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單被老板看到了。老板擔心不照做顧客會投訴, 說這就一小店可經不起折騰,又瞧著那地址不遠,就讓路無坷給送了過去。確實不遠, 就在對麵的燒烤店裡。端人碗服人管, 老板指使了路無坷隻能給送過去。她拎著那一大袋奶茶穿過街道往燒烤店那兒走。那天把人從禮堂放走後,沈屹西一通電話打給的齊思銘。齊思銘他媽是醫生,知道頭疼給開什麼藥, 結果沈屹西藥拿到手了才反應過來壓根沒人號碼。這丫頭電話還真藏得挺好的, 從哪兒都沒法找著。這事兒就給齊思銘調侃了好久,導致齊思銘最近這段時間這嘴有點兒欠抽。一天天的在沈屹西耳邊奶茶妹長奶茶妹短的, 弄得沈屹西比賽都沒法兒好好比。後來還是從齊思銘那兒得知她頭疼好了才沒把藥送出去。沈屹西這趟跟許知意一起去的,許知意前幾天正好沒課,這幾個月來倆人又還沒正經開過一次比賽,就找刺激去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今晚剛回來就去了人打工的地兒。巧麼,還真在這兒遇上了。結果人一見著他就躲起來了。沈屹西想到這兒笑了下,酒瓶對著嘴,漫不經心喝了口酒。齊思銘這會兒這嘴又不長記性了,在他耳邊瞎叨。“屹哥,”齊思銘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米,笑得不懷好意, “你是不是對人奶茶妹乾什麼缺德事兒了?人小姑娘這麼躲著你。”沈屹西眼風掃了他一眼,嘴裡沒句正經的。“乾不能對你乾的事兒。”“操,這什麼虎狼之詞, ”齊思銘笑了,“難怪人小姑娘這麼躲著你,這一天天哪兒受得住?”沈屹西笑了下。他們這幫人是真算不上正人君子,在這兒坐著看對眼的幾對今晚能有幾個不滾到床單上去還真難說。桌上堆了一堆燒烤,沈屹西剛跟許知意在那邊吃完飯沒什麼胃口,靠回椅背摸了根煙出來塞嘴裡。旁邊那女生給他拿了打火機。沈屹西叼著煙垂眸瞥了她一眼。女生臉噌的通紅。沈屹西咬著根煙跟她說話:“不點,就叼著過過嘴癮。”就算是句拒絕話,女生還是給迷得頭昏腦漲的,結結巴巴地應了聲,把打火機放了回去。燒烤攤外很熱鬨,少說也得支了十來張桌子。路無坷一眼就瞧到了那人的身影。她捏著老板給她的號碼,往那邊走了過去。那桌的男生在拚酒,又是吆喝又是哄笑的,滿是市井之氣。恣意妄為,談笑風生。在這黑夜裡吸引著那些活得規規矩矩的人。路無坷停在離他們兩三步之遙的地方:“你們的奶茶到了。”她的聲音本來就不大,再給男生的碰酒吆喝聲一蓋,那些人壓根沒聽著。但她確定那人聽到了。他就坐那兒背對著她,微微偏頭餘光朝這邊掃了眼,又轉了回去。一副事不關己,又等著看好戲的姿態。路無坷站那兒,正想再開口有人發現了她。一男生胳膊拱了拱身邊的齊思銘,往她這邊揚了揚下巴。齊思銘順著他目光瞧了過去,冷不防看見路無坷差點兒被自己嘴裡的啤酒一口嗆死。他看她好像有事兒找他們的樣子,問:“怎麼,找我們有事兒?”路無坷點點頭,提了提手裡那一大袋子奶茶:“你們的奶茶。”在座的人聽了都很懵:“什麼奶茶?”一女生認得她,一頭霧水地拿起她桌上還沒喝完的奶茶給她看:“剛我們去你們店裡買過了啊,這還沒喝完呢,應該不是我們的。”有人附和:“對,你瞧瞧是不是附近這幾桌人點的,我們沒點。”他們在這兒跟路無坷說著,隻有齊思銘看向了坐那兒默不作聲,作壁上觀的沈屹西。他在桌底下踢了踢沈屹西的腳。沈屹西抬眸悠悠瞧了過來。齊思銘下巴朝路無坷那頭指了指。口型問他:“你乾的?”沈屹西跟壓根沒看懂似的,瞥都沒往那兒瞥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齊思銘差點兒都以為他這麼快就移情彆戀了。路無坷站那兒,瞧了眼他背影。半晌才攤開手裡老板給她的號碼,給那電話打了個電話過去。她將手機貼在耳邊,那頭沉寂了兩秒後,接通了。沈屹西擱桌上的手機嗡嗡振動了起來。他瞧著那亮起來的屏幕,頂了頂腮幫子,笑了。他拖過手機,轉身胳膊懶懶掛椅背上,朝她晃了晃屏幕。“這你手機號碼?”路無坷看著他,手機還貼在耳邊。桌上的人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沈屹西,而且就他剛那反應,怎麼瞧最不可能的人就是他,他開口大家當即全愣住了。沈屹西卻已經起身,踢開椅子朝她走了過去。他稍俯身接過她手裡那一大袋東西,順勢微偏頭靠近她耳邊,悶悶笑了聲:“早點兒打不就好了。”塑料袋拎手就那麼大一塊地兒,兩人手指難免有觸碰。男生骨節分明的手指擦過她手指,骨感的,有力的。路無坷倏然抽回了手。沈屹西想著剛才手上那軟嫩嫩的觸感,頂了頂牙。耳朵被他摻著熱息的聲嗓弄得一陣發癢,路無坷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沈屹西撩了眼皮,眸色沉沉地看著她。