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五 來自真魔國的愛 他還沒回來(1 / 1)

1這世上有許多令人無法相信的事物。例如真王靈魂棲居的空間就是其中之一。更何況幾乎沒有人可以踏入這個場所,能夠透過扭曲的空間見到真王的人也不多。就連生活在真王廟最深處,負責傾聽聖諭並且傳達給人民的言賜巫女,都無法確實分辦出偉大魔王的姿態。腳下可見的大地消失,男子後退幾步坐在椅子上。當天空與大地的風景一消失,看似被玻璃牆環繞的房間就顯得十分無趣。他的力量雖然龐大,但是聖砂國終究是距離這裡十分遙遠的土地。為了遙望那裡的景象,付出的代價就是劇烈的疲勞。男人輕歎一口氣。反正他對之後的事沒興趣。儘管如此,實在沒有想到會用那種方式做出了結。他指名的年輕魔王與心懷不軌的小西馬隆王一起前往聖砂國,結果沒有散布任何火種就回國了。「他的腦袋怎麼會這魔幼稚?」問題是為了讓新王成為喜歡和平勝過爭鬥的大人,指定適當成長環境的人是自己,如今那種個性顯然有些不足。如果能夠維持真魔國的和平倒還沒什麼,但是被周圍遭眾人誤會是個膽小鬼就不好玩了。如果隻覺得國王是膽小鬼還沒關係,但是他可不希望外人認為真魔國,甚至是所有的魔族都很懦弱。那個新王會把堆在船上的行李帶回來吧?會不會興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在途中就全部丟棄了?那一點真是讓人感到憂心。於是他召喚數百年來唯一的談話對象。「鳥莉凱。」有著少女外表的巫女,不急不徐來到主人麵前。透過自己的眼光,低頭的她看起來極為平凡。嬌小又纖細的體型,還有垂落打磨地板的長發,甚至是交叉在胸前的手指頭看起來都很鮮明。不過以她的角度,看到的事物應該不一樣。「您叫我嗎?」「沒錯。」他忽然想到什麼,把重心移在椅子右邊的把手問道:「妳覺得我看起來怎麼樣?」「請問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嘛,譬如全裸配上劍鞘之類的。」「啊?」抬起頭張開嘴巴的愚蠢表情,不太適合這名巫女。「連劍鞘都沒有嗎?」「怎麼會!沒、沒有那回事!」她立刻用手摀住嘴唇,臉頰微微泛紅:「您彷佛矗立在光芒之中……不,看起來像是自己發出光芒,就好像人形的光芒。」「喔──」這表示這名有著少女模樣的長壽巫女,尚未失去對自己的敬畏。「這樣啊。」那麼應該不像那家夥說的「國王的新衣」裡的裸體國王。「話說回來,妳知道曆代魔王所在的地方吧?」「是的,隻要魔力沒有衰弱,就能掌握大致的位置。隻不過因為年老而魔力衰弱,或是自行封印魔力……」「就沒辦法是嗎?」「……很抱歉沒能幫上您的忙。」「我沒有說妳幫不上忙。總之隻要使用這個能力,就能掌握現任魔王搭乘的船,目前行進的狀況吧?」「是的,隻要身心健康。總之前幾天看不見有利陛下的靈魂光芒,留在血盟城的古恩達閣下跟古蕾塔公主都很擔心,不過現在已經開始綻放光芒。可能陛下還很疲累,隻是稍微閃爍發光。」「妳說已經發出光芒?」「是的,還帶著特有的橢圓形,想必上人大人也隨行在側。隻要他們待在一起,健康的魔王陛下就像彗星一樣閃亮。」有彆於巫女滿臉安心的模樣,他隻是興趣缺缺地哼了一聲。沒有比不按照自己想法移動的棋子更令人不耐煩的東西。有沒有更能取悅自己,而且聽話的棋子……他隻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前代呢?還有前前代?」「前代魔王陛下……啊!」烏莉凱注視黑色球體,發出開心的聲音:「潔西莉亞上王陛下正在海上旅行。」「這樣啊。」男人放鬆臉頰,發出心情不錯的聲音:「潔西莉亞是嗎?我可愛的潔莉,真是太完美了。」她以最接近的血統生下三把鑰匙,並且依照他的想法撫養長大。「當然不在國內,而且距離西馬隆領土遙遠的公海。」「沒什麼好遺憾的。無論她身在何處,上王就是上王。那其它人呢?除了潔莉與現任魔王,還看得見哪些人?」「二十四代上王陛下在真魔國北部發出微弱的光芒。如今的他隱居在一族的領地,過著平靜的生活。但是二十五代上王陛下一退位就封印魔力,說要當個普通魔族,因此不落……」一麵聽言賜巫女說得十分為難,凝視正前方牆壁的他,嘴角浮現出稱不上沉穩的笑意。雖然你說過:「不會讓盒子跟鑰匙湊在一塊。」他想起在許久以前分開的聰明我方說過的話。「闇黑擁有者,看來事情並非照著你所想的進行。」那裡似乎即將變得非常有趣。「如果真是如此,沒有道理隻有我乖乖待在這個無聊到死的地方。」2沒頭沒腦開始的航海日記,第五天。天氣晴,風平浪靜。平安上船離開聖砂國的我們,在簡樸舒適的船艙裡,圍著小桌子上裝有流質食物的容器討論到底吃不吃。雖說裡麵有許多顆粒,但是怎麼看都很像病人吃的食物。「我是很感謝提供給我床鋪休息與飲食。」嘮叨不停的人不是我,而是村田健。「可是要我連續五天都吃稀飯,身體會比得救以前更虛弱──」「不是有配菜嗎?」「你是說那些煮過的薄鹽蔬菜、用魚貝類煮的湯、煮得很軟,不用咬就能吞下的無骨魚嗎……淨是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然後主食是稀飯。你不是常說你是正值成長期的十六歲,必須好好補充營養才行。」站在端給他的晚餐麵前,我無奈地兩手一攤:「廢話少說,快吃吧。我說村田,今天可是我才就此告一段落。如果負責煮飯的人是沃爾夫拉姆,他會拿湯匙直接喂你吃。」「哇──那是哪門子的恐怖新婚遊戲。」沃爾夫拉姆比較像是強人所難的看護人員,但是在這種地方說再多也沒用。村田手拿木碗與叉匙,一臉不滿地說道:「我說澀穀,我處於惡劣環境的時間比你還短。在我被轟到那個金字塔的前幾小時,可是在波士頓吃派。」一聽到懷念的單字,我的腦中瞬間被滿是奶油的甜食占據:「喔~~派是嗎?好好喔──有蘋果和菠蘿派,還有甜甜圈?你有吃甜甜圈嗎?」「我又不是警官。」「能夠吃甜甜圈雖然令人羨慕,不過腸胃不好不能突然吃太刺激的食物吧?」「腸胃不好的人是你吧──?從剛才就聽你說什麼絕食、吃太飽、不吃不喝。」他說的是我在聖砂國的飲食情況。