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夢自然就有做夢的人。丁丁試探性的在每個牆角都撒了香灰,在香灰上點了白蠟。我問他,這有什麼用?丁丁說,這叫照影。夢和影子本來都是虛無的東西,但又是切實存在。普通的夢境自然是看不到的,但要是夢魔作祟,能看到鬼怪的形體。果不其然,等他布置好一切,就在房間裡看到了我和謝寧的影子。接著就發生了我聽到他說話的事情。我問他,看到那鬼就算了,怎麼還能看到我?他瞪我一眼,說,你本來就是陰幡,現在又被附身了,算個半鬼,自然是看得到的。然後他開始擺陣,以人的身份闖進夢裡救我,我和謝寧在夢裡都是無形的,所以根本拿他沒辦法。丁丁說得很是複雜,在我看來他的陣勢就是在地上點一堆蠟燭。丁丁說這就是外行看熱鬨,這每一根蠟燭之間的距離多少,蠟燭的長短,還有每一個點燃的時間,都是有講究的。他說了很多,但我基本記不住。我隻問他,那現在夢魔逃了,而且來的時候也沒什麼動靜,以後要是再遇上,該怎麼對付?丁丁說,逃的不是夢魔,你以為你隻是惹上一隻鬼?是兩隻!夢魔隻是讓你入夢而已,另外那個長舌頭的,比夢魔凶得多。名字貌似叫做二口女,是會吃人的鬼怪!而且這二口女極難對付,丁丁說在他所知道的事跡裡,還從來沒有人真正把這鬼怪滅殺過,他剛剛塞到謝寧嘴裡的東西,是香灰,但也是能讓她一時不適,卻沒辦法徹底消滅她。在丁丁的印象裡,二口女唯一死亡的理由,就是吃太多東西被自己撐死……我想起謝寧那個樣子,還是忍不住一陣惡心。我低頭沉默了一會,對丁丁說,這兩個鬼不是被我吸引,而是直接衝我來的。丁丁縮起腳坐在沙發上,眼睛一轉,說,什麼意思啊?你現在在鬼怪裡這麼有人氣了?還有慕名而來的?我忙說不是,但又不知該怎麼開口。丁丁見我神情奇怪,湊到我身邊,說,到底怎麼回事?你不告訴我我也幫不了你啊。我想了一會,才將中午我出去之後遇到小舅,以及謝寧的事情說了一遍。丁丁的神色很怪,但隱隱又有些興奮。他聽後沉思半晌,突然問我,那他們要找的血珀,真的在你手裡?我點點頭,說是。然後走進廚房,從櫥櫃上方抬下一個箱子。吊墜這種東西對我沒用,但我留在身邊,隻是為了有個念想。我確實也把它放在家裡,隻是謝寧沒找對地方而已。我和林天從老家收拾回來的東西,都放在這個箱子裡。隻不過我房間裡已經塞滿了東西,一時無處存放,就先擱在櫥櫃上方。丁丁饒有興趣的站在我身後,看我打開箱子,從裡麵找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來。這盒子外表成黑色,邊上有繁複的金色花紋,丁丁隻看了一眼,突然道,這些是鎮鬼符的圖案呢?我細細看了一下,隻見這些花紋左右對稱,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隱約能夠看到一個“敕”字。若是丁丁不說,那我完全是不會注意這些東西的。但單從這符文上看,並不能證明我媽媽就一定也和小舅一樣會控鬼製鬼。畢竟在小縣城裡,一戶人家多少都會有幾樣缺血避鬼的東西。像是屋門後懸掛的鏡子,貼著黃符等等。一個飾品盒子上畫著符文,雖然特殊了些,但未必沒有相同的情況。我把剩下的東西放好,捧著盒子走到客廳裡,放在桌上。丁丁仔細的研究著,我隻希望他能夠看出些端倪,否則以的眼力,是發現不了吊墜的問題的。他沒有打開盒子,而是在那些符文上看了很久。我對他這舉動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過了一會,丁丁說,這估計是我看過最複雜的符文了。數了一下,一共八十一道,都不是盒子本身印著的。而是後來有人畫上去的。他指著盒子,說,而且你看,雖然畫了那麼多,但分布的很是規律,甚至不知道內情的人一看,感覺就是絢麗的花紋。完全不會想到這是鎮鬼符文。丁丁這話說的不錯,我不懂符文這些東西,但是看在我眼裡,這圖案幾乎就是一朵綻放的牡丹花。很難讓人聯想到其和鬼怪有關。我問他,這些符文有什麼具體的作用?丁丁搖搖頭,說他不知道,尋常的鬼怪,一道符文就足夠了。但這上麵有八十一道,估計都能鎮閻王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盒子打開。一塊血珀,安靜的躺在盒子之中。丁丁一皺眉,問我,不是說有一對嗎?怎麼隻有一塊?我說我不清楚,我回家的時候這東西就放在我媽的床上。就好像有人刻意擺在那裡的一樣。但打開以後,裡麵隻有一塊血珀。我到處都找過了,卻始終找不到另外一塊。丁丁眉頭皺得更緊,他沒有說話,伸手想要將這血珀拿起,哪知剛一碰到,突然就像摸到了火炭一般,迅速把手縮了回來。我急忙問他怎麼了?他說這東西咬我!我奇怪的看著他,伸手將血珀從盒子裡拿了出來。入手冰涼,好像拿起的是一塊冰。丁丁詫異的望著我,說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碰它就沒事?我說從來都沒事啊,我小時候覺得好看,也經常偷偷拿出來玩。丁丁疑惑的撓了撓頭,說剛才難道是靜電?說著,他伸出一個手指,試探性朝我手裡的血珀摸了過來。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似乎害怕這血珀突然長出嘴巴咬他一口,心想正經咬人的鬼你還不怕呢,怎麼怕這個東西?我這麼想著,握著血珀的手就不由自主朝丁丁探去。剛一觸碰到他的手指,丁丁又是一叫,忙嚇得縮了回去。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真看到丁丁的手指上破了一個口子,流出血來。