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還是第一次來墨叔家裡,在他的想象當中,墨叔家一定像電視劇裡那些邪教似的,掛滿了奇怪而可怖的東西.然而跨到裡麵,他才失望的發現,這個外表看起來寬敞氣派的大院,裡麵卻相較平常些。比起趙家的古樸大氣,他家裡給人的感覺簡單質樸很多。複古風格的家具擺設,大廳上掛著一幅猛虎巡山圖,案幾上放著四個月季瓷瓶,取四季平安之意。瓶子中被隨手插了些玩物和乾花,一些民俗特色濃鬱的擺件零散裝飾在屋子中,還沒老然家的多。屋中到處都是淡淡的煙草氣息,比趙家熏香的濃鬱,多了幾分清苦。白翌辰不禁掩住鼻子,生怕是**藥之類的東西。“隨便坐吧,這麼晚來找我有何貴乾呢?”墨叔轉到屋裡去,竟然拿出一罐子可樂,見他一邊擺弄手機一邊東張西望,便將罐子貼在他的臉上。“呀!”白翌辰被冰了一下,見麵前的男人正笑意盎然的望著自己,便接索性把可樂敷在頭上。罐子冰冰的,他努力讓自己發昏的頭腦冷靜下來,這場麵太奇怪了,明明是來踢館的,可竟然這麼跟著人家老老實實進到屋裡,這個看起來老古董似的主人還不知從哪拿出一罐冰鎮可樂給自己。我看起來很像是做客的嗎?“咳咳,這個……”他清清嗓子,努力裝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隻是給客人們特意預備的,你們年輕人喜歡不是嗎?”墨叔微笑著,坐在他對麵問。“不是……我是想說,我回去問了媽媽過去的事……您就是當年幫我家的墨先生是吧?”“嗯。”墨叔淡淡應了一聲,可臉上卻不似剛才顯得那麼熱情了。“侍燈童子的故事是騙人的吧?您當時為什麼不對我父母說實話?”白翌辰追問道。“有些事他們不該知道,知道了也不會信。”墨叔淡然說道,“這行裡講瞎話編故事是必要,都要有個好演技。演得越好,那些人越相信,你才越是稱職的陰陽先生。”“那不是騙子嗎!”白翌辰生氣道。“那你現在去跟你媽媽講,自己是什麼,這些天經曆過什麼,看她信不信。”墨叔說完,見白翌辰垂下頭,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便微微一笑,說到,“所以我們這行的,隻要在外人麵前相遇,從不互相挑明身份。若被同一主顧請去,後去的要跟主人打聽先到的所講,然後看情況圓話。隻要不是坑蒙拐騙為生的混子,我們一般都是這樣相互維護的,畢竟我們這種人泄露天機隨意改命,要是天災大難臨頭,還要靠同行彼此互助才能度過。”“可……可是……”白翌辰有些頭疼,原來陰陽先生就是這麼一大票神棍組成團夥作案的嗎?你們分這個流那個派乾什麼,明明就是一丘之貉嘛!“可是,我家的事不是您管得嘛!您編這個故事到底為什麼?”“我不是說了,為了讓你家人相信。”墨叔淡淡道,“你哥哥活不了的,我說了他們也不信……隻好編個他們可以接受的故事了。”“為什麼我哥哥必須要死?彆說什麼因為他想死這種鬼話。”白翌辰的口氣嚴肅了起來,每次提到哥哥他都會覺得心口像被石頭壓住似的無法呼吸,而此刻麵對的,或許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他強忍住那不斷湧動的血氣,沉聲說,“你當時究竟看到哥哥是什麼,會害怕成那個樣子,以至於一定要施計謀殺了他?”話音才落,墨叔的身體一震,他瞬間沉了臉色,翻起眼睛直直盯了過來。那目光中包含著憎惡和哀怨,冷氣森然,就像毒蛇的利牙。白翌辰被目光所懾,不禁縮了縮身體。“被我說中了吧……”白翌辰嘴上不肯服軟,嘟囔道。“哼。”墨叔從鼻孔中發出了這一聲,“老天爺要殺人,又何必我來動手。雖然我不想以你家恩人的身份自居,但你一個小孩子家也彆咬人咬得太狠了。”“你這什麼意思,怎麼成了我咬人?現在到底是誰天天跟我作對?誰把我害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壓製太久的火氣忽然從胸口竄了上來,白翌辰猛然站起身,走到墨叔麵前。“你的意思是,把你害成這樣的人反倒我了?”“難道不是嗎?”白翌辰冷冷問,“不然所謂的真相,你怎麼不敢跟我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墨叔抬起頭,直視著他問。“你心中有愧,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四分五裂……我現在變成騰根,趙哥跟我翻臉,都是你的傑作!”白翌辰顫聲問,他的手抖個不停,真想立刻出手揪住這老家夥的衣領,狠狠揍他一頓。“你害死了好多人啊,你在我家老宅裡搞鬼,以來養你的白虎煞,你放出的五鬼到處害人!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你當然已經沒什麼可講的了不是嗎?”墨叔望了他良久,麵沉如水,忽然他嘴角一挑,發出一聲冷笑:“好,就是我乾的,你又能把我怎麼樣?”“我……”“你都知道了,我沒什麼可講了,那又怎麼樣?”墨叔繼續說,此刻他的臉上掛滿寒霜,那笑更是陰沉的嚇人,“難道今天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很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哈,不然你以為我來乾什麼?”