搭救生艇在海上漂流時稍微餓肚子、登陸之後與薩拉列基一起受到歡迎、在地下通道餓得半死。想不到曆經那麼驚濤駭浪的飲食生活,我的身體竟沒有出什麼問題……除了少了一點肌肉。不,等一下。少的應該不是肌肉,或許是脂肪。如果朝那個方麵思考,結果還算不錯。「我沒關係,雖然不吃不喝聽起來好像很悲慘,但是如果改用周末斷食的說法,不覺得比以前還要健康嗎?Healthy,Healthy!」「你太逞強了。」「況且在騎馬民族那裡,他們也有請我吃飯。我的五臟六腑應該很健康。」我可是相當健康,還不需要讓人替我擔心。或許是懷疑我的話,村田把叉匙舉到麵前,擺出彷佛在表演超能力的姿勢:「你聽清楚了:就算我退讓一百步,既然澀穀也過著吃稀飯的生活,那麼我也奉陪到底。隻不過你也該吃點普通食物了吧?總不能隻有健康狀況不是很差勁的我,幸福地待在床上享受流質食物吧?」「那是因為我擔心你。」「你搞錯擔心的對象了。」「不然我要擔心誰!?」「好好擔心你自己吧。」「我乾嘛擔心自己,我又沒有……」話題從原本討論的菜單突然一轉,害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你不覺得還有其它應該思考的問題嗎?」「你是指健康問題嗎?」「那也是其中之一。」在提出來商量以前原本打算不加理會的未定事項,已經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譬如痛苦跟難過的狀況。「還有盒子該怎麼處理之類的?」「那也包括在內。」「再來是……」「還有約劄克的事。」「……說得也是。」我的雙手再次握緊杯子,不讓它掉下去。「的確要好好思考。」原本溫熱的紅茶已經涼了。「隻要問你就有辦法解決一切問題?」「就算無法解決,也可以做出判斷。搞不好我有最近的資料,總之先說說看吧。請幫幫我村田健就是為此存在的。」村田用食指抵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因為有這個。」是數據,也是跨越幾千年的記憶。我喝了一口溫紅茶,把好像堵在喉嚨的話衝下去,同時知道自己在害怕。雖然我不想知道這些事情,卻又不得不知道──因為我有義務與責任去知道。「聽說你也跟肯拉德和沃爾夫拉姆說過禁忌之盒的事?」「跟你講的內容差不多,有什麼不妥嗎?」「不,沒有。既然他們很有可能是鑰匙,還是告欣他們比較好。實際上肯拉德……偉拉卿就是。如果馮比雷費魯特家的某人是擺在那裡的凍土劫火鑰匙,還是不要放在這艘船上比較妥當。」在聖砂國取得的「凍土劫火」沒有擺在我們搭乘的「海上朋友」號,而是放在同行船團裡排名第二的護衛船艙。村田的知識若是屬實,那麼讓身為馮比雷費魯特一族的沃爾夫拉姆接近那個盒子,是件非常危險的事。「一旦鑰匙發生作用並且發動邪惡的力量,可是會釀成大禍的。」卡羅利亞的慘狀浮現腦海。一想到同樣的事可能再次發生,背脊不禁感到一陣寒意。「我們可是帶著很棘手的行李。」「是啊~~」「但是又不能給其它國家添麻煩。要是繼續留在聖砂國,哪天被小西馬隆帶走,事情將會更加麻煩。」村田一麵點頭表示讚同,一麵把叉匙放進碗裡。看樣子他終於想吃東西了。「在那個時候,我也覺得那是迫不得已的次善之策。更何況那個盒子理應在地球才對。在很久很久以前,日本跟美國都還沒誕生之前,我……不對應該說靈魂的祖先可是拚了命將它運到那裡。」「喔~~原來是這樣。」「沒錯,他可是抱著火與水的盒子經曆一場星際之旅。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故事。」「這麼說來,水的盒子也在地球!?」「在太平洋某處,而且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某場誤炸之中沉沒,所以我也不知道正確地點在哪裡。更何況航海圖上也沒有記載。」「太平洋的某處──那就找不到了。就好像在外野草皮尋找珍藏版胸針一樣。」「嗯──那應該很容易發現吧?我就曾經掉過。」沒錯,我曾經為了搶全壘打球而把身體探得太出去,現在回想起來很丟臉,因為那樣隻會妨礙球賽。不過童年時期的反省等我回家再說。海啊……我不禁喃喃自語。不管怎麼樣,盒子不在這艘船上。為了處置那個,的確有必要移到其它船上。「海上朋友」號載著以塞茲莫亞艦長為首的海上勇者,以及萬能的達卡斯克斯,還有以乘客身分上船的我、村田、搜索隊隊長的馮比雷費魯特卿沃爾夫拉姆,然後是……「話說回來,他怎麼了?」村田沒頭沒腦的問題,害我差點沒把紅茶灑出來。至於他正在努力用叉匙把煮得太軟的蔬菜挖起來。「誰……」「就是你可愛的密探。」我又不覺得他可愛……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氣。「你是說約劄克?」「沒錯,就是古裡葉。」「還是一樣,蹲在房間角落一動也不動。」「有呼吸嗎?」「聽吉賽拉說好像隻能維持生命,心臟的跳動也很緩慢微弱。」由於發生那種事,我沒有讓村田跟約紮克見麵。雖然不曉得他們的心裡在想什麼,但是讓被害人跟加害人見麵,無論對哪一方來說都需要一些時間。而且沒見到他的人不隻村田,我也是隔著厚重的門跟他說話。除了不確定他什麼時候會動手,也不知道阿達爾貝魯特的藥,用在約紮克身上會有什麼效果。這實在太危險了,絕不能讓毫無自我保護能力的我跟他見麵──沃爾夫拉姆跟塞茲莫亞的主張的確有道理。「可是就算跟他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我想也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有什麼頭緒?」友人低聲念念有詞,把叉匙擺在碗裡:「要說頭緒,我想隻能算是推測……我覺得他深信自己已經死了。」「深信……可是他還活著啊?」「或許吧,你有看過他的腳嗎?」「……沒有。」我無法直視倒地的他,所以搖頭否認。我一直認為是我害死他的。村田長歎一口氣之後,用食指把眼鏡往上推:「有一大半都被壓扁了。」「怎麼可能!?