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連阿裡烏斯派也不得不順從的全國大會的權威壓迫下,將具有神秘特性的“本體同一”這個詞刻在正統基督教派的旗幟上,這一行為儘管引起私下的口角和暗地裡的爭鬥,但在維護和堅持信仰的一致或至少是口頭的一致上,產生了很大的作用。同體論人士獲得成功,可以正大光明地被稱為正統基督教教徒,對自己的具有簡潔和穩定的信條而深深引以為榮,對於敵對教派那種變幻無常的論點,以及在信仰原則上毫無定見的表現,百般加以羞辱。阿裡烏斯派主要人物誠實或狡詐的習性、對法律或人民的懼怕、對基督的尊敬、對阿塔納修斯的憎恨,凡能影響和擾亂一個神學教派的協議的一切來自人間或天上的緣由,全部在這些分裂主義者之間注入了一種混亂和變異的精神,以至於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建立了18種不同的宗教模式,這種報複性的行為使正統教會的尊嚴受到褻瀆。信仰狂熱的奚拉裡(伊拉斯謨(1466~1536A.D.,人文學者)用可敬的判斷力和坦率的態度,正確描繪出奚拉裡為人處世的風格。本篤會編輯儘到本分,校訂奚拉裡遺留的文稿,撰寫他的年譜,證實平生的言行,展現聖徒的規範。)基於自身處境的困難,傾向於減輕而不是誇大東部教士的錯誤,宣稱在他流放的10個亞洲行省極為廣闊的地區內,幾乎找不到一位高級教士對上帝有正確的認識。他所感受到的壓迫以及親眼所見而又身受其害的混亂局麵,在很短期間裡平息了他靈魂深處的憤怒情緒。從下麵抄錄的幾句話中,可以看出這位普瓦提埃的主教極其不慎,竟然模仿起一位基督教哲學家的風格。奚拉裡說道:“有種狀況既可悲而又危險,那就是世間有多少種觀點就有多少種教義,有多少種思想傾向就有多少種宗教學說,有多少種謬誤就有多少種瀆神的理由。因為大家全都任性地製定信條,隨意對信條進行解釋。在接連舉行的宗教會議上,“本體同一”在這次的議程裡受到否定,下次討論又被接受,再開會竟然經過解釋以後遭到排斥。在那段令人痛心的日子裡,聖父聖子部分類似或全部相同的問題,變成了爭論的主題。每年甚至每個月都在製定新的信條,用來描述無法目視而又難以理解的奧秘。我們為我們所做的事懺悔,再為那些懺悔的人辯護,最後詛咒那些我們為之辯護的人。無論是我們之中有人運用彆人的學說,或是彆人之中有人使用我們的論點,我們全部加以譴責。於是,不惜相互把對方撕成碎片,最後,彼此成為毀滅對方的根源。”沒有人願意我在此浪費時間談論神學問題,特彆是連聽到名字都感厭惡的阿裡烏斯十八種信條。然而,舉出其中最獨特的一種當作範例,像是討論一種植物所具有的外形特征,探索栽培種植的過程,倒是會令人感到興趣盎然;如果單調地描述無花之葉和無果之枝,就是勤奮的學生也會失去耐心和好奇。我們應該關注到從有關阿裡烏斯的論戰中逐漸顯現出來的一個問題,因為由它產生了三個教派,並且使得彼此之間有所區彆,僅在共同反對尼西亞會議的“本體同一”時,這三教派又聯合起來。其一,要是問到聖子是否與聖父相像,那些異端分子都會堅決做出否定的回答。他們追隨阿裡烏斯的理論,或者緊跟哲學的觀念,確認造物主和他最神聖的創造物之間存在無限差距。埃提烏斯支持這一明顯的結論,因而反對他的宗教狂熱人士給他加上無神論者的稱號。他那衝勁十足、永不停息的性格,幾乎試過人世所有的職業,先後做過奴隸、農夫、串街的補鍋匠、醫生、小學校長、神學家,最後更成為一個新興教會的使徒。全靠他的門徒優諾米烏斯的能力,這個教會才能興建起來。(根據一位對兩個教派都很尊敬的編輯的說法,埃提烏斯具有天賦的卓越理解能力,優諾米烏斯有更高明的手段和更豐富的學識。優諾米烏斯的懺悔和申辯,使他逃脫異端的指控,這種例子非常少見。)埃提烏斯的思想縝密,腦袋裡裝滿《聖經》中的詞句,加上亞裡士多德邏輯學吹毛求疵的三段論法,博得“戰無不勝”縱橫家的稱號,沒有人在任何問題上能駁倒他或使他保持緘默。這種辯才贏得阿裡烏斯派主教的友情,但是後來由於他凡事據理力爭,失去公眾對他的支持,冒犯虔誠的追隨者,使得阿裡烏斯派轉而攻擊這位危險的盟友,甚至迫害他。其二,造物主的萬能對聖父聖子相像的問題,提出了一個說得通而又冠冕堂皇的解釋。至高無上的上帝傳輸無限完美、創造隻與他自己相像的生靈。(按照埃斯提烏斯和布爾的見解,隻有“造物”這種能力,神不能傳輸給“所造之物”。埃斯提烏斯是荷蘭人,以擔任經院神學家維生,精確定義全能上帝的權限。)這些阿裡烏斯派人士受到既有地位又有能力的領導人強有力的支持,早已控製歐西比烏斯的宗教事務,占據東部的主要寶座。他們對埃提烏斯缺乏虔誠之心表示厭惡,公開宣稱,根據《聖經》毫無保留相信聖子與其他一切創造物都不相同,僅與聖父相像。