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壁畫的人物色彩與周圍沒有什麼區彆。我能發現它的與眾不同,完全是因為巧合。呂先生和薛倩湊了過來,他們都評頭論足的看著這壁畫。確切的說,這是一塊一米見方的壁畫。隻占了整麵牆的一個角落而已。壁畫的內容應該是陰司斷案。我看見半空中畫著一輪圓月般的鏡子,上麵隱隱露出人影來,估計就是孽鏡了。可是奇怪的地方就在於。跪在地上聽審的是判官▲在幾案後麵斷案的是包公。這包公明顯是一副戲曲臉譜相,很容易就能認出來。而在幾案旁邊,站著閻羅王,像是一個師爺一樣。薛倩說道:“這幅畫確實有點奇怪啊。包大人到了陰間,占了閻王爺的位子?”呂先生說道:“這幅畫表達的意思是。陰間的判官犯了案。而閻王和判官共事多年。應當避嫌。可除了閻王之外,陰間的官員又級彆太低,難以審理判官。於是要從人間找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代替閻王。審理這個案子。”我說道:“在人間,以鐵麵無私著稱的,莫過於包公了。把他請過去,很正常。這麼說來,這幅畫沒有什麼問題了?”呂先生皺著眉頭看了一會。說道:“本來沒有問題了。隻不過,這包公的表情有點不對勁。”他把蠟燭湊了過去,照在了包公的臉上。我看見包公的真容雖然被油彩遮著,但是仍然難以掩飾恐懼之色。這個表情,和我昨晚上看到的沒有什麼分彆。我說道:“這恐怕就是包二哥,我認得這張臉。”薛倩說道:“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鬨。唱戲的畫上臉譜,在我們看來人人都一樣。你倒不如請專業的來認一認。”實際上,我們在討論壁畫的時候,班主幾個人就已經圍在我們身後了。呂先生指了指包公。回頭問班主:“這是包二哥嗎?”班主眯著眼很仔細的看了好一會,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他。”隨後,他皺著眉頭,不住的說道:“奇怪,真是奇怪。怎麼有人將他的模樣畫在牆上了?”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沒有人畫他的模樣,壁畫中的人,就是他自己的魂魄。”花旦奇道:“你的意思是說。包二哥的魂魄變成了畫中的人?”呂先生點了點頭。眾人都嘖嘖稱奇。既感覺新鮮,又有些不大相信。班主問道:“他還有救嗎?”呂先生笑道:“放心吧,我有辦法救他。”呂先生從懷裡麵取出來了一張黃紙。然後用朱筆小心翼翼的在黃紙上畫了一隻手。他吩咐我們:“向後退一些,能屏住呼吸最好。”我們都答應了,按照吩咐不再呼吸。呂先生叫道:“去。”休肝爪才。我看見黃符轟然一聲,燃燒起來了。符紙燒了一半。完好的一半仍然被呂先生捏手裡。而燒著的那一半,紙灰亂飛。隱隱約約的,我似乎看見有一隻手露出來了。呂先生把符咒貼在牆上。而那隻手像是活了一樣,從符咒上麵,爬到壁畫上麵去了。它迅速的抓住了包公的胳膊。呂先生悶哼一聲,用力拽了拽黃符。那隻手拉著包公,竟然從壁畫裡麵鑽出來了。恰在此時,黃符燃儘,那隻手消失不見了。而包公站在地上,呆愣愣的,茫然若失。花旦忍不住鼓起掌來,說道:“好厲害的道術。”我笑道:“現在不怕鬼了?”花旦眼珠轉了轉,說道:“包二哥還沒有死。他現在是人,不是鬼,我當然不怕了。”呂先生把包二哥的魂魄小心翼翼的收在了燈籠裡麵,將那隻白紙燈籠重新點燃了。我看見燈籠裡麵多了一個人影。貼在白紙上麵,動也不動。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行了,咱們走吧。”這時候,薛倩叫道:“等等。壁畫有問題。”我扭頭一看,發現壁畫上的人物正在移動。我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時候。發現壁畫靜止了。隻不過,跪在地上的判官,消失不見了。我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聽到身旁一聲尖叫,緊接著,那花旦跳到我們中間來了。如果不是男女有彆,她恐怕得鑽到我們的懷裡麵。我沿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有一個人影,正跪在門口,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這人影披頭散發,全身縈繞著黑氣,是一隻野鬼無疑了。呂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能不能讓個路,讓我們過去?”那隻野鬼隻是跪著,不說話。呂先生側了側身子,打算從他身邊擠過去,可是野鬼的身子暴漲了幾分,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明擺著不讓任何人過去了。呂先生問道:“你打算殺了我們?”野鬼搖了搖頭。呂先生又說道:“那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們留下包公。”厲鬼馬上點了點頭。薛倩叫道:“難道你也有冤情?”那厲鬼忽然抬起頭來,一臉淒慘的看著我們。我看見他的眼睛裡麵,流出血紅色的眼淚來。鬼流血淚,必有奇冤。呂先生猶豫了一會,說道:“活人的魂魄不能脫離**太久,不然的話,損人壽數。我先把他的魂魄帶回去。至於你的冤情,我一定幫你查清楚,怎麼樣?”那冤鬼俯下身子,向我們磕了一個頭。隨後,化作一道黑氣,附身在那石像上麵了。呂先生回頭看了看判官石像,說道:“看來這個東西,也有些來曆啊。”我們忙了大半夜,總算找到了包二哥的魂魄。這一次呂先生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麵,而我們排成了一串,跟在他身後。薛倩忽然說道:“你們覺不覺得咱們像是湘西趕屍的?最前麵走著一個道士,後麵跟著一串屍體。”薛倩描繪的場景太嚇人,引來了眾人一通抱怨。不過看薛倩的樣子,似乎對這種話題樂此不疲。等我們回到戲台附近的時候,我正好看見王老頭把那隻冤鬼趕走。而包二哥躲在戲台一角,呆呆的看著這一幕。薛倩歎道:“幸好有一個王老頭,不然的話,這隻厲鬼還不得折磨死他?”我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包公不能隨便扮。碰上這種認死理的鬼,說也說不清。”我們在戲台下麵等了一會。包二哥很快把戲唱完了。王老頭走到我麵前,說道:“趙莽,我聽完了。”我一聽這話,腦仁有些疼。我試探著問道:“你想讓我把你送回去?”王老頭馬上點頭。呂先生笑道:“趙莽,你就先跑一趟吧。等我把包二哥的魂魄放回到他體內,也就回去了。”我無奈的向王老頭說道:“那咱們走吧。”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麵想道:“我得抽個時間,告訴王老頭,他已經死了。不然的話,萬一他每夜都來纏著我,那我豈不是倒黴透頂?”“不過明天是廟會的最後一天,半下午的時候就收場了。他再想聽夜戲,應該是不可能了。這樣看來,應該不會讓我再送他了。”想到這裡,我就囑咐王老頭:“老爺子。明天沒有戲了,你不用再來了。”王老頭點頭說道:“我知道。剛才那老道已經告訴我了。”今天王老頭很安靜,估計是因為再也聽不到戲的緣故。他整晚沒有多說話,而我也就有時間思考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等我把王老頭送回家的時候,天也快要亮了。我回到自己的空亡屋,躺在床上,就慢慢地進入了夢鄉。我對呂先生的道術很自信。他隻是把包二哥的魂魄放回去而已,這件事對他來說簡單得很,我也沒什麼要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