他明明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站著。」「那是靠著耶魯西的力量,以操縱屍體的方式讓他行動。」「可是他還活著喔?」「澀穀,這隻是我的推測,可是仔細想想滿符合道理的。他的腳之所以在壓扁之後還能動,是因為被當成死者操縱的關係。像那些隻有骨頭與腐肉的屍體,不就曾經拿劍對付你們?它們既沒有肌肉也看不到。這表示隻要對象是死者,就能夠操控它們做任何事。隻要深信自己已經死亡,精神就會對肉體造成可怕的影響。一旦強烈認定自己遭到割傷,就算沒有觸碰刀刃也會受傷流血。這種事情很常見,像聖痕這種東西,八成都是這個原因。」我不知不覺撫摸自己的臉頰,確認曾經有道疤痕的位置。或許是阿達爾貝魯特的力量幫我治愈,那裡已經沒有疤痕。「隻要有強烈的想法就能製造傷口……這麼說來與眼睛看到的事物全部成真的道理,是不是一樣的?」我把海瑟爾.葛雷弗斯說過的話,以及地下通道的經曆簡單告欣村田。左手的茶杯突然變得好沉重。「我覺得那種地方真的存在,說不定地球也有。畢竟這個世界上有科學能夠解釋的狀況,也有無法解釋的狀況。換句話說,有吸入毒氣與菌類孢子等對神經有所影響的物質產生幻覺的狀況,也有基於極少數的因素使精神受到操控。隻不過那比較偏向靈異或詛咒。」「會是詛咒嗎?」「這個嘛──我沒有走過所以不知道。不過對你和約紮克來說,眼睛所見的一切都發生了。因為你們相信,所以身體也受到影響。不過那種狀況沒有發生在薩拉烈基身上,以及後來把約紮克──」村田吸了一口氣,可能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帶出來的耶魯西也沒有受到影響。如此一來,原因或許與聖砂國王室有關。但是就目前來說,那是無法解釋的現象。」我小心把杯子放在桌上,右手掩麵對著地板破口大罵:「可惡,薩拉有看到。不對,正確的說法是沒看到。」「沒看到?」「對。那家夥有很強的夜視能力,因此就算置身黑暗之中,也能看見遠方的情況。實際上,當時根本沒有老鼠與蝙蝠襲擊我們,他一定什麼都沒看到。」「原來如此。」「但是約紮克不一樣,他看到了。」「他看巨石朝我們滾來,也擔心會把我們壓扁,於是他……他犧牲自己保住我的命──我的嘴裡充滿血液的鐵味。雖然不是很清晰的記憶,但是當時的我聽到聲音也感覺到震動,還從縫隙摸到他的血,想不到那一切都沒有實際發生。「澀穀。」全身發熱的我肩膀正在發抖,村田緊握住我擺在碗旁邊的左手:「那些都過去了,而且他還活著。」「……是啊。」「專家不是說過他能夠維持生命?」「對,你說得沒錯。」「既然如此,隻要他還沒有察覺到矛盾,就沒什麼好擔心。」「矛盾?」「真是夠了,彆老是想些灰暗的事,聖砂國已經被拋在後麵,我們正在回國的路上。」他說得沒錯,我們好不容易脫離那裡,而且約紮克也活著。這裡不再是遍地黃沙,而是四處都是水的海上。我不斷重複:「我知道,沒事了。」「但是真不可思議,那裡以前曾經住過人。」「的確有那種傳說。當王家的某人去世時,他們就得組成送葬隊伍運送遺體。」「是因為不能讓人看見王族遺體的習慣吧。」「或許。聽說他們是一群長期在地下生活,視力很差的人。」「我懂了,所以沒有影響。」左手玩著叉匙的村田問道:「澀穀,那些開關裝在哪一邊?」「墳墓的反方向,也就是坡道上方。所以他才會留在對麵。」「嗯。這麼說來,那個不是用來防止來自地上的人,而且防止來自地下……是為了堵住從墳墓發動攻勢的什麼東西所製造的機關。」「從墳墓發動攻勢?那是什麼?」他一臉色不悅地皺起眉頭:「或許就是那些家夥。「你是說屍體?」「嗯,這可能就不是問哥哥薩拉列基,而是要問耶魯西才能解開的謎。像是地下居民為什麼被迫離開?來自墳墓的攻擊又是什麼?充滿那裡的力量是詛咒嗎?還是無法轉世投胎,又無處可去的王族靈魂?「可是耶魯西……」我想起親眼目睹母親兩度死亡,失去自我理智的耶魯西。當時被壓在禁忌之盒上的瞬間體驗也同時蘇醒。「你沒有必要感到愧疚,那是他自作自受。」「啊,我知道。不過不是的。」我伸手摸向額頭,自己手掌的冰涼觸感居然讓我不禁發抖。「話說回來,我覺得怪怪的──」「怪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雖然我沒有看到,難不成你又進入將軍模式了?」「不是,跟那個時候有點不一樣。該怎麼說,就是我變得不像自己吧?啊──不過我每次魔力失控時都是那樣。」因為我已經不記得說過什麼話,所以就連我自己也無法充分解釋。「該怎麼說比較適當?就是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彆人的。但是記憶沒有中斷,跟被迫附身的感覺不一樣,而且記不得講過的話。」「等一下。」「總之我記得自己的動作很靈巧,能力強到自己都不敢相信。還曾經赤手空拳瞬間打倒約紮克,簡直不像我自己。」「等等,澀穀。」「在地下通道也曾發生過一次,當時也像這樣把沃爾夫……啊啊!我想起來了,我往他的肚子劃了一刀。」「這種情況發生過好幾次嗎?澀穀,問題就在那裡的。」「對我來說……現在應該是譴責那種DV的時候。」「有利!」村田突然抓住我的雙手,力道之力讓我訝異地說不出話來。「你聽我說,這搞不好是非常重要的問題。」「你怎麼了,突然變得這麼正經?」「你的靈魂可能發生和我一樣的情況。」正當我想反問之時,沃爾夫與冰冷的海風沒有敲門就一起衝進房裡:「有利!啊,你果然在這裡!」「沃爾夫,話說你肚子的傷要不要緊?」「乾嘛突然問這個?早就好了。在離開聖砂國的同時我就自己醫好了。」他邊看著我們邊皺眉頭。因為村田握住我的手,看起來好像起了什麼爭執,現場也沒有和樂融融的氣氛。「你們在做什麼?」「沒什麼,倒是你怎麼這麼喘?」「啊、對了。」沃爾夫用力清了一下喉嚨假裝恢複平靜,故意擺出不高興的模樣,用下巴比向漆黑的門外:「有你的客人。」這次換我感到緊張。3沒頭沒腦開始的航海日記,第五天,晚上,接下來的事是機密。沃爾夫拉姆口中的訪客,是五天前與我們在聖砂國分手的偉拉卿。也可以說是舢舨的小船挨近穩航行的「海上朋友」號。雖然他說過立刻追上,但是如何靠著那艘小船追上我們?