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安世剛走幾步便又改了主意,“我決定還是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好了。”正好可以順便關心一下昨晚的進展。“樓安世,你敢打來?”“怎麼了?昨晚你哥有好好照顧你吧?對了,樓諾一剛才特地打電話來問候我,我猜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告訴聶措我在藍鑽,然後我告訴樓諾一你也在藍鑽,我們扯平了。”“把敲詐費轉到我的賬號裡我們就扯平了。”“什麼敲詐?我為什麼要敲詐?”聶追終於找到個機會嘲笑樓安世了,“我不缺錢,我又不像某人一樣被限製了經濟支出。”被樓諾一耍了……樓安世摸摸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可能是發燒了,腦子運轉得有點慢,所以才會一大早就被人戲弄,“你哥在嗎?”“什麼事?”聶追不笑了,警覺地問。“我病了,我覺得他應該願意來看望一下我。”“胡說,你好著呢,彆來煩我們!”“你們?哪裡有你們。”樓安世躺回床上,“我還是打他的手機好了。”他結束了通話。打給聶措?他不會打,借故打電話過去隻會讓人起防備心,這得不償失,還是過幾天再一起談談投資的事好了。這天剩餘的白天,樓安世一直在做體能訓練,直到樓諾一過來。“成績不錯。”樓諾一重心放在右腳上,斜靠在桌邊隨意地翻看著樓安世的訓練成績,“好了,到止為止。”他拍了拍手,與樓安世練習對打的那個保鏢立即停下了動作。樓安世接過另一個保鏢遞給他的毛巾,邊擦臉邊走向樓諾一,他穿著白色短袖白色運動褲,全身濕漉漉的,像剛淋完雨回來,“才五點。”“因為計劃有變,我們得去參加一個晚宴,我總不能讓你就這麼出門。”“有什麼不行……”樓安世把毛巾甩到肩上,然後向訓練室外走去。樓諾一跟在他身後,“你喜歡散打可以,但彆在外麵和人動手,你要是再被抬回來一次,你就回家來住吧。”“什麼叫再?”樓安世自覺自己沒有因為打架被抬回去過,“回家住?和你同居嗎?”樓家人並不是都統一住在一棟大房子裡,他們隻是住在同一片區域,那片蕩然區域很久之前就是樓家的地盤,住的都是他們自家人。“試圖激怒我是不明智的。”樓安世沒回頭,“你真的是更年期到了是吧?”樓諾一以前一直找不到能用來威脅他的事,現在有了,天天都威脅他要給他配保鏢並且要讓他回家住。要想更好地掌控一個人,你得先適當放鬆對他的掌握。這個以退為進的策略樓安世也學會了,並被他運用為:要想更好地掌控一個人,你得適當地對他好一點。樓安世裝模作樣地歎氣,“到底什麼晚宴?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帶上我。”他站在房間中間開始脫衣服。“去浴室。”樓諾一皺眉。“這是我的房間,你可以去外麵等我。”樓諾一瞪著脫光了的樓安世,像是這樣就能讓對方的良心受到譴責。其實也沒什麼,小時候他幫他和言一洗過澡……每當要被樓安世氣死時,樓諾一都會安慰自己至少言一沒長得太歪。其實,他忘了一點,言一是姑娘,在有些方麵自然不會像樓安世這麼豪放。“是蘭格非來了,他來參加一個慈善活動。”蘭格非是千善王子,名副其實的王子,千善是亞東八國中唯一還保留著王室的國家,當然,王室隻有象征意義,無實權,但他們很有錢,並且是樓家的客戶之一。蘭格非和樓家的孩子們從小就認識,其中樓安世和他最熟,因為他去千善去得最多,無論惹禍還是不惹禍他都三天兩頭地就被送去陪姑媽住幾天,而他姑媽嫁的那個人正好是個王室成員。“報紙上沒說他來了盧蘭。”“明天報紙上就會登。他應該呆不了幾天,我打算等他回千善時讓他帶上言一。”樓安世在浴室門了停了下來,“你想讓言一去聯姻?那晚飯你該帶她去才對,她的胃口也比我好,所有的廚師都喜歡她。”“我說過要把言一送去千善陪姑媽住幾個月的吧?”“但她要是真願意嫁給蘭格非,你也喜聞樂見?”說完後,樓安世走進了浴室,幾秒後,裡麵傳出了水聲,“你要我去做什麼?終於需要我為家族獻身了?”他是用喊的,為了讓他的聲音蓋過水聲。“需要時我會通知你!我和他通電話時,他提起有好幾年沒看到你了。”“也就兩年。”十分鐘後,樓安世從浴室裡出來了,看來他隻快速地衝了個淋浴,運動後洗完熱水澡的他臉色紅潤,整個人看起來健康美好。“或許他看上你也不是沒有可能。”樓諾一臉上掛上了淺淡的笑意。樓安世愕然,不是裝的,是樓諾一此人不喜歡開玩笑,他立刻主動披上了浴袍,“大哥,你最近壓力很大?