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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漁一手攥著一邊裙褙, 惶恐又忐忑地沿著花園小徑往前走。但鎮國公府的花園太大了,西院離得又遠,平時走著都累, 現在擔心被人瞧見,阿漁難受極了。她還不敢跑太快,怕急著跑步忽略了哪個方向突然冒出來的人, 所以離開海棠林後,阿漁便隻是略微加快腳步, 遇到值差的小廝或丫鬟們路過, 阿漁便神色從容地屈膝蹲到地上,用胳膊肘壓著裙腰, 佯裝在賞花, 或盯著路旁嫩綠的小草打量。她不敢看那些下人的神色,怕露餡兒。好在, 就算下人們好奇她在看什麼,至少她衣裳裡麵的情形無人知曉。阿漁就這麼蝸牛似的朝西院踱去,不知過了多久,前麵的花樹後忽然有身影一閃而過,似乎還是個男人。阿漁心一緊, 顧不得看腳下有沒有花了,她急忙蹲了下去, 緊張得臉都白了。徐潛今日有些煩躁。許是很久沒有生病了,如今頭昏腦漲還驚動了母親,徐潛越發易躁, 在床上躺著毫無益處,徐潛便想來花園散散心。花園景色不錯,徐潛隻顧得欣賞左右花樹上的花朵,轉過一處花叢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徐潛才注意到前麵路旁蹲著個小姑娘。徐潛先停下腳步,再看那姑娘,她深深地低著頭,隻露出半邊蒼白小臉,放在背後的長發垂落了一縷,讓徐潛看不清她的眉眼。但不知為何,徐潛就覺得她好像在哭。徐潛無心攙和小姑娘的傷心事,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徐潛心中忽的一動。鎮國公府丫鬟很多,但那姑娘穿的一看就不是丫鬟,不是丫鬟,肯定也不是他的兩個侄女,那就隻剩客人了。早上母親領著三個小姑娘來探望他的情形浮現腦海,其中穿淺粉褙子白裙的……徐潛朝後看去,確定那就是阿漁,再看她這姿態,越發顯得可憐了。她為何一個人躲在這裡偷哭?被人欺負了,還是丟了什麼東西?徐潛猶豫片刻,慢步走了過去。聽到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阿漁的心都提起來了,待視野裡出現一片深色的男人衣擺,阿漁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你在做什麼?”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阿漁怔住,不敢相信地抬起頭。徐潛神色凝重地看著她。真的是他。阿漁睫毛一眨,眼淚便雨珠子似的滾落下來。像是受了傷卻堅持著不能倒下的孩子,突然看到最疼她的那個人時,努力偽裝出來的堅強一下子就掉了,隻剩滿滿的委屈。她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腰側嗚嗚地哭了出來,極力隱忍也隻是不讓哭聲傳得更遠而已。徐潛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形!他先是莫名,跟著終於發覺阿漁的姿勢非常怪異,無論是剛剛蹲著還是現在,她的手都一直捂著腰側。“受傷了?”徐潛蹲下去,犀利目光落在她手上。阿漁停不下來,低著頭邊哭邊委屈道:“剛剛,剛剛我們玩捉迷藏,大姑娘,大姑娘趁我不注意,剪斷了我的裙帶,四表哥他們也在,我不敢留在那邊……”“胡鬨!”徐潛才聽到一半,便忍不住厲聲斥道。侄女不想他送飛絮給阿漁,徐潛好歹能理解小姑娘的私心,但公然損壞阿漁的衣物,而且是故意要在侄子們麵前給阿漁難堪,這已經不是普通戲弄了,若徐瓊不是侄女而是他的女兒,徐潛定要扇她一耳光,讓她知道毀人名節的嚴重!阿漁被他突然爆發的怒火一嚇,哭聲倒是低了下去。就在此時,阿漁一路逃來的方向隱隱傳來了幾聲人語。“六公子,我們姑娘絕不會亂跑,肯定是躲藏時大姑娘欺負她了!”“寶蟬你先彆急,咱們分頭去找,四哥五哥,你們去那邊看看!”是徐恪等人來尋她了!阿漁嚇得忘了哭,絕望地看向徐潛。徐潛明白她怕什麼,時間緊迫,他一把抱起阿漁,迅速朝假山那邊急行而去,同時低聲解釋道:“我先帶你藏起來。”阿漁瑟縮在他胸口,什麼都聽他的。男人疾步如飛,花園裡諸多景色走馬觀花般從阿漁眼前閃過。阿漁忽然一驚。這情形,怎麼那麼像上輩子?上輩子也是今年,比現在稍微晚了一個月,她喝了徐恪釀的果子酒暈倒在花園裡,是徐潛及時出現,掐著她將她帶到假山山洞中藏起來,直到她恢複力氣他才離去。這輩子時間提前了一個月,阿漁沒有醉酒,卻換成了衣裙被徐瓊所毀,相同的是,她都遇見了徐潛。或許,這就是命定的緣分?想到這裡,阿漁忽然不難過了,依賴地往徐潛肩窩縮了縮。那時她剛剛醒來,懷疑徐潛心存不軌觸怒了他,這一次,阿漁一點都不怕了。沒過多久,熟悉的假山便出現在了阿漁麵前。徐潛似乎格外鐘情那個石洞,又將阿漁抱了進來。石洞裡空空蕩蕩的,能容三四個孩子擠成一團,徐潛身材修長,將阿漁放到地上,他便準備退出去。阿漁知道他不會離開,本能地拽了下他的袖子,反應過來馬上又鬆開了,彆開臉看向一旁。