我的疑問馬上有了解答。遠處的海上閃爍燈火,他應該是從那艘船偷偷搭乘救生艇過來的。「肯拉德!」他高舉燈火,我看見他瞇起眼睛的笑容。「有利。」救生艇固定在「海上朋友」號旁邊,船上的舷梯落在小船上。「陛下,請待在那裡就好。」「咦?」他踩著救生艇的邊緣,兩手抓住舷梯,我則是往下俯視肯拉德。「很抱歉讓您這麼辛苦,但是請待在那裡不要動,我馬上會離開。我答應那家夥不讓陛下下船。」「喔,你說沃爾夫啊?」「要是我抓住你逃走,事情可就嚴重了。」沃爾夫拉姆假裝出來吹風醒酒的船員,在甲板上監視。雖說我們曾在聖砂國一同作戰,偉拉卿終究是大西馬隆的使者。要是被人發現他偷偷過來,會造成許多麻煩。想必他自己也想跟哥哥見麵,卻把這個權利讓給我,看樣子似乎成熟許多。我瞄了一眼沃爾夫拉姆的背影,隨即看回下方的燈光。在方框裡燃燒的火光,照亮他的全身。「……是使服。」「是啊,不過不是我的衣服。」提起嘴角的肯拉德拉了一下拿著燈火的袖子,尺寸好像有些不合,但是總比西馬隆的軍服好上許多。接著他又一臉若無其事的笑容:「搭船怎麼樣?舒服嗎?」「很舒服,跟偷渡完全不同。住的是頭等艙,房間也很大。隻不過牆壁到處坑坑洞洞,感有些奇怪。對了,沃爾夫拉姆竟然不睡在我的房間,這是怎麼回事?」「或許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吧。」「或許吧。你那邊呢?」「一切都很順利。終於追上你了。」「也才短短幾天,未免太快了。你是搭什麼船過來的?」偉拉卿回頭望向昏暗海麵,隻見另一頭閃爍著燈光。「是前往小西馬隆領的商船。在廚房工作的孩子,還說這是國王的圍裙。」「喔──你是說澤塔與茲夏吧?那是我給她們的,因為我實在找不到能夠當成紀念品的東西。」「還有返回卡羅利亞的士兵──就是熟悉秘密海路的那群人。」「你是說山脈隊長嗎?」「他們不僅表示認識陛下,還說你和卡羅利亞領主明明就很速配。」「哇啊──十六年來第一次有緋聞!」不過我得補充一句:「可是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因為任何奇怪的傳聞,傳進雲特的耳裡都會變成大事。「雖說與返回卡羅利亞的人同行,真虧你有辦法離開聖砂國。畢竟他不是說過了?」就是小西馬隆沒有征求宗主國大西馬隆的意見,打算跟聖砂國連手。因此小西馬隆王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知道這件事的偉拉卿。「這個嘛,的確是有過爭執。」「你是怎麼說服他的?」「告訴他我的弱點。」「咦?」肯拉德把手伸到後腦勺,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也不是什麼弱點,隻是我告訴他曾經是你的心腹。對不起,我擅自假冒身分。」「你沒有假冒身分。既然這樣,你大可以乾脆表明是幫我取名字的人。不過那種事有什麼價值嗎?」「要是他知道效力大西馬隆的詭異人物,其實與魔王有所往來,將會成為我的致命傷……小西馬隆王應該是那麼認為,如此一來薩拉列基和我都握有對方的弱點。雖然我不久前曾經效力真魔王這件事,在大西馬隆早是不公開的事實。」「咦,這表示你沒有弱點落在對方手裡?」「沒有。」「要是薩拉發現,應該會生氣吧?」「你說呢?」當我一講到那個名字,腦海就會浮現那張漂亮的中性臉孔,以及一雙強勢的金色眼睛。雖然我很想暫時忘記。「因為薩拉的個性很差,與他的外表完全相反,而且占有欲很強。他對你不是相當執著嗎?要是派追兵過來怎麼辦?肯拉德,你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繞路過來,得快點逃跑才行。啊──你看,船已經離那麼遠了,這樣還有辦法順利回到那艘船上嗎?」「你不用擔心,朋友會幫我的忙。」他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可是四周看不見其它人影。但是當燈光照向海麵,發現有幾隻白色的手在浪裡載浮載沉。不知道的人看到那個景象可能會害怕,不過他們是魚人公主。除此之外還有魚人將軍、魚人王、魚人王子、魚人伯爵……真是值得信頼的海上朋友。「既然這樣,就請魚人發揮實力,儘快帶你到安全的地方吧。真是的,你早點說嘛──你明明沒有多餘的時間過來這艘船的。」他溫柔講出一句女生聽了包準馬上投降的話:「可是我想見你。」不過那個瞬間,我從那句話明白他又要離開我了。沒錯,肯拉德還沒回來。想要打破短暫沉默的我們同時開口,聲音重迭在一起。互相禮讓對方的我們異口同聲:「你先說。」肯拉德才帶著苦笑問道:「約紮克怎麼樣了?」「還是一樣。要跟他見麵嗎?」「不了,我不能上你們的船……」「說得也是。」就算沒有危險,約定就是約定。為了幫忙通螎的沃爾夫拉姆,非得遵守約定才行。「總之他是活下來了,吉賽拉說他隻能維持生命。但是不管周遭說什麼,就算我跟他說話都沒有用,絲毫沒有反應。他會不會隻聽從耶魯西的話啊?如果真是那樣……」我望著夜晚的海麵,似乎有什麼在漆黑的浪裡跳躍,魚人的背鰭也在閃閃發亮。「……硬把他帶回來,是不是反而不好?」「不。」我希望他拍拍我的肩膀。希望他幫我加油打氣,用力拍打我的肩膀,告訴我這麼做沒有錯,但是這個願望無法實現。雖然不是因為那樣,不過肯拉德還是加強著語氣說道:「古裡葉的故鄉是真魔國。他是魔族,不可能不想回去。」「嗯。」「那家夥很想回去,我也拜托你一定要帶他回去。」「我知道。」「不過要小心一件事。一旦接近真魔國或看見故鄉時,一定要有人在旁邊看著他。」我抬頭看著肯拉德認真的表情。「這件事我也拜托塞茲莫亞幫忙。你要記住,約紮克真的想回去。回到真魔國、魔族的土地,還有你的身邊。」「知道了。」那你呢?我一麵咽下心中的問題,一麵移動抓住舷梯的手掌,打算蹲在像條死魚的救生艇上。不過我失敗了。這次我非問不可。「肯拉德。」「是?」我靠到幾乎能碰到他,小聲說話也聽得見的距離:「你要回去的地方又是哪裡?」「你的身邊。」「是嗎?」他回答得毫不猶豫,讓我開心地說不出話,同時胸口也像被狠狠揪住般疼痛。