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很平淡:“你吃吧, 吃完放在那裡, 明天早上我再來收。”謝冰一怔, 蘇肈這是專程過來給她做飯的?刹那間,心頭仿佛微澀, 一時間,謝冰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修仙界的修士, 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們醉心修煉, 癡心大道, 淬煉神識,苛求物欲,心頭會有一腔正義,也會有邪思狂妄, 然而歸根到底,求的都是實力與強大。會討論境界如何提升, 會勘研法力如何晉升, 會研討戰術的優劣, 很少有人, 去關心一個人餓不餓。謝冰眼睫微垂,更重要的是,仿佛很少有人關心她餓不餓。呂初是一個, 蘇肈,又是一個。蒙著的雙眼看著蘇肈的方向,她揚起一絲笑, “多謝……”蘇肈淡淡道:“嗯,我走了。”少年纖細的身子帶著些微僵,挺直著脊梁,往門口走去。手指剛剛搭上木門,身後傳來謝冰的驚叫:“等等,你彆走!!”被寒霜澆灌,毫無波瀾的心頭驟然一跳。他站立原地,壓了壓嗓音:“怎麼了?”謝冰撓了撓頭,她的考試,還有三個時辰便開始了!這次出竅期任務實在是艱難,一波三折不說,把她的時間都消耗掉了,本來考前突擊還可以,誰知道眼睛瞎了,現在剛練完技能點,再去看新得到的教材,已然來不及……“蘇肈,你晚上有事情嗎?”“……?”蘇肈茫然扭過頭,看著少女擠出來略帶些不好意思的笑:“留下來,幫幫我?”蘇肈:……?深夜。小憩閣內。溫泉池泉水叮咚,白色升騰霧氣將露天的溫泉籠上一層朦朧。不遠處盈盈昏黃燈火,那是不滅的盈燈法器,終日不滅。溫泉池旁,衣料隨意地擱在一旁,殷倦之隨意地坐在池中,雙手展開搭在池邊。他裸/露出來的上身膚色白皙,胸肌恰到好處,烏黑濃密的長發被熱水濡濕,隨意搭在脖頸一側,鬆鬆地挽了一道。殷倦之生著一雙劍眉,此時微微闔目,將終日含笑的眼睛遮掩起來,隱去了太虛派眾人常見的和善,多了幾分莫名的凜冽。水聲潺潺,雲霧掩去了他眉間的煞意。驟然間,殷倦之神情微微一動。有人開了禁製,並且往溫泉池這邊來了。沒多久,腳步聲停在不遠處。晏成癡利索地開始脫外袍,“你回山也不說一聲,還自己泡溫泉,有沒有良心?”眼睛終於睜開,殷倦之眉目慵懶,適才的煞氣已經斂去不見。他散散道:“我不說,你不是還來了麼。”晏成癡氣的夠嗆,“靠,還是不是兄弟了,每次都要我眼巴巴的跟著你過來,我覺著我不像是兄弟,倒像是你的跟蹤狂愛慕者!”話還沒說完,“噗通”一聲,直接跳進了溫泉池中。殷倦之:“……”他有些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離晏成癡遠一點。晏成癡破開水上氤氳霧氣,輕車熟路地在溫泉中撲騰。“啊……去蝕日州出了一趟任務,先去了碎屍穀跟那一群喪心病狂的魔修乾,狗日的還連口氣都沒喘去尋仙鎮支援,又跟魔尊打了一架,草,真刺激!”“我被刺了一劍,挨了幾掌,自己煉的十全大補丸都被乾掉了一瓶!”他絮絮叨叨說著,殷倦之身體放鬆,靠在背後的石頭上,沒說話。“累的跟狗一樣,回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結果呢!兄弟也不安慰我!”殷倦之重新閉著眼睛,懶得理他:“閉嘴吧你。”晏成癡叨叨叨說了半天,隔著白色煙霧,隻能看到殷倦之影影綽綽的身形。好一幅美男出浴圖。他壞笑一聲,歎氣道:“既然我這麼辛苦,隻能親自來泡兄弟的浴池,真舒服!”說著,大腿胳膊“啪啪啪”拍水,劈頭蓋臉地怦濺到處都是!他竟然用上了靈氣!嘩啦啦。殷倦之閉著眼睛,水珠順著頭頂滴滴滑落。他一字一頓道:“……晏!成!癡!”“到!”晏成癡心情不錯,順著杆往上爬。“你知道嗎?我功力又精進了,我跟魔尊對上,竟然將魔尊打的落花而逃!”殷倦之懶懶抬手,“啪啪”鼓掌,“真是厲害。”晏成癡被兄弟這麼一誇,更是美滋滋:“害,那都是小事兒,主要是在魔尊眼皮子底下搶走了弟妹。幸不辱命啊,要是弟妹被魔尊擄走,我看我這輩子都沒臉麵對你了!”殷倦之視線越過溫泉中的石頭,遙遙看著晏成癡,“說了不是弟妹。”“行吧,你就嘴硬吧,等弟妹跑了,你就不裝了。”晏成癡嘖嘖搖頭。殷倦之桃花眼微闔,似笑非笑:“她?”她會跑?不霸王硬上弓就不錯了。