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京城, 燈火輝煌。曹煉承諾過,隻要季鳴鳳好好伺候他一個多月, 他會在中秋夜的晚上送她出城。季鳴鳳其實一直不太相信曹煉會遵守承諾。季鳴鳳從未接觸過曹煉這樣的侯府世子。嫁進袁家之前,季鳴鳳隻是京城二十裡地外一個小縣城上的姑娘, 親娘早死,季老爹是個落魄舉人, 娶了續弦。季鳴鳳從小親爹不疼後娘不愛,把她當丫鬟一樣使喚,對她最好的人是她姨母家的表姐苗氏。表姐妹倆關係很好, 後來苗氏嫁給了武官袁勝為妻,還撮合她與袁勝的弟弟袁凱定了親事。苗氏告訴她,說袁勝有本事前途大好,袁凱能賺錢,她長得漂亮,嫁過去後肯定會將日子過好。季鳴鳳也是這麼憧憬的。可是, 袁凱死了,還是與一群狐朋狗友尋歡作樂時死的。季老太太要求她嫁過去替袁凱守寡。季鳴鳳不想當寡婦,她寧可父親將她嫁給一個貧苦百姓甚至好逸惡勞的賴漢,也不想去給一個死人守寡, 一輩子毫無指望。季鳴鳳朝父親哭朝父親鬨, 她甚至提出賣身當丫鬟去,可父親貪圖袁家給的銀子,將她綁起來送上了花轎。到了季家,季老太太簡直就是個瘋子, 有事沒事都要磋磨她,好像折磨她就能讓死去的袁凱活過來。表姐替她求情,季老太太罵了表姐一頓,表姐便再也不敢幫她,季鳴鳳想逃,可是袁勝與守城士兵交好,季鳴鳳逃走不久就被袁勝抓了回去,從此變本加厲地看著她。季老太太打她罵她季鳴鳳都忍了,可是忍到第三年,季老太太竟然想到一個餿主意,想讓袁勝睡了她,等她懷孕生子,那個孩子就過繼在袁凱膝下,算是袁家二房的兒子。當時袁勝看她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表姐苗氏不願意,苗氏不敢直接違背季老太太,哭著求她千萬不要答應。季鳴鳳自然不願意讓自己的表姐夫碰她,她嫌惡心,所以在苗氏有意的配合下,季鳴鳳終於抓到機會逃了出來。沒想到,她逃離了袁勝,又落入了曹煉手裡。不過她鑽進曹煉馬車的時候就抱著用清白換自由的打算,曹煉提出那個要求時,季鳴鳳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與在季家承受的那些痛苦折磨相比,陪曹煉睡上幾晚又算什麼?曹煉非要她裝出心甘情願的樣子才肯遵守諾言,季鳴鳳便裝給他看,反正那事習慣了,並不會一直像初夜那麼痛苦。季鳴鳳隻是嫌棄曹煉的嘴,每次曹煉親她,季鳴鳳都想抓他一臉。萬幸,她一個月的強顏歡笑沒有白費,期限一到,曹煉守約了。馬車從平陽侯府門前出發,沿著京城繁華熱鬨的主街朝城門駛去。季鳴鳳被曹煉關了一個多月,街上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對她來說如同天籟。秋夜的冷風從窗簾縫隙鑽進來,季鳴鳳神清氣爽,但瞥眼坐在她旁邊的平陽侯府世子,季鳴鳳暫且壓下自己的興奮,漠然地坐著。曹煉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季鳴鳳心生警惕,低聲問:“世子有話直說,不必動手。”昨晚兩人還在床上顛鸞倒鳳,現在馬車還沒出城,她便急於撇清關係,曹煉冷笑,一手攥著她的腕子,一手拍拍自己的腿:“想順利出城,便再伺候我一次。”這可是在馬車上!季鳴鳳眼中噴出了火。曹煉抬起他修長的腿,靴尖抵在了前麵的車板上,淡笑道:“如果我現在丟你下車,那你休想再走出京城。”這是季鳴鳳無法拒絕的威脅。她咬咬牙,偏著頭坐到了曹煉的懷中。