隻不過我沒有告訴他,而是把手伸出去,並說出跟那個時候完全不同的話:「那就儘管去吧。」這不是帶他回來的手,而是送他離開的握手。「去吧,去做隻有你辦得到的事。有大家在我身旁,我不會有事的。」「嗯。」偉拉卿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好聽話,但是有彆於他一貫的作風,用帶傷的手握住我的手。靠在船邊的小船隨波搖擺,浮在海上的兩艘越離越遠,海上的朋友也帶著他離開。可能是判斷再耗下去,他會回不去吧。我們儘可能把手伸長,但是手掌、大拇指、中指一一分開,最後的指尖掠過皮膚,無名指也分開了。等我回過神時,才發現搖晃的燈火早已逐漸遠去。我剛才握的是他的左手。4沒頭沒腦開始的航海日記,第七天。天氣晴,帶回雲特。海上旅行仍舊順利,以「海上朋友」號為首的真魔國船團通過西馬隆大陸近海。就各種意義來說,西馬隆領是危險的海域。我方的船雖然小,不過不是商船,因此無需擔心海盜襲擊。隻是西馬隆人與魔族的關係向來不佳,就算不是海盜的巡邏船也必須注意。如果碰巧遇上,就免不了找碴挑毛病。我們航行的路線就曾經遇過馬尾集團。當時多虧雲特犧牲小我,但是總不可能每次都能夠順利過關……「啊啊!對了,還有雲特!」其實不用等我開口,達卡斯克斯早已去迎接馮克萊斯特卿雲特。隻不過國王倒黴遭殃,加上對小西馬隆沒有什麼好印象,我們即使報上薩拉列基的名字也無法進港,隻得在外海停船等待達卡斯克斯回來。等是無所謂,隻是過了中午都等不到美形男與光頭男的身影。後來詢問終於回到艦上的達卡斯克斯怎麼拖了那麼久,才聽他邊哭邊敘述辦理出院時的事。正當他怎麼找都找不到雲特之際,才知道患者因為情緒不穩定,已經移到肌肉病房。接下來的出院手續更是麻煩,必須接受一個又一個肌肉護理師祝賀出院的必殺技……不,是擁抱。然後帶他領回之前編織的大量民俗風小袋子,最後再由病房代表的超級肌肉護理師之長獻上熱吻。「那會讓人作惡夢,絕對會作惡夢!」頭頂留著清晰唇印,直冒冷汗的達卡斯克斯念念有詞。看來護理師的身材挺高的。不過很少聽到「肌肉病房」這幾個字。裡麵該不會安排什麼特彆的複健計劃,並且接受美女教練的指導,隻要在指定期間進行訓練,出院時就能成為肌肉棒子的完美場所。肌肉……真是叫人羨慕,我不禁有點嫉妒雲特。說到雲特,從我們重逢的當下就處於最佳狀態,以冒出雲汁的氣勢緊抱我不放:「啊──陛下!」「嗨──雲噗!太緊了太緊了!你抱得太緊了!」「喔──陛下!嗚──陛下!耶──陛下!咿──貝嘰──!」這就是所謂的魔王陛下連呼,最後一句因為雲汁的關係所以聽不清楚。「雲特,你的雲汁流滿地了──咦,不過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肌肉變得比較發達?」睽違許久的馮克萊斯特卿雲特宰相發絲輕柔、肌膚也很有光澤,看起來氣色不錯,絲毫沒有肉眼看得見的變化。我懂了,果然肌肉與減重的道理一樣,也就是說劇烈肌肉化對身體不太好。每個月最多隻能減兩公斤的肌肉!這是乖寶寶跟蛋白質教授的約定。但是不知道這個秘密的雲特碎碎念個不停。聽到他獨自被人置之不理,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但是他看起來很有精神,根本就處於最佳狀態。「由於魔力太強的關係,使得我的身體被迫留在小西馬隆,但是靈魂永遠陪在陛下身邊。這次的旅程我和沃爾夫拉姆胸前鏘啷啷搖晃的雲特的守護──又名鏘啷守護一起奔向聖砂國的陛下……」「嗯?好像沒有這回事。」他突然講出這麼靈異的事,懷疑的我隻好回頭向沃爾夫拉姆求助。「沃爾夫,雲特沒有來吧?」「啊咿?」馮克萊斯特卿本人發出不成聲的奇特回應:「怎,怎麼哈瓦那──!」「咦?我說了什麼奇怪的事嗎!?我說錯話了嗎!?」我覺得他說冷笑話的功夫比肯拉德更勝一籌,不過我會把這件事當成秘。先不管真魔國是否有哈瓦那,我隨口講出的這句話,似乎狠狠傷害美麗宰相的心。隻見他雲汁儘失,張著大口僵在原地,看起來好像下巴脫臼。「對、對不起!對不起,雲特!對了,我有個人想要介紹給你認識!你們應該是第一次正式見麵吧!?」隻要給他可能感興趣的東西,一定能從驚嚇狀態之中恢複。這種時候隻有祭出黑眼黑發,也就是雲特最愛的雙黑。我連忙跑回房間,用一天三次普通飲食作為交換條件,硬是把嫌麻煩的友人拉出來,並將他推到呈現凍結狀態的馮克萊斯特卿麵前:「雲特,這是我的死黨村田SPECIAL……不是,是村田健。村田,他是我美麗的宰相,馮克萊斯特卿雲特,是個美到會留下雲汁的超級美男子。」「嗨,馮克萊斯特卿。請多多……」村田的「指教」都還沒出口,雲特就已經瞬間凍結。他傻了,整個人都傻了。「呃──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在真魔國是個超級了不起的人,也就是大賢者的轉世。」「上、上人。」「所以他肯定與我不一樣,能夠與你進行知性的爭論。」「上人……」根本沒在聽。看到眼前的美形男像隻被下令「等一下」而拚命喘氣的狗,村田不禁有點退卻,就連我也轉開視線,實在不想看到那樣的雲特。隻好眺望遠洋,想辦法讓心情冷靜下來。「嗯?」不過等待我們的既非安慰人心的圓頭鯨,也不是大白鯊,而是從水平線不斷朝我們靠近的黑點。5沒頭沒腦開始後悔至極的第七天下午,人生有如暴風雨。「看見來迎接的我國船團了!」「迎接!?」隨著狀況越來越明朗,有彆於沃爾夫拉姆的滿臉笑容,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什麼迎接,迎接誰?你嗎?」「你在說什麼夢話啊?當然是我國的魔王陛下搜索隊。」「又是搜索隊?不是隻有沃爾夫你們嗎?」「是第二波搜索。大家擔心魔王的安危,所以不斷派人外出搜索,直至找到為止。」「咦──!?總共動用了幾艘船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再這樣下去,我鐵定會被大家說是搜索王了!」而且還不是專門尋找迷途者的高手,而是被搜索的專家。