晏成癡,“你不管?”“不管。”“真的沒打算救謝冰?”殷倦之懶懶道:“自己包的戲子,自己善後。聽說過一句話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謝冰,她高興著呢。”晏成癡終於死心了,“算是我想多了……這次弟妹出山出任務,我給你發了好幾條消息,弟妹落在冥修手中更是給你發了數十條,你竟然真的穩如泰山,毫不在意!”太穩了……殷倦之身為謝冰的大師兄,未免太過於嚴格了吧,說是出山曆練便是出山曆練,任由謝冰包戲子勾搭美男也不動如山,謝冰被冥修抓走了也不來救人……這是全靠她自己啊!要是殷倦之真的對謝冰有一絲情感,怕是也不會這樣。晏成癡失望了,“你說你這些年,守身如玉,你怎麼不跟魔尊學學?聽說魔尊一人獨享魔宮無數妖冶魔女,風流的很,你倒是有一個啊!”槽點太多,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吐槽。“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我本來是過來喊你捉奸的。”殷倦之沒聽清楚,“捉什麼?”“我來的時候正巧遇到雷滅峰的師兄,他是蘇肈的直係師兄,正好蘇肈給他發紙鶴傳信說今晚上例行任務請假……我一聽蘇肈,那不是經常跟謝冰身後的狼崽子麼,我就問了一下,嘿,你猜怎麼著?他是去看謝冰去了!”“你說這夜色深了,孤男骨女做什麼能一晚上不回來啊?”殷倦之眉頭一皺:“她跟誰在一起,都與我無關。你想去你去。”“不去了不去了,以後我不管謝冰的事兒了,又不是弟妹,我瞎折騰什麼啊。”晏成癡嘟囔道:“不過蘇肈長得還蠻清秀的,聽說跟那個蝶公子……哦不對,跟冥主長得有點像。”殷倦之對他煩不勝煩,索性從水池裡站起身來,“不洗了。”晏成癡:“!!我剛來你怎麼就走了,彆走等等我!”他嘩啦啦站起身來便往殷倦之溫泉池裡跳,快如脫兔。殷倦之英俊的眉頭一皺,刹那間飛來一件長袍,裹住了身形。然而,僅僅是一瞬間,晏成癡便看到了異樣!他震驚地怔立在原地,“倦之……你胸口是什麼”殷倦之眉眼微垂,略有些和善溫潤的眸色一斂,輕聲道:“胸口,怎麼了?”身為魔尊的時候,他與晏成癡一行交手過,他不確定晏成癡有沒有看到他胸襟處謝冰撓出來的抓痕。他看到魔尊胸口的抓傷了麼?晏成癡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看著殷倦之,緩緩往後退了一步:“你……”“嗯?”他慢條斯理地穿好白衣,桃花眼微垂,嗓音慵懶:“很驚訝?”“我真是沒想到……”晏成癡喉頭一緊,說話聲音都乾澀起來。殷倦之歎了一口氣,“你不該看到的。”周遭寂靜,隻餘下溫泉水流動聲。氣氛隱似一僵。晏成癡渾然不覺,悲憤道:“你還瞞著我??我都看到了,你胸口上是誰給你抓的?哪個女人?”“你還說你醉心大道,對女人不感興趣,這都被撓出來血痕了!”那血痕,赫然就是女修撓出來的!細細長長,輪廓清晰,天啊!這麼激烈的麼?“你有女人了?”殷倦之溫和道:“沒有。”晏成癡更震驚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謝冰撓的,怪不得你連管都不管謝冰,原來是始亂終棄!你太沒良心了!”殷倦之:???他真的對晏成癡服氣,臉上浮現出無奈,轉身便走:“喝酒,去不去?”“??去去去!”蘇肈的聲音很好聽。他根據謝冰的要求,調整了自己速度,不快不慢。聲音清澈,將書籍上的字跡清楚地念出來,謝冰蒙著眼睛坐在書桌前,不時地提筆在眼前的空白紙張上寫著重點。眼睛看不到,聽力更清晰,聽過的知識更為清楚的刻在自己腦海中,謝冰覺著,再聽蘇肈讀兩遍,便基本上掌握的差不多,足以及格!一遍又一遍,蘇肈極為儘責地為謝冰念誦著,他不知道謝冰要他念這些做什麼,然而他不在乎。隻要謝冰開口,他一定會做,不問緣由。嗓音終於漸漸乾澀,發啞。謝冰有些心疼,“好了,不用念了,你嗓子都快拉大鋸了。”“我沒事。”蘇肈啞著聲音道。臨近子夜,謝冰總算是將參考資料差不多背會了,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快回去吧,這麼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蘇肈乖乖道:“那我走了,你身體不好,早點歇息。”