白翌辰冷笑問,“難道還是為了給墨老師您送月餅嗎?”“我以為……”墨叔的嘴唇動了一下,卻把後麵的話吞了回去。白翌辰見他眼神驟然黯淡,講不出話,還以為他是理虧詞窮了,更是逼上一步說:“以為什麼?你都不把師父當回事,一出事就先自己躲個乾淨,難道還指望真有學生來孝敬你嗎?”誰料話音未落,白翌辰眼前一花,耳朵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隨後一陣隆隆耳鳴。他感到臉上一陣麻木,踉蹌著退後了幾步。他花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挨了墨叔一巴掌,這力道不重,卻也不輕,麻木之後就是一陣火燙滾了過來,**辣疼著。“你打我?”“沒家教的小孩子,胡說八道也該有個限度。”墨叔站起身,似乎之前的隱忍一掃而光,眼神中冒了殺意,“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的,你家的事你自己隨便去想。我的事,你最好少給我亂說,否則……”“墨重九,你打過我三次,我記得很清楚!告訴你……除非你今天殺了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的!”話還沒說完,白翌辰一個腕子就被墨叔用老手法掐住了,那指頭按著他的骨節,就像被無數螞蟻啃咬似的,疼得他死去活來。“你要怎樣不放過我,變成騰根來咬我嗎?”墨叔一邊繼續施壓痛苦在他身上,一邊問,“一具**凡身的臭皮囊,從陰間弄到點好處,就以為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了?你不是說不放過我嗎?那你倒是顯出本事來給我看看啊!”“你到底為什麼和地府作對!你……你難道跟窮奇一夥的!哎喲喲喲……”難忍的酸疼,令白翌辰講不出話來。“那我今天就殺人滅口,你不是說我把生魂捉來都喂了白虎煞了嗎?那我現在就把你喂了!”墨叔一邊說,一邊拖著白翌辰向後院裡走。後院當中種著些花草,此時初秋,石榴已經吐出圓圓的果實,青虛虛的很惹人喜愛。可惜白翌辰沒心思欣賞,命門被扣著,他使不出半點力量。心裡不斷暗罵:這老不死的,明明看起來斯斯文文,個子還沒我高,打起人來卻心黑手辣的!我後悔怎麼就早沒學點打架的本事!接著,後背狠狠撞到花叢裡,葉子枝椏毫不留情的戳向皮膚,隔著衣服劃出道道紅痕。他忙支撐起身體,手臂上頓時又被劃了幾道。白翌辰扭頭看去,忽然發現,背後的石榴叢中,果然也有一棵龍爪槐夾雜其中。難道鬼宅聚氣後,是通過這棵槐樹來吸取煞氣?他惡狠狠的看向墨叔:“果然是你?”“是我,都是我,你滿意了?”墨叔邊說,邊進到裡屋去。白翌辰忙探頭,看到他在房間裡好像是在翻找東西,心裡立刻明白:“糟糕,他難道是要拿凶器來,把我弄死分屍了也埋在樹底下?”他頓時害怕起來,剛才生氣歸生氣,自己占了半天口頭便宜,打也打不過他。本來想自己氣急了,騰根發作,直接吞了他也好。誰知道進來這裡後,身體內的異動反而平靜的像死了似的,這不是坑爹是什麼!眼看墨叔拿了幾張符紙,還有些什麼東西出來,白翌辰嚇壞了,也來不及再看,手腳並用向屋外逃去。“給我站住!”聽到墨叔在身後吆喝了一聲,嚇得他一個激靈,反而跑的更快了。忽然間,白翌辰感到一股陰寒之氣正在周身騰起,他忙四下看去,隻見整個屋子院落,都被一種白融融的霧氣籠罩起來。天空當中,一輪圓月如盤,那霧氣似乎在汲取月光,顯得愈加濃鬱。“是結境?”白翌辰有幾分恐懼的望向墨叔,隻見他站在院中,仿佛忘了白翌辰的存在,正抬頭望向渾圓的月亮,眼波迷離,滿盛月色。望了良久,他閉上眼睛,似乎很享受月光沐浴的感覺。同時,他微張的唇緩緩呼出一股白煙,向上飄渺著,很快與結境融為一體。機不可失!白翌辰跪爬了幾步,將手向後腰摸去。城隍爺的金煙袋就彆在那裡。自從某時候開始,金煙袋,紙符灰,還有創可貼幾乎就沒離過身。他跑到門口,咬著煙袋吸了一大口。就在此時,整個結境忽然一震。就像在軟床墊上被人砸了一下,人瞬間隨著地麵被悠起來半寸。雖然並不猛烈,但是也嚇人一跳。一股靈氣頓時噎在喉嚨裡,白翌辰咳嗽的眼淚都冒出來了。很明顯,這震動將墨叔也嚇了一跳,他睜開眼睛,警惕的四下張望,隨即大跨步向外走去。推開大廳房門,他就看到白翌辰趴在門前咳嗽成一團。“小混蛋,你搞什麼鬼!”墨叔說著,生氣的走上前,一把拎住白翌辰的後衣領提了起來。“不是我乾的!”正在爭執,又一波震動傳來,墨叔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倒在地上,頓時放開了手。“放我出去!”白翌辰不知哪來的勇氣,反客為主的按住墨叔肩膀,想就勢鎖住他的胳膊,便能死死將這老狐狸控製住了。誰料墨叔隨他的力量一撤肩,白翌辰撲了個空,直接摔到在對方身上。“你彆給我添亂了!”墨叔反手再次將白翌辰按在地上,索性坐在他腰上,壓得白翌辰手腳亂刨。“好哇,你還帶了幫手?竟敢在我院子外麵擺陣,壓製我的靈氣,對不對!”他邊說,邊手下用勁,白翌辰疼得直叫。“哎喲喲!姓墨的……你以為就你會擺陣害人?老子也……哎哎痛!”“哼,班門弄斧。我倒要看看,你這幫手能有幾兩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