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坐得很近。朱璽把腦袋垂下來,掏出手機,開始玩遊戲,一邊玩一邊瞄著對麵的兩個人。他在玩手機裡儲存的“暗殺”遊戲。在這個遊戲裡,殺個人隻需按一下鍵,扔一個手榴彈就OK了。他用手狠狠按著這個鍵,眼睛抬起來盯住了婁小婁。殺。用炸藥,省事。如果做得乾淨些,沒人會懷疑到自己。如果露餡了,那不過稍微麻煩一些,需要按十一個鍵——撥老爸的手機。從小老爸就告訴他一個道理,沒有什麼事用錢擺不平。婁小婁被炸死,桑丫在北京無依無靠,説不定就會投奔他的懷抱了。上哪兒搞一個手榴彈呢?朱璽在琢磨。桑丫説:“你看到對麵那兩個人了嗎?”婁小婁朝遠處看了看,説:“嗯,有兩個人。”桑丫説:“我覺得那個男的好像是朱璽……”婁小婁説:“哪個朱璽?”桑丫説:“就是造謠的那個男生。”婁小婁又看了看對麵,説:“奇怪了,他旁邊那女的好像是林要要……”桑丫説:“誰是林要要?”婁小婁説:“一個藥品推銷員。”桑丫説:“她怎麼到我們學校來了?”婁小婁説:“可能他們兩個人目的一樣。”桑丫説:“走,我們過去看看。”婁小婁説:“好。”兩個人走到操場一半的時候,那個女的先站了起來,從操場左側離開了。那個男的隨後站起來,從操場右側離開了。婁小婁説:“看來,我倆的關係很受人關注啊。”桑丫説:“下次,你彆來我們學校了,我們這樣明目張膽在一起,人家更會説我被你包養了。”婁小婁説:“流言飛語需要三個器官——首先有人用眼睛捕風捉影,然後用嘴巴傳播出去,再有一些聽眾用耳朵聽。抵製流言飛語也需要三個器官,合上眼睛不看彆人的臉色,閉上嘴巴不去解釋,捂上耳朵不去聽無聊的議論。”兩個人坐在了林要要和朱璽剛才坐過的長椅上。再看對麵,剛才那兩個人已經轉到了操場的對麵,分彆坐在了婁小婁和桑丫剛才坐過的長椅上,依然偷偷朝他們觀望著。第二次坐在一起之後,林要要排斥地看了看朱璽。朱璽無辜地看了看她。林要要:“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朱璽:“不是。你呢?”林要要:“我是。不過,我已經畢業三年了。”過了一會兒,朱璽問:“可以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林要要説:“我叫桑丫。”朱璽愣住了。林要要説:“你呢?”朱璽隨口説:“我叫婁小婁。”林要要不信任地看了看他,不再説什麼,低下頭繼續看書了。朱璽也低下頭,繼續玩手機遊戲了。過了一會兒,兩雙眼睛慢慢抬起來,一齊射向了對麵的長椅。晚上,林要要一直徘徊在景山小區的門口。婁小婁離開中醫大學後,林要要把他跟丟了。現在,她在等待婁小婁回家。她想再給他一次機會。她要再問問他,今生今世兩個人還有沒有希望了,如果他鐵了心,依然拒絕,那麼她也就鐵了心要帶他走了。此時,林要要的身體顯得有些單薄,她瑟瑟地抖著。也許是晚風太涼了。偶爾有情侶路過,他們都穿著半袖,有説有笑。她的口袋裡依然裝著那把蒙古刀,它已經鋒利得不能再鋒利了。不知道它會不會刺破牛角刀鞘,從裡麵拱出來。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林要要抬頭看了看,馬上閃到了一棵樹後——這個人正是婁小婁。他沒有開車,而是步行。林要要猜測,他一定剛剛跟桑丫吃過晚飯。婁小婁沒有發現她,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穿著一件米色T恤,黑色西褲。當他走過林要要藏身的那棵樹之後,林要要慢慢走出來,跟在了他的背後。進了小區之後,她叫了他一聲:“婁小婁。”婁小婁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林要要站在了他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説:“婁小婁,我不甘心。”婁小婁沒説話,隻是驚愕地打量她的臉。林要要説:“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難道我就那麼嚇人嗎?”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説:“我查過了,桑丫隻有十七歲,你和她太不現實了!我希望你從這種虛無縹緲的感情中拔出來,我希望你能珍惜我……”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説:“我是個直筒子脾氣,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你是我唯一愛上的男人!婁小婁,不知道你信不信,到現在我還是個處女。我知道這件事説出來很傻,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因為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引起你的注意了……”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説:“我知道,我普通得就像一個雞蛋。我想涅槃,想變成一隻美麗的鳳凰,可是我笨,我把自己摔碎了,變成了一地破碎的蛋殼。我希望你能珍惜這些不好看的蛋殼,每一塊都是一顆心……”説到這裡,林要要哭了。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説:“哪怕你給我一個指望,你説讓我等你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都會等,儘管我活不到那一天,我也會高高興興地等。這些年裡,我不會計較你跟彆的女孩相愛……我隻想要一個指望。”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擦了擦眼淚,説:“婁小婁,現在我隻想問你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我?”婁小婁難過地看著她。林要要的眼睛突然變冷了,説:“我再給你一夜的時間,你如果後悔了,給我打電話!”説完,她轉身大步走開了。婁小婁想攔住她,他朝前跑了幾步,又停下了,呆呆地看著林要要的背影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夜幕中。婁小婁疲憊地轉過身,險些撞在一個人身上。他穿著一件高麗民族風情的白襯衫,一條深藍色的西褲,一雙仿造的黑色貝路帝皮鞋。他退了一步,説:“婁小婁,我想跟你談談。”婁小婁靜靜看著他,並不説話。朱璽説:“你是桑丫的長輩,我希望你不要欺騙桑丫的感情!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即使桑丫同意,她的父母也不會同意;即使她的父母同意,社會輿論也不會同意;即使社會輿論同意,我也不會同意!”婁小婁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還是不説話。朱璽説:“老實告訴你,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們從高中就開始相愛了!你是一個中年男人,就像一缸染料,而桑丫單純得如同一塊白紗,你會汙染她的!對於我來説,桑丫是我的染料,她是紅的,我就是紅的,她是綠的,我就是綠的,因為我愛她!希望你不要破壞彆人的幸福!好嗎?大叔!”婁小婁還是不説話。朱璽説:“我剛才都看見了,你有女朋友,她愛你愛得那麼深!你為什麼不珍惜?你這樣做對得起良心嗎?”婁小婁伸手朝旁邊指了指,示意朱璽讓開路。朱璽眨巴眨巴眼睛,一咬牙挺直了身體,沒有動。婁小婁朝他走過去。他馬上閃到了一旁。在婁小婁走過去之後,他開口説:“如果你繼續坑害桑丫,我不會放過你!”婁小婁停下來,回頭看了看他。朱璽一邊後退一邊説:“你動我的染料,我當然要還你一點顏色!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