季鳴鳳並不知道曹煉早使法子將袁家眾人調到千裡之外的邊疆去了,她計劃出城後還要繼續逃跑,所以昨晚曹煉問她要不要銀子,季鳴鳳思索過後,向他求了一貫銅錢、幾件粗布男裝、一些乾糧以及最重要的路引。曹煉都答應了。季鳴鳳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包袱。今晚出城,曹煉讓她扮作丫鬟,季鳴鳳便穿了一身青色的衫裙。曹煉熟練地托起她的裙擺,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鉗製住她的腰。季鳴鳳閉上了眼睛。車頂四角各懸掛了一盞蓮花燈,昏黃的光線從頭頂落下來,她的臉頰浮現不受控製的緋色。曹煉的視線,從她緊蹙的眉毛移到了她緊抿的紅唇上。平心而論,曹煉見過太多的美人,季鳴鳳雖美,但憑這張臉卻無法維持他對她的興趣。曹煉喜歡看她眼中深藏的戾氣與狠辣。曹煉是平陽侯府世子,無論是他院子裡的通房,還是在外行走時底下官員安排伺候他的歌姬,見到他後都十分殷勤。曹煉又從來不去主動欺淩良家女子,所以季鳴鳳是唯一一個主動送上來給他、給了他又不願真心配合的姑娘。季鳴鳳越不喜歡,曹煉就越喜歡。他用食指去翹她的牙關。季鳴鳳先是不給,後來一狠心,張開嘴,然後使勁兒咬住了曹煉的手指。曹煉吸了一口冷氣,啞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季鳴鳳睜開眼睛,毫不示弱地瞪著他:“怎麼,你又要反悔了嗎?”曹煉尚未回答,馬車突然停了。兩人一起往前衝,曹煉及時坐穩,大手按在季鳴鳳的背上,將人撈回懷中。季鳴鳳被迫趴在了他肩頭。她想掙紮,車外忽然傳來守城士兵的例行詢問。季鳴鳳不敢動了。曹煉趁機親她的耳朵。季鳴鳳攥緊了手。曹煉一邊欺負她,一把將腰牌丟了出去,守城士兵得知車裡坐著的是平陽侯府世子,曹皇後的親侄兒,立即雙手奉還腰牌,放行。馬車不急不緩地駛出了城門。曹煉同樣不急不緩,直到馬車走出京城兩三裡地,他才猛地將季鳴鳳按到了窄榻上。也幸好馬車走在林間土路上本來就顛顛簸簸搖搖晃晃,否則就算路上賞燈歸來的三三兩兩的百姓不會懷疑,趕車的車夫也要有所察覺了。“如果你想留在我身邊,現在還可以反悔。”壓著季鳴鳳,曹煉戲謔道,那紈絝惡霸的樣子,是他從未在妹妹阿漁麵前展現過的。季鳴鳳隻是狠狠將他推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季鳴鳳拎起放在一旁的包袱,跳下馬車有些踉蹌地跑進了夜色之中。一口氣跑出很遠,季鳴鳳才頓足回頭,就見曹煉的馬車已經往回走了。曹煉真的放了她。她真的自由了。就在這一刻,季鳴鳳忽然覺得這一路的羞辱都變成了過眼雲煙,她勤快能乾,隻要離開京城去一個偏遠的城鎮,哪怕做些辛苦差事,也比被人囚禁的好。趁天黑四周無人,季鳴鳳換下身上的丫鬟衣裳,再從包袱裡取出一套男裝,扮作男子連夜趕路。第二天早上,季鳴鳳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鎮上,她在路邊攤上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吃一邊去了集市,發現有個要去山西的商隊,季鳴鳳裝作要去山西投奔親戚的窮書生,詢問可否搭商隊的騾車同行。商隊東家上下打量她一遍,同意了。季鳴鳳抱著自己的小包袱,激動地都要哭了。