安世聳聳肩,“誰知道,或許外事局很閒吧。”當事人徐子行抬了下眉毛,然後等著他們繼續說廢話。樓安世笑說,“這事看起來無利可圖啊。”“並不是,你不是來看我了?”樓安世樂了,“你真會給我添麻煩。”明戈說:“一向如此。”樓安世心想,確實,最早也是他沒憋住,心血來潮地跑去名沙救人,這次,又是他沒忍住。他有選擇權,但耐不住他的好奇心更勝一籌。樓安世看著明戈,靠近一些,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傷痕,“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我覺得你很喜歡我,我是說太超過了。”明戈說:“我以為你不怕被人愛上。”樓安世皺起了臉,“讓你失望了,像好龍的葉公一樣,我也隻是個虛榮、膽小的人。”明戈說:“目前為止我應該並沒有做什麼會嚇到你的事,除了下水道……”“彆說了,我現在還能聞到那氣味。”樓安世說,“你嚇到我了,你差點死了。上一次我們還不熟,你死了也就死了。這一次,有點困難……”明戈抬著他那隻沒有接著管子的手,握住樓安世的手,拇指撫摸著他的手背,“發現自己喜歡的事實後,會讓你這麼難以接受?”樓安世笑說:“自作聰明。不,你表現得不介意為我而死這事讓我接受困難。”“我知道了。”明戈思索著道,“這次是個意外,我神智不清判斷力下降……”他停下來,歎氣,“好吧,大概清醒時我行為也和那差距不大。其實你理所當然地接受就好,不必有負擔。”樓安世說:“本來是可以。”明戈看著他,嗯,本來是可以,直到你發現你比你認為更加喜歡我。他沒把他想的說出來,“彆擔心這個,我不會死,這次隻是意外。”樓安世說:“我也不想擔心這個,所以我打算離你遠點。”明戈輕聲道:“你知道這毫無道理。”“我也不是講道理的人。”樓安世說,“知道我會死嗎?”明戈說:“人都會死。”旁邊的儀器上原本穩定的數據開始波動。“接受現實,我可能會很快死。”樓安世說,“樓家有遺傳病的人,平均壽命是30歲,就算我不拖後腿,那也沒幾年了。你知道這個吧?刑揚知道,雖然你不承認你們交情還不錯,但你們在信息共享方麵應該做得不錯?”明戈臉色很嚇人,“你……”“讓我說完。”樓安世打斷他,“我會死,或遲或早,所以就算有人用槍對著我,我也不需要你擋到我身前來……”旁邊的儀器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明戈出現了痙攣症狀,醫生護士們衝進了病房,樓安世被推出門,關上門外,門裡正緊張有序地進行著急救。後來,徐子行把樓安世帶到休息室,給了他一杯熱水,低聲問他:“你還好嗎?”樓安世眼中的驚惶還未全部褪去,“通常我是躺下的那個,而不是旁觀的。”徐子行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上的原本該有戒指的地方,“我覺得,無論他是怎麼死的,總比他現在就死了好。”樓安世不置可否,“隻能下次再和他談了。江柏的事查得怎樣了?”“他……他會沒事的。”不管徐子行本來打算說什麼,他都很好地掩飾過去了,“我們已經有些線索了。”“那就好。”樓安世說,“那我走了。”“哦,好。”雖然沒說什麼,但出門後,徐子行還是往病房那邊看了看。樓安世說:“我不在他能平靜一些,這對病人有益。”回家後,樓安世看到樓諾一在,“你沒打電話給我?”樓諾一看看他,“你去了醫院?”“我去的時候他看起來不錯,後來差點在我麵前死掉……”樓安世茫然地看著前方。樓諾一拉他坐下,“現在你能理解你周圍的人的感受了?”“一點點。但我和他情況不同。”樓安世笑了笑,看起來恢複了些精神,“你們看過那麼多次那種情景,就沒想過我死了反倒是解脫?”樓諾一說:“我想過我願意代替你。”樓安世怔了怔,然後露出個稚氣的笑容,“我不同意。”樓諾一笑笑,“你下午不想去看心理醫生可以不去,我和徐子行說了,我反悔了,不同意你去見他的催眠師。”“他怎麼說?”樓諾一輕描淡寫道:“他同意了。”他從包裡拿出個文件夾,打開,“來看個東西。”樓安世偏頭一看,是一些紙質文件和一些照片,“又是什麼調查文件?”“下水道那天晚上,你和明戈最後就出現在這條路上。”樓諾一點了點一張照片,“這輛車曾路過你們身旁,猜下是誰的車?”“你的?”“胡言亂語。明戈的人的。”樓諾一翻著那些紙張,“後來我讓人往下查,那車本來是要去機場的,那晚機場開了條隱形航線,去百運島的,走時飛機空著的,乘客缺席。猜下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被人追殺是不是他計劃的我不知道,但他至少計劃要劫持你。你可以去問下他為什麼最終又取消這個行動,也許有機會讓他再進一次急救室。”百運島雖然聽名字像個島,但其實也是亞東八國之一,是個島國,離它最近的國家是南國。隱形航線是保密的特殊線路,通常是某些部門在執行機密任務時用的。去百運島的隱形航線?明戈難道也是百運島的什麼安全顧問?樓安世想了想,“費這麼大力氣抓走我,讓你拿錢去贖?不至於吧?”樓諾一說:“恐怕不是為了錢,他可以讓所有人以為你們死了,或許我會被騙。”樓安世又想了想,“但為什麼?我不記得他有問我什麼奇怪的問題,或者暗示我什麼。”樓諾一說:“他沒說過想讓你跟他走之類的話?”“唔……”樓安世沒當真過。樓諾一說:“現在他應該正在後悔中。”樓安世疑惑道:“為什麼你能查到這些?”樓諾一說:“我最大的優點是有錢。”“這也是你最遭人嫉恨的地方。如果追殺的事也是他計劃的,那考慮到他現在重傷的事實,這整件事實在是很搞笑。”即可笑也讓人生氣,或許還有點難過,樓安世甩開這些情緒,“追殺我們的那些人是什麼人?”“據徐子行說是一些國際上知名的惡棍。還在追查到底是誰把他們聚集起來的。”是明戈的可能性不大,但樓諾一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