丁丁習慣似的忙把手指放在嘴裡,還急忙對我說,看血珀!我低頭一看,見上麵粘著丁丁的血,血液吸附在血珀之上,竟然一點一點沒入血珀之中,我忙用手指握著它,借著燈光仰頭看著,想要看清楚血珀中的動靜。隻見血液沒入以後,就朝著中間那紅豆似的小點彙聚而去。但最終一切平靜下來,那個小點沒有變大,也沒有縮小,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我不解的望著丁丁,他的目光,還是落在血珀之上。我對這怪異的現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問丁丁沒事吧。丁丁搖了搖頭,說沒事,但他看不透這血珀的來曆,隻覺得是很凶險的東西。然後他突然回頭,對我說,這東西你放好了,最好隨身帶著。這或許是解開你引鬼之迷的關鍵呢。我點點頭,既然有人在找,而且可能還事關我的生死,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放著了。丁丁又說,等明天,我們去我找我媽看看,她知道的比我多,沒準能看出這血珀的來曆。我說也隻有這個辦法了。但是相比這事,我還是有些擔心林靜,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丁丁說,對了,剛才隻顧著研究著血珀了,還有一件事情沒說。我問什麼事情?丁丁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剛才你告訴我,在夢裡,二口女給林天打過電話,如果是你自己打的,那隻是你夢裡臆想出來的東西。可電話是二口女打的,用來騙取你的信任。她的所做,都是能夠和現實聯係在一起的,就好像她亂翻抽屜,我就能發現她的存在一樣。丁丁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他是說,如果二口女給林天打了電話,那當時我聽到林天所說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林天確實告訴我他在我的家裡,有事和我說,可到頭來這一切都是騙局,我心裡越想越驚,隻問丁丁,說你懷疑林天和他們一夥的?丁丁沒有說話,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要知道,人能夠控鬼,鬼也同樣能夠控人。林天他既不是陰幡,而且也沒有陰陽眼,他現在還能看到鬼,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再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林天身上真有很大的問題。我沒有說話,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雖然這一切隻是丁丁的猜測,但卻不無道理。隻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甚至不想相信這一切。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想要幫我的林天,突然成了害我的幫凶,這轉變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我還沒做好接受的準備。丁丁看穿了我的心思,說,你不用考慮那麼多,我和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注意一點而已。我說我知道,不會因為這一件事就蓋棺定論,說到底,其實我寧願相信他是無意的。我倆都沒有繼續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沒過多久,忽然聽到一陣敲門的聲音,我出去開門一看,卻發現是林天站在門口。看到是他,我有些錯愕,一時忘了讓他進來,隻半掩著門站在門口,一語不發的看著他。林天也沒有說話,他的臉色不像早前離開時那麼不好,樣子略微有些尷尬,我倆就這麼站在門口,等到丁丁在裡麵吼了一句說,是誰啊?林天才恍過神來,問我,你站在門口做什麼,不讓我進去?我忙說沒有,隨即開門讓他進來。丁丁探頭朝著門口一望,見是林天,也愣了一下,朝我吐了吐舌頭,什麼也沒說。他進到屋裡,坐在沙發上,我和丁丁站在一旁,都好好盯著他。他被我們看得受不了了,奇怪的憋了我倆一眼,說你們乾嘛?我心裡考慮,既然已經懷疑他了,那不如直接問他原因,畢竟對於林天,我們之間總是知無不言的,這樣不說話,反而隻會讓事情越來越麻煩。我正在琢磨該怎麼開口,林天忽然說,譚熙,你不會還在怪我中午說的話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家子氣了?我是來告訴你林靜已經沒事了,你的事情我也沒瞞她,一五一十說了,她也不怪你,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你這樣子。所以才讓我和你說一聲照顧好自己。我見他開了口,就不打算再繼續隱瞞,直說,我已經知道林靜沒事了,你之前在電話裡已經說得很清楚。林天一愣,眉頭促了起來,奇道,什麼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