「喔!」「唔,接下來又是什麼?」沃爾夫拉姆瞄了抱頭苦惱的我一眼,隨即把白晢的手放在眼睛上方確認前方船隻:「不是有利的旗艦……那個旗幟……是哥哥!」「是古恩達!?咿──我會挨罵,鐵定會被痛罵一頓!大可不必出動古恩達的船,隻要出動我的船來迎接就行了!」仍然被雲特盯著看的村田滿臉訝異:「你也太悠哉了。如果來的是你的旗艦,不就等於向全世界宣真魔國的國王,如今不在國內嗎?」「是、是嗎?」「真受不了你,我看除非是棒球比賽,否則你的腦袋運轉速度將會差上三倍。我看你平常戴著那個生活好了──就是傑森的麵罩。」「你以為每天都是十三號星期五啊?」船團越來越靠近,尤其是打前鋒的小船速度特彆快。應該是之前曾經用過的高速艇。船團靠到極近距離下錨。雖然希望停泊的地點儘可能在西馬隆領外,不過那樣就得花上半天以上的時間,因此也沒辦法強求。「有利!沃爾夫!」一艘來自前鋒高速艇的舢舨上,除了依然愁眉苦臉的馮波爾特魯卿,還載有一名開心的乘客。「古蕾塔!」還沒等舢舨上到「海上朋友」號,她就衝向我的懷裡,幸好昨天我有洗澡。古蕾塔綁在兩旁的棕發正中我的心窩,露出可愛的發旋。她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古蕾塔,妳怎麼會在這裡?」「我是來發、發揮陷阱女的本領!」照這個情形來看,她已經把將來的目標定為陷阱女,如此一來說不定比魔鬼上士或毒女來得和平。畢竟「陷阱」有各類型,從愛情陷阱到言語陷阱,不定都很危險。「其實我是來調換魔鬼上士的重石!」「雖、雖然不太了解妳在講什麼,不過妳還沒放棄魔鬼上士嗎?爸爸有點失望。」「不管古蕾塔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到底。」我當然也會支持,不過……「哥哥!」看到隨後上船的馮波爾特魯卿,三男發出開心的聲音。縱使已經高齡八十二歲,看到哥哥現身還是讓他為之安心。倒是我聲音沙啞得說不出話,連說個借口都顯得語無倫次。雖然是彆人的哥哥,還是敵不過他的魄力。「古恩達!不對,呃──馮波爾特魯卿,不好意思讓你大老遠過來接我……」「幸虧陛下平安無事。」「謝、謝謝你的關心。」馮波爾特魯卿很明白自己的影響力,巧妙地對我展開表麵恭敬,但是內心不以為然的攻擊,甚至向我低頭敬禮。「原本在首都就很掛心,加上聽到不安的情報,因此迫不及待儘快趕來。」「啊──不用這麼畢恭畢敬。聽到你用那種方式說話,我會不舒服到背部冷汗直流。」雖然他以由上往下的角度瞪著我,但是我在海外的失控行為似乎沒有讓他很生氣。要是他更加深入了解聖砂國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或許就會抓狂了。「看來以馮比雷費魯特卿為中心的第一搜索隊,已經平安到達了。」「是啊。他表現得很好,也讓我安心不少。你這個當哥哥的人好好誇獎他吧。」「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這個更令人欣慰了。」弟弟可愛地挺起胸膛。這也難怪,畢竟他立下足以讓人誇讚的功勞。「然後是……對了,偉拉卿去執行他的工作,還有船艙裡……有一名傷員。」由於古恩達環顧甲板,以不著痕跡的模樣尋找某個身影,因此我隻能如此說道,儘可能避免提到名字。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告訴他。克裡耶.約紮克是馮波爾特魯卿的部下,我也知道理應要告訴他那件事。隻不過我這個單純的腦袋,想不出來如何說。給我時間,給我冷靜的時間。「啊、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朋友村田健。」「嗨!初次見麵,我是澀穀的死黨村田健──」「呃──聽說村田在真魔國是超級了不起的人,是大賢者大人的轉世。」村田輕輕往後退,閃開幾乎快要咬住他的雲特,以食指比著自己的額頭:「雖然我這裡留著很──久很久以前關於真魔國的記憶,但是我並非大賢者。」態度這麼輕鬆可以嗎?馮波爾特魯卿稍微皺起眉頭,一麵行禮一麵低聲說道:「上人。」這一句話應該包含敬意、歡迎以及忠誠吧。不過與雲特不同,古恩達沒有誇張的反應,當然也沒有噴鼻血。加上他的性格不太單純,或許不會全然相信村田的話。在自己相信以前絕不盲從──古恩達就是那種男人。「啊、對了,我還帶了神族的武器與屍體士兵的標本。雖然很難稱得上是什麼貴重的寶物,不過艾妮西娜小姐應該很高興。」沒有寶物,武器也是我們擅自帶走。「呃──然後是小西馬隆……」「等一下。」古恩達製止越說越興奮的我:「我願意聽你說話,隻不過請你先坐好。」我、村田、沃爾夫拉姆,剛抵達的古恩達,以及陶醉中的雲特聚在餐廳某個角落,召開小西馬隆.聖砂國之旅的反省會。古蕾塔坐在我的膝上,每個人的麵前都擺杯飲料。儘管現在是晚餐時間,我們還是把所有乘客趕走。雖然這麼做可能對他們造成困擾,但是也隻能請他們忍耐。「你打算怎麼處理盒子?」在我簡單說明過於悲慘的部份之後,一直默默傾聽的馮波爾特魯卿終於開口詢問最重要的問題。「再繼惹麻煩也不是辦法,因此我目前把它放在船上。可是老實說,我不希望把它運送回國。」「要不然?」「我打算將它沉入海底。最好是船隻不會通過的地方,越深越好。對吧?」村田瞇起眼鏡後麵的眼睛:「我也讚成那麼做。」古恩達低聲念念有詞,一臉鬱悶地撥開頭發:「接下來請告訴我有關聖砂國的情勢。」「聖砂國──」我用眼神向其它兩個人求救,不過這個要求根本不合理。因為他們是走最短的距離過來找我,根本沒有機會好好調查聖砂國。至於村田隻看到金字塔的內部以及部分沙模,與其問他聖砂國的情勢,搞不好比較了解波士頓的甜甜圈。「那──個──」讓曆經漫長船旅,有點困的古蕾塔坐在膝上,我拚命回溯記憶。由於旅程後半的事印象太深,對於耶魯西帶領的觀摩之旅幾乎沒什麼印象。仔細想想,從那天到現在才過了十幾天,記憶卻像隔了一層霧般模糊,彷佛是好幾年前發生的事。「氣候不適合發展農業,也沒看到田地與工業區,我想該國的主要產業應該是法石出口。