徐潛以為她怕,退開前安撫道:“我去外麵想辦法。”阿漁乖乖地嗯了聲,明明很怕,卻無條件信任他的樣子。徐潛心頭便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沒等他多想,假山外有其他人來了,聽腳步聲,像個男人。“阿漁,你在裡麵嗎?”是徐恪,還有徐四:“我從那頭進去找。”徐潛皺眉,正思索對策,那腳步聲朝裡麵來了。徐潛立即重新鑽進山洞,往阿漁麵前一坐,將嬌小的姑娘完全擋在了身後。阿漁聽到徐恪的聲音了,沒有多問,小手抓著徐潛背後的衣袍,努力將自己縮得更小。她微微顫抖,那抖動傳到了徐潛身上。但徐潛隻是肅容端坐,閉上了眼睛。這片假山占地不小,裡麵山洞通山洞,宛如迷宮。徐恪沿入口往裡走,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要低頭看看。不知找了幾個山洞,又遇到一個,徐恪習慣地低頭。結果裡麵有人!徐恪不由地往外退了兩步,退完了,他也反應過來了,裡麵的是五叔!心落回肚子,徐恪疑惑地再次來到洞口,見裡麵端坐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徐恪奇怪道:“五叔,你怎麼在這裡?”徐潛一臉被打擾的不快:“這裡涼快,你來做什麼?”徐恪也聽說五叔生病的事了,夜間著涼身體虛熱是常見症狀,所以徐潛說他來這裡貪涼,徐恪馬上就信了。“我來找阿漁表妹,五叔可曾見過她?”徐恪憂心問。徐潛冷聲道:“不曾。”徐恪麵露失望。徐潛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問:“怎麼,你們約在這裡見麵?”此話一出,阿漁手一緊,指甲都快陷進他的肉裡了!徐潛忍了這股輕疼,同時有些愧疚,但為了表現得像個正常長輩,他必須這麼問。徐恪比阿漁更慌,直接慌出了一身汗,意識到自己說得不清不楚叫五叔誤會了,徐恪忙道:“不是,方才我們與大妹妹、二妹妹、阿漁表妹玩捉迷藏,阿漁表妹突然不見了,故而我們分頭來尋她。”徐潛了然,但還是嚴厲道:“學業要緊,莫要分心。”沒找到心上人,還沒神出鬼沒的五叔訓了一頓,徐恪失落地告辭了。擔心徐四再找過來,徐潛暫且沒動,隻壓低聲音對身後的小姑娘道:“形勢所迫,你不必放在心上。”阿漁懂了,但害怕徐潛誤會,她還是替自己澄清道:“我與六表哥什麼關係都沒有。”徐潛:“嗯。”阿漁卻覺得這樣解釋還不夠,徐恪那麼喜歡她,也許哪天徐四、徐五或徐恪就在徐潛麵前說漏嘴或表現出來了。咬咬牙,阿漁維持剛剛躲避的姿勢,小臉貼著徐潛結實的後背道:“我也沒有喜歡六表哥,六表哥很好,但我不喜歡他那樣的。”徐潛:……她為何要解釋這麼多?是因為他故意說的用以打消侄子疑心的那句話?也對,小姑娘們都很在意名聲。“好,我知道了。”徐潛鄭重道。阿漁咬唇,很想告訴他,她喜歡他這樣的男人,不,不是他這樣的,而是隻喜歡他,隻喜歡徐潛。石洞裡光線很暗,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其他感官便敏銳了起來。阿漁整個人都挨著徐潛,就像一對兒長幼雕像,小的被大的背在身後。但他們是活生生的人,身體是溫熱的。阿漁覺得徐潛的後背很暖。徐潛卻覺得小姑娘的身子很軟。他往前挪了挪。阿漁沒料到,身子一跌,又撞到了他背上。徐潛莫名就想到了“柔若無骨”。幸好,她像察覺了他的意圖,轉瞬坐正了。徐潛轉移心思,側耳傾聽,假山附近沒有任何聲響。侄子們應該走了。謹慎起見,徐潛還是沒動,撩開外袍,大手攥住裡麵的中衣衣擺,使勁兒扯了一條下來。阿漁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徐潛反手將衣帶遞過來,道:“暫且用一用,回到西院再換衣裳。”阿漁恍然大悟,連忙接過他手中的布條。徐潛即刻鑽了出去,石洞洞口很矮,他就站在門口,用雙腿給她當門。阿漁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深感他的細心與體貼。將他的衣帶當成裙帶係上,再打個結,阿漁終於可以正常站起來了。走出山洞,阿漁難為情地抬起頭,悄悄看旁邊的男人。徐潛也在看她,想確認她的狀態。未料視線相觸,她立即怕生小鹿似的低下頭,臉紅成了海棠花,兼有淩亂的發絲垂落下來,那嫵媚的樣子,倒好像兩人剛剛在洞裡做了什麼一樣。直到此刻,徐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真的長大了,變成了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動的小美人。“你……”“多謝五表叔,我先走了!”阿漁實在窘迫,羞得逃跑了。徐潛想提醒她理理頭發的話便悉數堵在了嗓子眼。作者有話要說:嘿嘿,二更來的晚一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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