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離開之後。換衣間裡,陳清夢氣的一把推開麵前的許星河。許星河撞在門板上,發出沉悶聲響。他抬眸,眼底情緒很淡地看著她:“生氣了?”陳清夢:“許星河,怎麼你現在這麼無聊了?”他分明可以說彆的話的,類似於“不方便,我在換衣服”這樣的話,但偏偏說了這樣曖昧橫生的話,惹人誤會。許星河蹙了蹙眉,沒說話。他冷冷地掀起眼皮,換衣間的燈光昏黃,映照在他的眼底,照出一片陰鷙氣息來。陳清夢被他這個眼神看的發毛。年少時他便如此,總是用這種陰鷙的眼神看人。被他盯的久了,陳清夢心裡會湧起層層的後怕。換做以前,她肯定一手捂住他的雙眼,半戲謔半調笑的語氣和他說:“你這眼神,想要把我吃了似的?嗯?”說完,她會惡趣味的朝他臉上吹一口氣。曖昧又惡俗的調|情戲碼。許星河鄙夷地拍開她的手,轉身就走。可時移勢易,誠如她多年前所說,“許星河,我得到過你了,我不遺憾了。”她沒有任何的遺憾,也沒有半分的和他重修舊好的意思。這個詞不準確。他們沒有“好”過,不是重修舊好。準確來說――她不想再撞南牆了。打破僵局的是陳清夢的手機鈴聲。她狼狽地接起電話,是助理小夢的,小夢說清夢姐,讚助商們都到了,你換好衣服了嗎?陳清夢:“好了,我馬上過來。”她掛了電話之後,視線沒給許星河半寸。目光冷冷地,裝作與他並不認識的疏離冷漠模樣,說:“抱歉,借過一下,我要出去。”許星河側過身,騰了空間讓她出去。她步調平穩,踩著七八公分的高跟鞋,驕傲地揚著下巴走出去。要不是開門的動作有一絲狼狽,許星河還真覺得她變成了那個圈內人口中的沉穩冷靜的金牌製作人了。不過還是當初的陳清夢罷了。陳清夢推門進包廂的時候,嘴角噙著溫柔得體的笑意。視線掃了一圈,讚助商、製作人、導演都有,滿滿的坐了兩桌。隻有許星河身邊還有個位置了。他已經換了剛才的黑色西裝了,此刻穿著件灰色西裝,在室內泛著曖昧黃暈的光亮下,徐徐地往她這邊掃了一眼過來,眼神很淡。陳清夢向來不是個忸怩的人,她嘴角噙著笑意,邊走,邊大大方方地和人打招呼,隨即在許星河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她一坐下,製片人就發話了:“清夢,你這來的晚了,我們幾個等你可等了好一會兒了。”陳清夢笑著說:“路上堵車嘛,沒辦法。”製片人舉了舉他麵前的酒杯,示意道:“遲到應該罰三杯的,是吧?”“那是自然。”陳清夢乾脆利落的三杯酒下肚。一群老油條,喝酒都喝白的,灌的她喉嚨都跟著火了似的疼,整個胃都是辣的。在場的除了製片人、導演以外,就是讚助商和投資商了,席上聊的熱鬨極了,隻不過大家說話似乎都墊著分寸,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許星河的臉色。陳清夢感覺到了身邊人的目光總是掃向自己身上,她一眼都沒分給他,自顧自地吃東西。突然有人說:“清夢我記得你是南城人吧?”陳清夢:“是的。”“許總也是,可真巧。”陳清夢搖了搖酒杯,紅酒在杯中搖曳,像是迷離的夜一般醉人。她雙唇翕動,慢悠悠地說:“我和許總是校友了。”“哦?”眾人來了精神,“你和許總原來是認識的關係?之前怎麼不說?”陳清夢朝許星河那裡撇了眼兒,半惆悵半玩笑道:“許總在我們學校可是風雲人物,我就是一默默無聞的學生,他那裡知道我嘛。”“清夢你這話說的,你這麼漂亮,怎麼就默默無聞了呢?”說實話,圈內的大牌經紀人很多,脾氣性格好的也不少。但是陳清夢是圈內特彆招合作方,類似於導演、製片人、讚助商喜歡的。這個圈子,藝人咖位大,經紀人便會有那麼點兒的居高臨下意味。然而陳清夢根本沒有,她手上帶著兩個藝人,一個是影視歌三棲並且年紀輕輕就拿了戛納影後的向薇,另一位則是國民校草的陳源。無論哪個藝人,都足夠讓她趾高氣揚了。但是陳清夢謙遜得很。對待所有人都有禮貌、進退得當,並且麵麵俱到。再加上她這張臉。娛樂圈娛樂圈,最主要的是什麼?不就是那張好皮囊麼。台前幕後,什麼是一位的?自然是那張臉。陳清夢長得很漂亮,清清冷冷地站在後台角落裡的模樣,風情又孤傲。說話時眼梢挑起,眉眼處總有一股子的冷豔美。所以很多時候導致工作人員把她誤認為是明星。長得漂亮的人,做事情總歸是容易些的。在五官至上的年代,又在最看重五官的圈子裡,陳清夢惹人喜愛簡直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有人打趣著陳清夢,“你要是願意,我這有部劇,除了內定的女二號,其他角色隨你挑。”