薩拉列基也說過采掘得到法石,而且海瑟爾的夥伴大多不在都會區,我猜沙漠某處一定有大規模的采掘場……」「沒錯,奴隸階級之中好像也是女人和孩童比較多。」村田的推測助了我一臂之力。謝謝你、朋友。「那麼我們該怎麼做?」「啊?怎麼做?你是說法石采掘場嗎?要做什麼?沒理由與他國的產業競爭吧?」「你說什麼?」他對我露出「真不敢相信你怎麼這麼菜」的表情。「神族與人類可能以類似艾妮西娜小姐的魔動力那樣,將法石應用在日常生活裡。而且那個國家大多數人都不想發動戰爭,既然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我怎麼可能妨礙他們的主要產業。隻要不造成環境汙染,我無法叫他們不要開采或者不準出口。」「明明自己有過非常嚴酷的經曆,結果還是一樣心軟。」食指指尖輕觸的眉頭越皺越緊:「除了環境汙染嗎?原來如此。」古恩達以讚同的模樣輕輕點頭,看起來好像在記什麼單字──是不是又想到什麼精明的交涉方法了?「啊,不過聽說有擅長法術的神族小孩遭到人口販賣,這就不行吧?以文明社會的倫理來說是不被允許的吧?還有難民問題,我覺得這些都必須有人介入關心才行。這個世界有沒有保護人權的團體?」「好像沒聽說。」「唉呀──這麼說來那個也要列入考慮,好難處理。可是那種事情要是反應過度,又會招來反感。」「澀穀,你是不是把那個和保護鯨魚的團體搞混了?」「才沒有搞混,無論鯨魚或人魚,我都沒有搞錯。」說出「人魚」這兩個字,我才想到一件事。話說人魚……也就是推剪馬尾,耐傑爾.懷茲.馬奇辛還在聖砂國,而且被當成救世主阿達爾貝魯特的附屬品。我突然有種反胃的感覺。他曾經想要薩拉列基的命,卻差點用箭射穿沃爾夫拉姆。雖然不曉得時間有多長,照理說應該罰他抱著恐懼,活在暗殺對象的身邊才對。隻不過繼續以蓑衣蟲的模樣扮人魚,應該沒那麼簡單獲救。」「反正讓他嘗點教訓也好。」「有利?」「不,沒什麼,沒什麼事……話說回來,我覺得自己在外交政策上夾帶私情。我的肚量真狹窄,真難看。」「夾帶什麼私情?」古恩達的耳朵真尖。「真的什麼事也沒有。不過我覺得把人魚與騎馬民族的事,交給阿達爾貝魯特處理應該沒問題。」「到.底.是.什.麼.事!?」古恩達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語氣變得越來越冷靜:「還有小西馬隆與聖砂國恢複邦交又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為了阻止小西馬隆的急進外交,才從我國啟程嗎?」「那個──關於那件事其實有錯綜複雜的原因……現在因為聖砂國的政情急速變化,我們還是再稍微看一下情況再說──」「就算要等到聖砂國的政情穩定,接下來再考慮正式的邦交問題,還是必須有個負責聯絡的人材。」沃爾夫拉姆的話有如雙麵刃。他知道我沒有留下任何有能力的人,就從聖砂國撤退。「啊、啊、啊!古恩達,總之那個……」「的確是應該派遣有能力的人駐留在那裡。嚴格來說,阿達爾貝魯特肌肉男是騎馬民族的代表;雖說是當地任命的親善大使,不過海瑟爾女士也是奴隸階級的代表。就算三大勢力的其中兩人是熱愛魔族的友方,但都不算是真魔國的代表──」「啊、啊、啊,村田!」「古蘭茲哪裡熱愛魔族了?」古恩達的太陽穴頭一次冒出肉眼可見的青筋。但是我的支持部隊沒有因此退縮,沃爾夫拉姆也隨著村田起舞:「說得也是,我也那麼認為。接下來需要有個能在必要時候加以援助,逐一報告情勢的人。諜報活動固然重要,還是需要有個具備正式身分,類似特派員的人才行。」「是啊。既然這樣,約紮克不是很適任嗎?」馮波爾特魯卿不可能沒有發現沉重的沉默。所謂待在船艙的傷員,並非單純的傷兵。「關於克裡耶……」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艦上狀況便有了急速轉變。外頭傳來衝下樓梯,在走廊奔跑的腳步聲。接著是粗魯得快要扯斷門鍵的聲響,最後餐廳的門打開──來者是達卡斯克斯。「陛下!古裡葉!」獨自承受所有人的視線,沒有因此退縮的達卡斯克斯放聲大叫:「古裡葉不好了!」當我們趕到時,吉賽拉已經蹲在地上診療傷員者的狀況。不過好像是不能隨便移動的關係,約劄克維持倒地的模樣。我們從門口隻看得見吉賽拉蹲下的背影。約劄克的背怎麼不寬一點?手臂怎麼不粗一點?「……約劄克?」沒有回應。塞茲莫亞艦長站在門口,不讓任何人越雷池一步,不過雙手垂下的他小聲碎碎念個不停。直到發現我們才挺直身體,用述說借口的語氣說道:「現場沒有任何銳利的物體。彆說是武器,也看不到折斷的椅腳或桌腳……」「不然是用什麼?」不等任何人回答,看到被人拆下的百葉窗還有散落在地的碎片,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偉拉卿交待說到了真魔國附近要好好監視他。因為擔心他看到故鄉之後……」塞茲莫亞說得斷斷續續:「很可能有自殺的傾向……」「嗯,我也聽說過這件事。問題是現在還不到真魔國啊!?為什麼!?為什麼約劄克會出現這種舉動!」吉賽拉連忙阻止衝上前的我。「陛下,您還是不要太過靠近。」「他還活著吧!?」歪著頭的她,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治得好吧?吉賽拉,這能夠治療吧!?」我看見他的肩膀有刺進身體的木片。位置在喉嚨附近,並不是心臟。不可思議的是屋裡一滴血也沒有,也沒有向的鐵味。「陛下,就如同我前幾天所說,隻要他本人沒有活下去的自覺,治愈魔術的效果……」「可惡!」我用力踢地板、搥門,不過患者依然一動也不動。「……怎麼會這樣……明明還沒看到真魔國……」「他不是馮波爾特魯卿的部下嗎?」「村田?」看到友人突然站在旁邊,我嚇了一跳。他自己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那不是就跟故鄉一樣嗎?」隻有緊咬的嘴唇一片通紅。「古裡葉怎麼了?他怎麼了!?」「他沒事,什麼事也沒有。古蕾塔不要看,快點回房。沃爾夫,帶古蕾塔回去房間。」