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醒:本書請自備世界地圖冊)六月十七日,首都標準時十二時五十分,正在軍官餐廳就著番茄燒牛肉喝白粥的林泰曾接到了偵察警戒隊旗艦“超風”號發來的電報,電報的發出時間是十二時三十分,內容是一組以頓號分隔的數字:00155、10402、11、0,這表示俄艦隊的位置是北緯1度55分,東經104度02分,航速為11節,航向為羅經360度方位(正北)。林泰曾拿著電報回到了海圖室,抓起方位尺在海圖上研究一番之後,叫來了嘴唇上的油星還沒有擦乾淨的參謀長薩鎮冰少將,將電報遞給他看:“這是12時30分‘超風’號發過來的。”薩鎮冰一下子看出了端倪:“也就是說,如果彼此的航速和航向不變,我們與對方將在夜間相遇……或者說,很有可能擦肩而過。”“現在的距離是220海裡(約400公裡),彼此航速航向不變的話,大約8個半小時後進入彼此目視觀察範圍內,那時夜幕快要降臨了,若考慮到敵艦隊突然改變航向的情況,問題就複雜了……”林泰曾彈了彈手中的藍色繪圖筆,“這麼說來,後退待機還是加速攔截呢?”薩鎮冰沒有說話,司令長官已經自己列出了選擇項,他已經沒有發話的空間了,以他的理解,所謂後退待機,就是把艦隊向北轉移,坐等敵艦隊北上,次日天明後再行索敵、交戰;所謂加速攔截,就是命艦隊加速南下,搶在當日夜幕降臨前截住敵艦隊並與之交戰。如後退待機,就必須準確地判斷敵艦隊的當前目的地,以便選擇合適的待機位置,然而,經過一夜等待之後,第二天能否在開闊的洋麵上順利地搜索到敵艦隊卻是個充滿未知數的難解之題。如加速攔截,就必須拋下兩艘航速僅有14節的水機母艦,即便如此,主力隊的最大編隊航速也僅能達到17節,彼此航速航向不變的話,也要7個半小時後才能進入彼此目視觀察範圍內,屆時,我方隻能利用日落前一個半到兩個鐘頭的短暫時間遂行占位機動並爭取重創敵艦隊,而在較為廣闊的洋麵上展開夜間雷擊作戰也並非什麼容易事,敵艦隊將大有機會借著夜色分散逃逸。兩種選擇都要冒險,也都是對決策者耐心和勇氣的嚴峻考驗,而且可供考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明天的天氣不會太壞才是……”林泰曾翻了翻手邊的海軍參謀局情報科今早發來的氣象通報,終於下定了決心。“兩小時的交戰隻能促使敵人更快地遁入夜幕中甚至分散逃跑,從而使敵人得以保存一定實力,帝國需要的是一次決定性的勝利,這需要時間,至少要給我半個白天的時間才能辦到……”“這麼說來,是後退待機了?”“準備命令:第一,全隊左轉到方位30(西北偏北),我們將回到今日9時30分的位置:北緯5度45分,東經105度55分。第二,本隊日本輕巡1戰隊和驅逐6戰隊共10艦須於今日19時之前進至北緯4度30分至5度、馬來半島至東經105度線之間海域展開搜索。第三,本隊驅逐1戰隊和偵察警戒隊之輕巡7戰隊、驅逐4戰隊共19艦須於今日21時之前進至北緯4度至5度、東經105度至勞特島之間海域展開搜索。第四,偵察警戒隊之驅逐3戰隊、日本輕巡2戰隊連同支援隊的特務戰隊共20艦,須於今日23時之前,進至納土納大島至婆羅洲(加裡曼丹島)達都角之間海域展開搜索。”這是一個過分冒險抑或是過分謹慎的決定?一切自由後人評說,無論如何,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13時15分,龐大的聯合艦隊主力隊開始整體轉向,在這熱帶的碧海藍天,陽光下數以萬噸浮動的鋼鐵與無數股翻滾直上的煤煙正放肆地誇耀著工業時代灼熱的建設與破壞、興奮與勞累、理智與瘋狂、驕傲與自以為是……這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或許莫過於……忍耐。作為第二太平洋艦隊司令官的羅熱斯特文斯基能夠忍耐那十幾艘尾隨的東亞聯軍巡洋艦,然而嗜好伏特加烈酒的俄軍官兵們可不是人人都有那麼好的耐性,眼看著被敵人跟蹤、騷擾了三四天,又加上南中國海的毒日與熱風作祟,艦隊上下處於焦躁不安、一觸即發的情緒中。