千萬注意身體,彆倒下,你可是我們家最靠譜的人……”換個人當家,樓安世的境況不會更好,這就是一個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的悲哀,不得不仰人鼻息。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上的金屬環。樓諾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但看到樓安世的動作,他還是問:“不舒服?”“沒有。”樓安世把手從金屬環上移開,走去鏡子前整理他的頭發,“你和聶措熟嗎?去指導一下他怎麼管教弟弟吧。和聶追比起來,我其實聽話多了。”“你說真的?聶追唯一的愛好就是美色,而你……”樓諾一都不屑於說。“而我根本沒有這種誤人誤自的愛好。”樓安世臉皮沒有薄過,“反正你和聶措碰上時,就多聊聊他弟弟,這對你們的友誼會有好處的。”“行了,你離聶追遠點,這小子看著就討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對他這麼感興趣,也沒興趣知道。我感興趣的是另外一件事,你的那張照片是怎麼回事?你知道你招惹了什麼人嗎?”終於來了,樓安世知道樓諾一遲早還得來和他談這件事,“就一個隨便碰上的人,那是夜總會,親一下又有什麼?大家都那麼乾。反正他又沒打算用什麼東西讓我過敏猝死。”“他叫明戈,是旭東私營武裝公司的出資人之一,擁有盧蘭、南國和名沙三國國籍。他在這幾天才突然冒出來,在此之前,根本沒人知道他這個人,更彆提他是做什麼的了。”私營武裝公司其實就是雇傭兵公司,旭東私營武裝公司是同類公司中規模最大的。樓安世心想,難怪明戈一直呆在名沙,因為隻有名沙有戰爭,也難怪他每年都要死上幾次。而且三國國籍,所以他的證件其實是真的?誒,自己多疑又自負地認為那是假證,而那人是個老練的騙子故意誤導自己。弄好發型後,樓安世回頭,“你在擔心什麼?他來雲海有目的?既然他已經讓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我想他應該不是來搶劫的。家裡最有風險的資產也就隻有銀行,如果你擔心,就和警署打個招呼,讓他們多派一倍警力在周邊巡邏。”“不,我想他隻是膩煩了戰爭,打算回歸正常生活了。他之前很可能是一直在戰區生活——我正在讓人查。如果他有意向在盧蘭定居和投資,那以後我們和他打交道的地方可能會有很多。” 樓諾一就是個吸血鬼,世界上的每個有錢人都會被他記錄在案,他遲早會找到機會讓他們出點血。“哦……”樓安世推開房間裡的一扇偏門,走去隔壁衣帽間找衣服。樓諾一道:“你彆走,我還沒說完。這個開頭很不好,你聽到了嗎?你就不能管好你自己,不要隨便去招惹陌生人嗎?”樓安世煩了,吼道:“是,你不讓我做的事我都非做不可!”“那種久經沙場、見慣了血的人很危險。”樓諾一走到衣帽間門口,“淺藍的那件。”“這件?我還以為要穿正裝。”樓安世把那手邊的那件襯衫從衣架上取下,這是件定製襯衫,很不正規的斜襟款式,但也好,正巧他也不想打領帶,“這個世界本來就危險,你又不能把把我鎖在你銀行的保險櫃裡,而且,那裡也不見得安全?你是怕他是個殺人狂?那樣……”我倒還真想見識一下。樓安世吞下了後半句,沒必要惹怒樓諾一,至少在他還沒把保鏢撤走前,應該適度忍耐。“有人得罪了他,他應該不介意殺人,反正他有能力把屍體處理好。”“主觀臆斷。我也有能力,但我有殺過誰嗎?”樓諾一轉身走開,“快點,我到樓下等你。”“難道還真的有?……”樓安世套上件鑲著皮邊的休閒西裝外套,想了想,從抽屜裡撿了枚相配的複古戒指套在手上。晚宴很有趣,樓安世的很多熟人在場,明戈在,聶家兄弟在,甚至何意和肖侃都在。而且明戈在他們一進門便看向了他們。“他也在這裡?”樓諾一笑得很紳士。樓安世猜想他心裡肯定很窩火,“親愛的大哥,你可真得保重身體。”刻薄慣了的人,有時真的忍不住。樓諾一微微地眯了下眼睛,這是想掐死某人的跡象。“世子!”蘭格非過來了,英俊的王子張開手臂,“看到你過得不錯……”“……我就高興不起來。”樓安世接下了後半句。兩人大笑著緊緊擁抱住對方,並用力拍打著對方的背部,下手能多狠就多狠。鬆開對方時,兩人都有點呲牙咧嘴。樓安世笑得很熱情,“聽說你來這參加慈善會?”“嗯,是這樣。”蘭格非回以更加熱情的笑容,並給了樓安世一個待會私下再詳聊的眼神。樓安世立刻換了個話題,“來,把你的朋友們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喜歡認識新朋友。” 兩人配合默契,一如當年。“你當然喜歡。”蘭格非笑道,“大哥,我帶世子去逛逛。”同一輩人裡,樓家比蘭格非年紀大的人很多,但他隻叫樓諾一哥哥,這是沿習幼年時的習慣,小時候他來樓家玩時,他父母曾讓他這麼叫過。