路無坷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用平時最能迷惑人的那副單純表情跟他說:“那號碼不是我的,是我同事的。”沈屹西看著她有一陣沒說話。久到路無坷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信了。結果就聽他笑哼了聲,覷著她:“你覺得我會信?”她那套在這人麵前不管用。他還看著她,路無坷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愛信不信。”奶茶送也送到人手裡了,她自然能走了,說完轉身就想走。結果手就被人抓住了,路無坷一愣,想甩開他手:“你乾什麼?”沈屹西跟沒感覺到她反抗似的,男生勁兒大,女生根本拗不過。他瞧了眼她手指頭。果然,都被袋子勒紅了。真他媽細皮嫩肉。路無坷甩開了他的手,沈屹西瞧著她這樣子在旁直笑。她沒再理他,轉身穿過了街道。沈屹西手插兜裡,偏頭看著她帶著情緒走遠的背影,轉身把那袋奶茶拎去桌上:“分了。”桌上的人剛就這麼看著他逗人家一小姑娘。這裡頭就齊思銘一個人知情,他一回來齊思銘一拳砸他胸口上,嘿嘿笑:“真有你的啊屹哥,就這麼把人號碼搞到手了。”說到這個,沈屹西想了想她剛開始不情願打這個打電話的樣子。這丫頭是真的心裡門兒清。男生一聊女孩兒話準不會少。方宏燁也在這裡頭,他認得出這女的是上次在舞蹈教室外齊思銘想跟人打招呼的那個。就不理人那個。他瞧了眼遠去的路無坷,笑著操了一聲:“屹哥你什麼時候好這口了?”有人應和:“沒錯,之前不都一些玩得起的,火辣——”話沒說完就被沈屹西笑著打斷了:“行了啊。”男生們哄笑。這時一直坐沈屹西身邊不吭聲那女孩兒突然問了他一句:“她是你女朋友嗎?”仔細看那女孩兒已經紅了眼眶。沈屹西垂眸看了她一眼,眼裡算不上有笑意:“還不算。”他說:“這不還在追?”那女孩兒估計是忍不住了,偏開了頭。沈屹西起身告辭:“找人去了,你們儘興玩兒。”他這人就是這樣,想追人了,對誰感興趣了都不會藏著掖著。從來都浪得坦蕩。齊思銘在那兒誇張地起哄,酒瓶底敲著桌,拚命製造動靜生怕隔著條馬路那頭奶茶店裡的人不知道。“有人要追人去咯!”沈屹西笑著操了聲,一腳踹他腿上。“給嚇跑了老子抽你。”說完就抄上煙走了。齊思銘笑得不行,又朝他背影喊:“不是,奶茶這玩意兒齁甜,這麼多杯我們也喝不完怎麼辦啊?”沈屹西穿過街道往對麵走去,頭也沒回。“扔了。”路無坷從燒烤店回去的時候老板已經走了。老板一走李莉婷嘴巴又開始說個不停。她說起那個外賣備注,說就沒見過要求這麼奇怪的顧客,彆人都隻讓加料加奶,這顧客倒好,隻要人。女生對這種事情都要敏感得多,李莉婷說歸說,但心裡頭知道這肯定有貓膩。她問路無坷:“無坷,是不是有人暗戀你啊?”路無坷回答得很快:“沒有。”她這話李莉婷才不信:“你長這麼好看,怎麼可能沒人暗戀你?”她說:“肯定是你自己不想談戀愛。”說完哼著歌去後頭搬東西了。隔著條馬路,奶茶店和燒烤店的距離其實也不過就兩三十米遠。齊思銘他們起的哄這邊聽得一清二楚。路無坷擦桌子的手一頓。今晚起了點兒風,吹得路邊樹輕微搖晃。車流在紅燈酒綠裡影影綽綽。她抬眼就瞧見了從那頭走過來的人。這條馬路上沒有紅綠燈,那人從容放鬆地穿過車流,轎車摩托車鳴著笛從他身邊經過。他身上那股野勁兒在這片喧囂裡恣意生長。不羈的,放縱的。不管在哪兒這人都是奪目的。路無坷低下了眸,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兒。那人從馬路過來後竟也沒有往這邊來,就靠在對麵那樹乾上。他摸了根煙出來咬嘴裡,攏火點了煙。路無坷做著自己的事兒,沒去看他。李莉婷後頭忙活完了出來,她要眼尖得多,或者說沈屹西這人光是站那兒不說話都能吸引人的目光,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對麵的沈屹西。沈屹西煙似乎抽得挺厲害的,已經扔了兩個煙蒂在腳邊。他那視線張揚又明顯。李莉婷一下子就知道他在看的路無坷。她碰了碰路無坷,小聲跟她說:“沈屹西是不是在等你啊?”路無坷眼睛都沒抬,說不是。店裡十一點關門,路無坷和李莉婷收拾好店裡拉下了卷簾門,兩人照舊在門口分開各走各的。今晚的夜涼了不少。沈屹西還在等她。路無坷埋頭走下台階,沒去看沈屹西。那頭的沈屹西瞧著她這副冷淡樣兒,眯眼呼了口煙,煙扔在腳下碾滅。他起身朝她走了過來。男生腿長,沒一會兒便追上她。他堵住了她的去路,擋她麵前不讓她走。他朝自己剛站的那地兒抬了抬下巴,“我那麼大個人站那兒你沒看見?”路無坷終於肯抬頭看他。“你乾嘛?”“你說我乾嘛?” 沈屹西說,“大冷天的我難不成站這兒吹冷風?”路無坷沉默了一會兒,裝得跟不懂似的:“不是嗎?”沈屹西給氣笑了:“認真的?”她垂下眸,抿抿嘴:“那你為什麼?”“為什麼?”沈屹西偏頭笑了下,又轉回來,“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