但是他們不承認他和聖父屬於相同或相似的物質,因而有時大膽為自己不同的意見提出辯解,有時又拒絕使用“本質”這個詞說明神的屬性,其實這個詞用起來很恰當而又明確。其三,肯定本體相類學說的教派,在亞細亞各行省的人數最多。因此當兩派的領導人在塞琉西亞舉行會議時(薩比努斯仿效前例召集宗教會議,使得阿裡烏斯派形成分裂,阿塔納修斯和奚拉裡特彆提出解釋。巴羅尼烏斯和蒂爾蒙特很仔細地搜集資料,說明其他有關的情況。),他們的意見可能占優勢,因為他們有105位主教,對方隻有43位。被選用來表達這種神秘相似性的希臘單詞,和正統教會所支持使用的符號如此相近,以致曆代世俗之士都對Homoousion(“本體同一”)和Homoiousion(本體相類)這兩個隻有一個音節之差的詞之間引起的劇烈爭論大加嘲笑。發音和符號都彼此十分相近的兩個單詞,正巧代表最為相反的兩種含意,這種情況倒是挺多見。但如果我們確有可能,在那被不恰當地稱作半阿裡烏斯派和正統基督教派兩種學說之間,找到確有意義的差異,那麼這種說法本身就會顯得十分可笑。普瓦提埃主教促進各派的聯合是非常明智的行為,他在弗裡吉亞流放期間力圖證明,通過一種虔誠的、一心向主的解釋,(奚拉裡在簡短的辯護性注釋(本篤會第一次的出版,是根據沙爾特的一份手稿)中,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看法,措辭倒很謹慎。斐洛斯托傑斯通過不同的中介看到這個字眼,認為最好忘掉這個重要的雙元音有什麼不同(譯按:意指Homoousion和Homoiousion兩個詞語中的ou和iou雙元音)。)Homoiousion就可以等於聖父聖子同體的含義。但是他承認這個詞確有陰暗而令人可疑的一麵,仿佛陰暗原是和神學的爭論密不可分的。已到達教會門口的半阿裡烏斯派,卻帶著難以釋懷的憤怒對正統教會進行攻擊。藏書網埃及和亞細亞的行省曾經培育了希臘人的語言和處世態度,現在卻深受阿裡烏斯派論爭的毒害。東部的教士和人民習於研討柏拉圖思想體係,喜歡運用冗長而多變的語言,進行虛浮而誇耀的辯駁,發表意見時滔滔不絕,而且喜歡咬文嚼字。激烈爭論使他們忘形,把哲學的審慎和宗教的順從拋諸腦後。西部居民沒有探究到底的精神,看不見的東西不會激起他們的熱情,他們的習性也不願與人辯論。高盧的教會安於無知的狀況,奚拉裡在第一次宗教大會召開三十多年之後,還對尼西亞大公會議的信條感到極為陌生。拉丁人通過晦澀難懂和有失精準的翻譯,獲得神明知識的吉光片羽。他們的土語貧乏而呆板,不可能對希臘的專門詞彙和柏拉圖的哲學用語提出相應的同義語,尤其是這些用語已被福音和教會神聖化,用以表達基督教的信念。而且隻要一個詞使用失當,便有可能在拉丁神學中引起一係列的錯誤或混亂。(拉特蘭第四次宗教會議決定的重要事項,認為數值統一體較屬性統一體至少易於受到拉丁語文的讚同,在語意上帶有本質的概念。)但是,西部各教區的主教十分幸運,由於他們從正統的教會的來源取得了他們的宗教知識,因而能夠保存原來恭順接受的教義;當阿裡烏斯派的瘟疫接近邊界時,他們又及時得到羅馬教皇像慈父一樣的關懷,提供“本體同一”當作最有效的預防劑。他們的思想感情在令人難忘的裡米尼宗教會議(360 A.D.)上完全表達出來。參加這個會議有來自意大利、阿非利加、高盧、不列顛和伊利裡亞的400名主教,人數甚至超過了尼西亞大公會議。從第一次辯論開始,似乎隻有80多名高級教士裝著詛咒阿裡烏斯的名字和亡靈,實際卻堅持這一派的觀點。人數的劣勢運用技巧、經驗和紀律的優勢得到了補償。這個少數派由伊利裡亞的兩位主教瓦倫斯和烏爾薩西烏斯指揮,他們一直在法庭和議會的陰謀和鬥爭中生活,過去參與東部宗教戰爭時,在歐西比烏斯的旗幟下受過訓練。他們通過辯論和談判,使得正直而單純的拉丁主教感到難堪和困惑,最後更玩弄欺騙的伎倆,終於靠著詐術和糾纏而非公開的暴力威脅,從這些主教手中奪走保護宗教信仰的權力。裡米尼會議一些成員非常草率地接受了一項信條,這項信條中被塞進一個帶著異端邪說意味的單詞,以代替“本體同一”的本意。按照傑羅姆的說法,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整個世界忽然完全成了阿裡烏斯的天下,大家為此驚奇不已。但是拉丁各行省的主教剛回到各自的教區,便立即發現自己犯了大錯,開始痛恨自己何其軟弱。這樣一個極不榮譽的妥協方案,最後還是因大家的厭惡而被憤怒拋棄。“本體同一”論的旗幟雖曾被動搖,但是一直未曾倒下,此後在西部的基督教會中更加牢固地樹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