“去吧。”樓諾一自己也有計劃,他打算去和那些位高權重、平日裡很少露麵的人聊天,反正他絕對不會去找聶措聊弟弟的問題。走到肖侃和何意麵前時,蘭格非對樓安世說:“這位是我老師的兒子何意,這位是他朋友……”他不知道名字。“肖侃。”樓安世笑說,“也是我朋友。”肖侃有點尷尬,“世子,真巧。”何意被邀請赴宴後,他問何意能不能帶他一起,他對王室有些好奇,何意稍作猶豫便答應了,但他們沒想到樓安世也會來。“嗯,很巧……”樓安世留下個回去再來聊聊這事的眼神,便和蘭格非一起走開了。明戈一直在和幾個人聊天,等蘭格非和樓安世走到他們那邊時,他率先笑著開口,“世子。”蘭格非道:“又是你朋友?”樓安世笑說:“也許會是,在你介紹給我認識後。”“明戈,王室的安全顧問。”千善王室的安全顧問有一群,明戈是其中之一。“幸會。”樓安世伸手。兩人雙手交握。樓安世注意到明戈戴了手套,而明戈看著樓安世手上的戒指。蘭格非又介紹了旁邊幾人給樓安世認識。大家都親切友好,似乎沒人在心底奇怪樓安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再之後的時間,樓安世用來和聶家兄弟聊天了,因為蘭格非也在,聶追沒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但說話時還是有點咬牙切齒,“很高興這麼快又見到你。”他的目光掃了眼不遠處的明戈,他懷疑樓安世或許早就和明戈認識,虧他還以為成功地整到了他。“彆這樣。我不是故意想向你哥告密,隻是擔心你的人生安全。”樓安世沒看聶追,而是朝聶措露出了亮閃閃的笑容。聶追被膈應得不行。“什麼告密?聽起來像小孩的把戲。”蘭格非看出樓安世在惡作劇,便跟著瞎摻和。他和樓安世搭檔時,破壞力會是他們單人威力的平方。聶措苦笑著推推眼鏡,“有時候我覺得和他們有代溝。”樓安世立即接道:“沒關係,距離產生美。”聶措臉色微變。聶追看看他又看看樓安世,臉色陰沉下來。等晚餐開始時,聶追堅決地坐到了離樓安世最遠的地方,聶措隻得跟他一起。晚餐進行了三分之一時,樓安世便假裝弄臟了衣服,然後離席了,樓諾一警告的眼神沒能阻止住他。“晚餐不合你口味?”明戈在露台上找到樓安世。看來不遵守社交禮儀的人不止他一人,樓安世靠在欄杆旁看著明戈,他心想樓諾一今晚絕對會過得很不愉快,不過他不打算和明戈聊這個,“哦,你知道的,我隻喜歡吃豌豆。”明戈發出了低笑聲,站在離樓安世幾步遠的地方與他對望。“王室的安全顧問?你得先有能力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吧?”讓一個每年都要被死神光顧幾次的人做安全顧問絕對不是好主意,樓安世覺得或許他應該提醒一下蘭格非。“沒錯,這項工作目前隻聘用活人。”明戈微笑著看著他。“上上次我看到你時,的確以為你是屍體。我相信你有豐富的逃生經驗,戴手套也是其中之一?這裡是罪案現場?你是怕留下指紋?”樓安世看著明戈的手。“我恐怕有點潔癖,而來這裡必然要和一群人握手。”明戈伸出手,脫掉薄手套,把它們塞進口袋裡。一個長年住在名沙的人有潔癖?信口開河。在樓安世進行心理活動時,明戈已經走到他身旁,“你喜歡戒指?”他無比自然地拿起樓安世放在欄杆上的右手,似乎他這麼做隻是為了欣賞他中指上的那隻圖騰紋樣戒指。樓安世因對方的動作而挑眉,“哦,不,這是隻□□戒指,防身用的。”又是個冷笑話,這次明戈眼中浮出了笑意,現在他看起來是在真心地笑了,“彆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戴在手上。”他托直了樓安世的手指,輕巧地把那枚戒指卸了下來,然後裝進了自己口袋裡,“我替你保管。”這個人居然無恥地搶走了他的戒指?這也是樓安世沒想過會發生的事,但不至於嚇到他,隻讓他莫名地覺得有趣,“喂,很貴的。”“那麼請讓我做點什麼來回報你。”明戈停了停,“我是否有幸知道你最近的麻煩?”樓安世看著他,然後瞬間表情變得誇張,“你好像在暗示什麼?你肯定在暗示什麼!”他憤憤地抽回自己的手,自暴自棄地嘟囔道,“居然連你也看出我喜歡聶措了……”明戈像尊大理石像,臉上沒有絲毫裂紋,“嗯?”“但我總覺得他和他弟弟……有曖昧,不小心拆散了有情人多不道德……”樓安世憂傷地說,“但我那麼喜歡他。”“嗯。”“或許……”樓安世遲疑著,臉上露出了可愛的緋色,像是他突然害羞了,“你可以幫我查證這件事?”“如你所願。”明戈傾身,溫柔地用嘴唇輕觸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