其他人彆有深意地“哦”了聲,“方導您這是幾個意思呢?”“方導您不實在,清夢,我這裡有個女一號,你看看你感興趣嗎?”“……”陳清夢臉上笑著,但眼底沒有絲毫的笑意。她語氣淡淡:“我還是比較喜歡經紀人這個角色,藝人不太適合我。”說說笑笑之間,話題又轉了回來。“許總,你和清夢,真是校友啊?”許星河蹙了蹙眉,不滿旁人對她的稱呼,糾正:“陳清夢。”“還挺生分。”問話的人顯然曲解了他的意思。許星河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方導是吧,他記住了。陳清夢在邊上語調輕鬆地說:“都說了我和許總不是很熟,你們怎麼不信呢?”“那既然許總是風雲人物,有什麼風雲的事兒嗎?”邊上的人問道。陳清夢沒說話,隻笑著看向問話的人。身邊的人起哄道:“方導你這話說的,這樣吧,清夢,你和我們說說許總的舊事兒,這讚助費,我再加一百萬。”“我也加一百萬!”“我也加一百萬!”“……”一群人起哄,讚助費漲的飛快。陳清夢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錢,估摸了個大概的數之後,心裡樂開了花。餘光撇了許星河一眼,他眉頭蹙了蹙,似乎是對這事兒不太讚成的,但也沒出來說什麼。沒拒絕,就是默認。陳清夢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他是我們年級第一,成績很好,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沒了?”陳清夢眼尾淡淡一掃,在塵光中劃出一道碎光:“你們想聽哪個部分呢?”“當然是……早戀了。”杯盞交錯,眾人的笑聲迭起。陳清夢拿起酒杯,對著杯子一飲而儘,紅酒淌過喉嚨湧入胃裡,胃上麵的地方卻像是驚濤駭浪般的起伏不定,她笑容有一瞬間的恍惚,語調很慢,說:“我們學校追他的人很多,但他從沒拿正眼瞧過那些追他的女生,他是我們眼中的天之驕子。”她四兩撥千斤,卻又恰到好處的把他的形象塑造得很好。“這樣嗎?許總,清夢說的是真的嗎?”有人笑著問許星河。許星河的神情在灼熱燈光下顯得分外寡冷,他的視線似乎從一進屋就沒集中在一個地方過,渙散又模糊。此刻,像是盯著眼前的高腳杯似的,嘴角漸漸挑起一個很淡的笑來,嗓音發沉,卻不是回答那個問題,而是問陳清夢:“很多人追過我?我怎麼沒印象。”陳清夢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她似乎是有點兒醉了,臉頰處浮起兩抹坨紅,不說話,隻淺淺地在搖曳光影中笑著。有人出來解圍:“不過學生時代追人都是含蓄委婉的,可能許總沒察覺到。”“那可能是,當初我上學的時候有個女孩…… ”有人岔開話題,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自己當年往事。話茬一開,大家竟回憶起了學生時代。突然一個問題甩了出來,――你學生時代喜歡的那個人,你後來和他/她在一起過嗎?這問題一出來,大家踴躍發言。有人說:“在一起過,不到半個月就分手了。”也有人說:“沒在一起過,那個時候膽子小,不敢早戀。”還有人說:“學生時代喜歡的那個人啊,她現在成了我的太太。”語氣驕傲,眉眼帶笑,引起在場一陣尖叫。一圈下來,最後隻剩陳清夢和許星河沒有開口。陳清夢被率先發問,隻不過問題和之前的不太一樣:“清夢讀書的時候談過多少個男朋友?”陳清夢謙虛地擺擺手:“也就十幾二十個吧。”眾人覷她:“不誠實啊。”她含糊地笑笑,算是應付過去這個問題。最後被問到的是許星河。陳清夢坐在他的身側,聽到他被問到:“許總,你學生時代有喜歡過人嗎,你和她在一起過嗎?”明明被問的是許星河,但緊張的卻是陳清夢。即便被無數次問過“你還喜歡許星河嗎?”這個問題,她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不喜歡。但是她心底仍舊隱隱地,對他的回答暗藏期許。餘光裡,許星河低垂下頭,側臉線條被光影分割,他輕歎一聲,繼而慢悠悠地說:“在一起過。”他聲音很輕,四個字經由他的唇齒慢條斯理地說出來,卻重重地砸在了陳清夢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