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嚴鬆新政(1 / 1)

黨爭,曆朝曆代都難以幸免,大吳王朝當然也不例外。目前的朝堂上,大概能分為三黨,其中內閣首輔,寒門出身的大學士嚴鬆,代表著萬千寒門學子的利益,被稱為寒黨。寒黨,隨著嚴鬆的崛起實力大增,這個出身寒門,起於微末的黨派,深知土地兼並的禍端。嚴鬆主持的新政,便是針對土地兼並的改革,人稱嚴鬆新政。新政主要針對三點,第一,方田均稅法。天下間,擁有土地的士紳,或多或少都會隱瞞實際土地,以圖減少交稅。方田均稅,便是要重新丈量土地,核實土地所有者,並將土地按土質的好壞為五等,作為征收田賦的依據。第二,農田水利法。鼓勵墾荒,興修水利,費用由當地住戶按貧富等級高下出資興修水利,也可向州縣政府貸款,促進耕地麵積的增加,一定程度上,緩解天災對地方造成的破壞。第三,青苗法。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黃不接時,由官府給農民貸款、貸糧,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彆隨夏秋兩稅歸還,降低民間高利貸對農民的壓迫。新政好不好,當然好了,對農民來說絕對是好的。可惜,上有對策,下有政策。這三條政策,有一條算一條,全都在侵犯士紳階級的利益。以前,青苗法沒有出現之前,百姓買不起種子,就得跟當地的地主借錢。這個錢還不上,隻能拿自己的田產抵債,甚至有的地主會故意使壞,讓你還不上錢,從而收走你的土地。青苗法一出,鄉紳的利益就被損害了。另外兩條,方田均稅法,針對的是大地主,跟那些良田萬頃的世家。這些世家,乃是當地郡縣的名門望族,家家都跟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者本身就是官宦人家。上麵有人罩著,當然不會老實繳稅,現代都有逃稅漏稅的,更何況是古代。有些喪心病狂的,實報的田畝數量,隻有真實數量的二分之一。種一萬頃地,隻有五千頃交糧稅,剩下五千頃當做隱田避而不交。方田均稅法一出,大地主與世家大族的利益就被損害了,至此鄉紳與大地主之間,已經被新法得罪了個乾淨。至於農田水利法,得罪的則是當地商賈。商賈之家,經商為業,並不直接參與農耕。農田水利法,是按照當地貧富等級高下,統一出資興建水利。商賈就說了,我又不靠農耕吃飯,你讓我出錢,我出的是什麼錢。新法三政,是從鄉紳,商賈,世家大族之中,挖肉給朝廷和普通百姓吃。百姓高興了,朝廷高興了,鄉紳、商賈,世家大族就不高興了。而值得玩味的是,掌握話語的階層,是統治階層,老百姓是發不出聲音的,他們隻是被代表者。所以,新法推行五年,越發的舉步維艱,攻訐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王旭這一方,乃至薛牧山這一方,代表的都是士紳階層,被稱為朱黨,暗指朱門酒肉臭之意。屁股決定腦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與齊家,擺在治國與天天下之前,說明治國與平天下的先天條件,是不能損害我自家的利益。這麼說可能有些自私,但是又有幾個能不這樣。王旭觀史,張居正了不起吧。12歲中秀才,16歲中舉人,23歲中進士,封侯拜相,主持一條鞭法案,立誌要改變明朝後期的積弱局麵。可是在他死後三個月,新政便被廢,張家抄家滅族,連張居正的屍體,都被人挖出來鞭屍了,這不是對一條鞭法案的諷刺嗎。張居正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嚴鬆的下場也好不了多少。隻等嚴鬆失勢,寒黨遭貶,作為清流與士紳階層代表的朱黨,必定會重返朝堂。寒黨,朱黨,乃是根深蒂固的兩大黨派,而在兩黨之外還有第三黨,邊黨。邊黨,不是邊緣,而是暗指邊鎮。極北之地有妖族,十萬大山有蠻族,一直是人類的心腹大患。儒界中,文士當道,文才便是力量,詩詞便是神通。不是所有人,都對名利感興趣,於是就出現了不參與黨爭,一心鎮守邊關的邊黨。邊黨遊離在寒黨與朱黨之外,不管當家的是哪個黨派,隻管要錢,要糧,要人馬,鎮守邊境。從名聲來說,寒黨與朱黨聲勢浩大,以力量來說,邊黨才是力量最強的。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封侯,乃是文人的至高追求,古往今來,唯有軍功可封侯,哪怕內閣首輔嚴鬆,身上也是沒有爵位的。鎮守邊關的儒士,都是一群戰爭狂人,朝廷可以沒有朱黨,也可以沒有寒黨,卻不能沒有邊黨。一但有大戰發生,朱黨與寒黨都得退位讓賢,全國上下都要被邊黨接手。“新政艱難,嚴鬆要失勢,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啊。”王旭的屁股,坐在士紳階層上,當然不會痛哭嚴鬆一去,新政反複,天下百姓又將受苦之類的話。嚴鬆要是失勢了,自家老師便能上位。薛牧山歸隱之前,是正二品的左都禦史,言官領袖,因為反對新政而告老還鄉。寒黨失勢,朱黨論功尋賞,作為朱黨急先鋒的薛牧山,總不能官複原職就行了吧。左都禦史,與六部尚書齊平,身為言官,往六部上調的可能性很低,再往上隻能是入閣。入閣,執掌朝綱!想到妙處,王旭都忍不住偷著樂,上麵有閣老罩著,未來的路想不通順都不行。“胡誌明真是這麼對你說的?”返回九泉鎮,王旭拜見了薛牧山,將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他。聽到王旭的話,薛牧山卻沒顯得太高興,反而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老師,您不高興嗎?”“高興?怎麼高興?”薛牧山眉頭緊鎖,手上拿著本中庸,輕聲道:“你可知,新政推行了幾年?”“五年吧?”王旭對新政不太了解,隻知道青苗法是五年前出現的。“是啊,五年,還不是時候啊!”薛牧山將中庸放在桌子上,自言自語道:“時間太短了,如今新法剛見成效,寒黨失利,新法必定被廢。要廢新法我不反對,可現在不是廢除新法的時機,依我之見,新法怎麼也要推行十年才是。”說到這裡,薛牧山轉頭看向王旭,問道:“你可知為什麼?”“弟子不知...”王旭微微搖頭。其實,他知道一點,隻是不好說。新法讓利於民,貧士紳,富國庫,這些年來,國庫漸豐,連往邊鎮的撥款都多了不少。曆史上,張居正變法之後,保證了萬曆年間的國庫充盈,實現了萬曆中興,為萬曆三大征打下了基礎。嚴鬆變法也是如此,變法之前,朝廷基本上入不敷出,而現在卻是國庫充盈。朱黨之中,未必沒有這種見識,但是他們的身份,位置,不允許他們實行新法。如果讓嚴鬆與寒黨,實行新政十年,二十年,再將新政打落塵埃,新政留下的家底,又將保證數百年的穩定。數百年之後,再次陷入入不敷出的輪回,到時候,又該是新一輪的變法了。寒黨,朱黨,周而複始,猶如夏冬交替,才保證了王朝穩定。現在就打落新政,確實是早了點,朝廷還沒有積累出過冬的家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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