送走了蘇肈,關上房門,謝冰撲在書桌上,暗暗想這次狗比係統怎麼讓她考試!她瞎了眼睛,準備讓她盲寫嗎?在係統中考試會不會給她暫時複明?在黑暗中久了,她都快忘了五彩斑斕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係統播報聲來了!謝冰凜然等待,隨著熟悉的係統播報聲,謝冰傻眼了。謝冰懵逼了。靠,眼前還是黑的?狗比係統竟然真的是按照她本身身體情況來考試的,這是要讓她盲寫!謝冰:“……”好在對於係統的狗比屬性有所了解,她之前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摸索著撲開白紙,側耳傾聽。係統頓了頓,播報了考試題目:題目:結合具體話本作品解釋“不完全悲劇”,要求:字數兩千字。考試時間:三個小時。謝冰:咦?僅僅有一題,字數也不算多,時間也給的寬裕。關愛殘疾人?看來,考試難度是根據她情況進行即時調整的,那這樣的話,她便可以在規定時間內盲寫完畢了!對於這道題,謝冰早就準備好了,她一共得到了《竇娥冤》、《琵琶記》、《梁祝》三個話本,這三個話本都有一個共同性,它是一個悲劇。然而,與外國文學中全滅的悲劇不同,中國古代的文學作品很多都是大團圓結局,這說明,骨子裡是有不完全的反抗性、也就是軟弱性。謝冰擼了擼思緒,拿起來中性筆,以手指作為尺子,開始答題。她垂頭寫字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本來酣息在神識海中的銀蝶顫了顫翅膀,竟然飛出了神識海。它的身上,隱隱約約閃現出藍色的光,眨眼便不見了。銀蝶繞著她飛了一周,淡淡的銀光閃過,它生生扒開謝冰的腦殼,鑽進了大腦。謝冰渾然不覺。——關於中國古典文學中有無悲劇的爭論一直存在,一方是認為從舞台演出和戲曲創作來看,悲劇是存在的;另一方反對,認為是儒家的等級製度導致了中國古代戲曲中缺乏悲劇的結論……時間充裕,謝冰寫的很慢,卻很穩。在規定的三個小時內,她總算是寫完了卷子。係統很快就評定試卷:【考試結束,試卷評定中……】【本次考核結果:90分,優秀……】謝冰唇角的笑意還沒有勾起來,便聽到係統冷酷無情繼續播報:【字跡潦草,扣卷麵分10分,總計得分,80分。】謝冰:???【發放考核獎勵:1出竅一層晉升為出竅三層!2與銀蝶溫養疊加,修複大腦,完好如初。】謝冰:等等,你彆走!她更想修複眼睛!係統再也沒有說話,謝冰無語淚千行。已經太晚了,她摸索著躺會床上,隨手將可控靈火熄滅了。瞎子點燈,說的就是她了。……蘇肈沒走。他在院落門口佇立良久,又過了一個半時辰,院子裡的燈滅了,這才轉身離去。已經到了後半夜,俱都進入到了深眠,整個太虛派中,毫無一人,森寒寂靜。禦劍剛到了山腳下,便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他驟然一驚,恭敬施禮道:“殷師兄。殷師兄,怎麼半夜還在散遊?”少年的嗓音,是透著些克製的沙啞。少年的纖弱長相,竟然真的如同晏成癡所說,與那戲子相似。殷倦之覺著自己有些醉意,又覺著自己極為清醒。傷勢未愈,便如此縱欲?他一雙桃花眼眸光流轉,輕笑一聲,懶懶道:“我閒的無事,而已。”下次再遇,便真的不再手軟。作者有話要說:魔尊鐵血真漢子,一口吐沫一口釘!鐺鐺鐺,推薦我每天在追的基友新文,炒雞好看,很肥啦可以宰啦!《學完自己的曆史後我又穿回來了》by荔簫app的小天使隻能搜索文名或筆名進行收藏啦~【文案】作為一個盛世之君,虞錦臨終之時對自己的評價是:鞠躬儘瘁,政治清明。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是:鏟除心懷叵測的楚氏一族,為國除奸,為民除害。然後她帶著記憶投胎了。十七歲,虞錦上了高二,在曆史書上讀到了這段曆史。史家對她的評價竟然是:昏庸無能,聽信讒言,冤殺忠臣,毒害丈夫。虞錦心態崩了,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再一睜眼,她回到了那一世。楚家還在牢裡押著,她的夫君楚傾也暫時還活著。——說“暫時”是因為,在原本的這一天,她在兩個時辰後毒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