17時15分起,第一支隊的“亞曆山大三世皇帝”號戰列艦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突然脫離隊列,逼近聯軍巡洋艦,在超過9000碼距離上以12英寸(305毫米)主炮向華艦“超風”號開火,這一行動帶動了隊列中的其他戰艦,第一支隊的“奧勒爾”號、“瓦良格”號、“留利克”號和第二支隊的“西索依•;維利基”號緊隨其後駛出隊列,無秩序地胡亂射擊,巨大的水柱嘲諷般地在敵艦1000碼以外的海麵上散漫地升起,聯軍巡洋艦迅速轉向躲避,很快隱沒在西邊淡淡的海霧裡。目睹這丟臉的一幕,旗艦上的羅熱斯特文斯基氣得直發抖,咬牙切齒地摔掉了手中的茶杯:“告訴那些該死的雜種,不許浪費彈藥,回到隊列中來!”事實上,這是3個月來第二太平洋艦隊的艦隻第一次進行實彈射擊。擅自出列的俄艦各自不甘心地回到已經因為它們的蠻乾而被攪亂的隊列中,為了給他們騰出位置,羅熱斯特文斯基手忙腳亂地下了一大串命令,整個艦隊一時間陷入更大的混亂中。18時30分左右,東亞聯軍的巡洋艦如幽靈般地再度出現在俄艦隊觀察員的視野中,這次聯軍巡洋艦與仍舊處於混亂中的俄艦隊幾乎是在平行運動,彼此之間的距離保持在10海裡左右。為了防止那些“發酒瘋的雜種”再度擅自行動,羅熱斯特文斯基下了死命令:“各艦再有擅自行動者艦長即行撤職!”不久,有關俄艦隊無秩序開火導致隊形混亂的情況及俄艦隊位置的電報送到了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林泰曾手中。“看來敵人已經憋不住氣了,也許他們已經感覺到了什麼?”薩鎮冰看完林泰曾遞過來的電報後說道。林泰曾對此毫不在乎:“不要緊,反正夜幕快要降臨了,他們很快就會自以為擺脫了我們巡洋艦部隊的監視吧,現在的距離是200海裡(365公裡),根據12時30分以來‘超風’號每隔1小時發出的這幾份敵艦隊位置報告,可以確認俄艦隊基本上是沿著東經104度線北上的,且不管入夜之後他們是否會改變當前航向,明天天亮後一定要在敵艦隊穿越北緯5度線以前截住他們!”“現在的布置已經是天衣無縫了,何況我們手裡還有兩艘水機母艦,上麵的載機能以60節的速度在距離母艦80海裡外展開搜索,我建議將其中一艘水機母艦部署在勞特島附近,以防敵艦隊趁夜改變航向,走阿南巴斯群島與納土納群島之間的中央水道……”“關鍵時刻不能分散兵力,假定搜索距離為80海裡,每架水機最多隻可覆蓋12點5度的搜索扇麵,每艘母艦不過有6架水機,即便12架水機全部出動,也就剛好覆蓋180度的扇麵,何況這些天的演練已經暴露出了水機的許多不足之處……總之我確信一點,敵艦隊既然已經不再有煤船陪伴,這幾天又一直在我軍巡洋艦監視之下,海上補給已經完全不可行,艦隊經過漫長遠航之後又已將疲兵墮,且第一太平洋艦隊又早已覆滅,僅以此三點為前提,敵艦隊直接開往海參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如此推測,敵艦隊不顧以上前提依然堅持北上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進入法屬越南海域進行補給和休整,然後再做打算。敵人必堅信我軍不敢冒與法國開戰之風險追入越南海域,自以為進入越南海域就是進入了安全區域,所以自然會取最短航線開往彼地——敵艦隊今日的航跡便可作為印證!”“這麼說來,真的要像大本營說的那樣,隻要能殲滅俄艦隊就不必顧及他國的立場嗎?”薩鎮冰想起了前些日子由海軍參謀局轉發過來的大本營訓令。“基本的國際法還是要遵守的吧,不過前提應該是對方也同樣守法,法國人如果公開援助俄艦隊,便在事實上褻du了中立原則,我們也就不必給他們麵子了。”雖然對所謂的中英同盟缺乏信賴感,林泰曾卻並不擔心得罪法國人,20年前在越南,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的曆史依舊曆曆在目,如今的法國不過如此,如今的中國卻遠非昔日可比,“雪馬尾之奇恥,複越南之藩屬”此類口號在海軍中流傳甚廣,尤其那“馬尾之奇恥”,深深地紮根於主要由閩人及馬尾海校生構成的海軍中上層官佐們的腦海裡,二十年來未嘗有一絲一毫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