到了山西,再沒有一個認識她的人,她就可以放心地開始新的生活了。車隊急著趕路,沒事不會停下,但每過一個時辰都會停一盞茶的功夫,讓車隊裡的人去路邊解手用。季鳴鳳怕泄露女兒身,一直忍著。可總有忍不住的時候。到了下午,車隊經過一片小樹林又要休整時,有人要去林子裡出大恭,季鳴鳳便也用這個借口跟著去了。進了小樹林,季鳴鳳多往裡麵走了一段距離,尋個隱秘的位置,她麵朝土路的方向蹲下。為了裝得像一點,季鳴鳳故意等另一個人完事要回去了,她才跟著站了起來。回到路上,商隊東家喊住季鳴鳳,說是有事問她。與此同時,商隊東家示意車隊先走。季鳴鳳不懂他的意思。商隊東家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搓搓手,看著麵露防備的季鳴鳳道:“看小兄弟生的唇紅齒白的,其實是個姑娘吧?”男人眼中的淫.邪令人作嘔,季鳴鳳轉身就走。商隊東家跟著她,笑著跟她商量道:“看你孤零零一個人,肯定遇到了麻煩,這樣,你安心跟著我,給我做小,我保證你一輩子吃喝不愁,還有銀子花。”“不必,我大哥是山西禹城知縣,我過去了就是知縣妹妹,會缺你的銀子?”聽著男人越來越快的腳步聲,季鳴鳳冷靜地道。商隊東家並不相信,反而追得更快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嚼過的米粒還多,想糊弄我?”季鳴鳳終於慌了,拔腿就跑,同時高呼救命。車隊是男人的車隊,二把手已經得了東家的吩咐,要他趕車去前麵的路口等。這邊季鳴鳳再狠,都是一個被季家關了三年的弱女子,雖然在曹煉身邊時養得圓潤了些,力氣也大了很多,但又怎麼跑得過一個色.欲熏心的壯年男子?沒跑多遠,商隊東家就抓住了她,直接將季鳴鳳扔到肩頭,扛著往林子裡走去。季鳴鳳用包袱砸他的頭。商隊東家一把扯過她的包袱丟開,猴急地跑進了林子。將季鳴鳳丟到地上,商隊東家便壓了下來,按著季鳴鳳的手哄道:“你乖乖聽話,我保證會對你負責!”季鳴鳳拚了命地掙,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同樣是好.色之徒,曹煉與商隊東家還是有區彆的,至少曹煉會清清楚楚地跟她講條件,如果她不同意,曹煉不會逼她,但也不會給她她需要的幫助。季鳴鳳對曹煉委曲求全,是有所求,可是現在……季鳴鳳苦笑,準備咬舌自儘。就在此時,她身上的商隊東家突然倒了下去。季鳴鳳睜開眼睛,就見麵前不是何時多了一個身穿黑衣的冷麵男人。季鳴鳳並不認得此人。黑衣男人將商隊東家甩到一旁,垂眸道:“屬下奉世子之命,沿路保護姑娘。”季鳴鳳剛剛絕處逢生,聽到這話,心又沉了下去。曹煉會那麼好心?果不其然,黑衣男人繼續道:“世子說了,如果姑娘平安落腳,我不必露麵,直接回京複命,倘若姑娘路上遇到危機需要我出手搭救,那姑娘當報答世子的救命之恩。”季鳴鳳嘲諷道:“如何報答?”黑衣人:“世子說,英雄救美,美人當以身相許。”好一個以身相許!季鳴鳳這才明白,曹煉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放她走!也許這商隊東家都是曹煉派來的人,故意給她下一個必須報恩的套罷了!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大哥不是啥好鳥,也不會洗白,大家自行斟酌要不要追這個番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