我拚命阻擋古蕾塔,古恩達卻在此時踩著沒有半點猶豫的腳步走過的身旁。「古恩達,這是有原因的……」「閃開。」他完全不想聽任何解釋,用平常絕不可能出現的粗魯動作推開吉賽拉,然後拔出凶器木片,麵不改色地把終於流血的約劄克扛在肩上。「古恩達,你這是在做什麼!?」「我的部下回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古恩達瞪著現場屏住氣息的人──那是被次見麵時的冷酷眼神。「閃開。」當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古恩達已經扛著垂死的部下走出房間,來到甲板上。「等一下,古恩達!等一下!」我必須告訴他,好好解釋他的部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所以我決定從後麵追趕古恩達,但是前方有始終站在那裡的雲特,以及好不容易安撫古蕾塔,讓她待在房裡的沃爾夫拉姆。「這麼做可能對陛下過意不去。」「什麼!?」「希望您能允許他比國王先返國。讓他移到我搭乘的高速艇,以便於送他回國。」「那是當然的,沒有什麼好過意不去,請務必那麼做!啊、對了,我也想一起去,我不想置身事外!」「澀穀!」我的要求被友人的叫聲打斷,村田抓住我的手臂,並且指向海麵:「你看那個!」在夕陽映照的海麵上,出現極不自然的圓形。那是漩渦。那是與周圍海浪完全不同的深藍色圓形,漩渦中央是奇妙的明亮藍色,光是觀看就好像快被吸進去。村田喃喃說道:「可以回去了。」原來如此,當時的海麵也出現出口,發現這點的肯拉德才會從麵推我一把。「喔~~原來是這個感覺。」「出現的時機正好。澀穀走吧,回去了。」「……我還不能回去。」「澀穀?」「是我播了這個種子、製造這個契機,我必須暫時觀察聖砂國會變成怎樣,還有盒子的事也要我親自處理。還有……」我緊握雙手,雖然是沒有力量的拳頭,我還是加以緊握,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搖頭加以否定:「我現在還不能回去。」「你在說什麼傻話,學校怎麼辦?棒球呢?球隊呢?」「你也知道那些地方都有各自的活動,沒問題的。」「但是再拖下去,你會被當成失蹤人口喔!?」「哥哥會幫我想辦法。」在湖底見麵的勝利應該是來救我的,因為我們是兄弟。從我出生時就一直在一起,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相信他會幫我。「村田,你自己回去吧。」「我一個人回去有什麼意義!」村田抓住我的肩膀大叫,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了:「我不是說過嗎?叫你多擔心自己一點!就算你的靈魂來自這裡,不過你的身體終究是在地球生長,你已經待在這裡很久了。你一定在我沒看見時消耗了不少魔力和體力吧!?總之你要回去補充能量,你必須充電,否則工作過度會把你的身體搞壞!」「我沒事。」「混帳東西,我怎麼可能希望自己一個人回去!」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光芒。「我怎麼可能留下你、不理會你自己回去!」「村田。」我必須安慰他,於是我把手掌貼在他的臉上。不過手才舉到一半,彆說是他的臉頰,還下巴都來不及構到的我,就被類似阻殺失敗而彈開的衝擊力道,把我……把我們的身體拋到半空中。突然失去地心引力影響的我們朝著漩渦中央落下,以頭上腳下的姿勢,用很慢的速度墜落。周圍的景色有如慢速播放的影片慢慢往上移動。在進入漩渦的那一刻,我看到沃爾夫拉姆因為激動與緊張而繃著臉大喊:「去吧!我會幫你監視聖砂國的一舉一動,有什麼緊急狀況也會毫不猶豫召喚你!所以先回去父母身邊月,儘可能多做點準備!」他應該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把我們推下海的。你們這對兄弟不用相似到這種地步吧。馮波爾特魯卿在扛著部下準備回高速艇之前,親眼看到國王與賢者從甲板落海。附近的馮克萊斯特卿因為幫忙穩住小船,所以沒有看見這一幕。可是聽到有人呼喊名字而抬頭的雲特,突然被人塞了什麼東西差點跌倒。他雖然好不容易抱住,身體卻因此動彈不得。「什、什麼啊!?」克裡耶.約劄克就在他手中,應該很重。把他交給雲特的那個人,用不合理的命令語氣說個不停:「我不管他是假死狀態還是怎樣,總之在我回來以前他都要活著!你應該辦得到吧,雲特!」「如、如果是維持雪雲特那種狀態,應該是辦得到……」「那就好,帶他去找艾妮西娜。聽好了,千萬不能讓他死掉,絕對彆讓他死了!」古恩達抬頭看向甲板,並且對著弟弟大叫。他還沒發現沃爾夫拉姆就是把國王與同行者推下海的罪魁禍首。「你在做什麼啊,沃爾夫拉姆!為什麼不救他!?」「哥哥,他的情況不一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哪裡不一樣!」接著迅速脫掉沉重的上衣跳進海裡,修長的身體不一會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快要靜止的漩渦吞噬。用手撐著臉,慵懶歪著身體的男人看向消失在藍色漩渦裡的身影。「唉呀,還加了意想不到的力量。」他不是擔心,隻是為了打發時間才會眺望小西馬隆附近海域。「三個人啊……有利會怎麼做?這是第一次遇到的狀況吧?」因為加入新夥伴的關係,降落在原本預定地點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但是對他來說,那也是一種樂趣。隻是更增添不同的趣味。「不過也要順利降落在不錯的地方。」「不對。」置身隻有一個人的空間裡,他修正自己說過的話:「是有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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