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2014(1 / 1)

蜜三刀 孟中得意 1589 字 2個月前

葉棠終於鼓足勇氣問顧垣:“你爸是得什麼病走的?”葉棠仍沒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她隻是猜到了。顧楨因為她和團長的事兒要同她離婚, 又怎麼會靠她來美國。至於兒子, 大概率是顧楨去世後才到自己這裡來的。顧垣告訴她, 他爸跟姥姥一樣, 走得很迅速,沒受什麼苦。至於她自殺, 是他惹她生了些氣,起因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以後不會再讓她生氣了。“我和他離婚後,他又結過婚嗎?”“沒有。”“你爸是怕後媽給你氣受,才沒再婚。並沒有幾個父親能做到這點, 他為你犧牲很多, 你得記著他的好。”“您說得對。”“你這些年在紐約過得好嗎?”“很好。”葉棠終於問到布朗:“布朗是什麼時候死的?”“三年多前。”葉棠的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諷自己:“我竟然和他生活了這麼些年。他對你好嗎?”她不得不歎服自己的意誌力, 剛來美國時她每天都在想離婚, 沒成想這樁婚姻竟然堅持了十幾年, 比她和顧楨的婚史還要長。“還好。”“外人總比不上自己的父親。”葉棠又提起往事, “你還記得嗎,以前你在幼兒園得了蘋果,非要給你爸, 我吃你還不高興。”“我從沒忘過。”顧垣上幼兒園的時候, 班裡排演《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那時他是班裡公認最高大漂亮的男孩子,順理成章地得到了王子的角色。他不滿意,偏要演白雪公主, 對外理由是白雪公主是戲裡最吃重的角色,而他媽是省話劇團的台柱子,他天生就具有演戲天賦。結果一化妝,他確實很像公主,原來的公主隻好去演巫婆。排練時,巫婆一遞給他蘋果,顧垣就搶過來吃,等蘋果被啃得隻剩一個核,他才倒下。他是這麼跟小朋友們解釋的,公主要想深度中毒,吃一口蘋果是不行的,必須得全部吃光。彩排到後來,演巫婆的小姑娘覺得當巫婆很委屈,顧垣又主動去演巫婆。他對當時的白雪公主說,你得讓巫婆先試吃蘋果,要不顯得你太愚蠢。當公主問他蘋果有毒嗎,顧垣連著咬了幾口,親自驗證沒有毒。靠著對角色獨一無二的理解能力,顧垣連著一個禮拜吃到了紅彤彤的大蘋果,這樣顧楨塞他書包裡的蘋果就省下了,顧垣把省下的蘋果當成戰利品重新獻給他爸,他告訴顧楨和葉棠,因為自己在幼兒園裡表現過於優異,老師每天送他一個蘋果作為獎勵。都是一些瑣事,沒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可他們一家三口,沒一個人具有誠實的優秀品質。富小景來紐約的第一天,葉棠對她很客氣,完全不像以前對她輕視加鄙視,她受寵若驚,多少有些不習慣。第二天,富小景決定好好露一手,給顧垣做一頓地道的中餐。她一說買菜,葉棠就提議和她一起去。富小景本想著開車,葉棠卻提議坐地鐵。為讓紐約市民安心,凡是埃博拉患者斯賓塞搭乘的地鐵線,市長白思豪全都打卡了一遍。富小景乘地鐵時,並不覺得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倒是葉棠很不習慣,二十年了,地鐵一點兒長進都沒有。葉棠告訴富小景,她對紐約失望是從地鐵開始的。紐約很好,但之前她想象得太美好了,來到這兒反而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兒。她沒告訴富小景的是,布朗對她並不壞,每個月都會給她一筆打車費用,她把打車費存起來,拿出一小部分坐地鐵。她辛辛苦苦地攢錢,顧楨也沒沾上他一點兒光。兩人出了地鐵,葉棠說想請富小景喝杯咖啡。咖啡館和餐館仍在正常營業,並未受到埃博拉的影響,之前有些餐館拒絕表維醫院的醫護人員進入,但在當局介入下,這種情況已經消失。“顧垣有沒有和你說過他爸爸?”“他說,顧伯伯對他很好,非常好。因為我生父從來沒有參與過我的生活,我很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好父親。”富小景理解顧垣對他父親的感情,但一點也談不上羨慕。最可怕的不是絕對的壞,而是好壞參半,每當你被那“壞”折磨得想要離開的時候,“好”又把你拖了進去。“小時候,總有看熱鬨的人逗顧垣,問他喜歡媽媽還是喜歡爸爸,他永遠說最喜歡爸爸。”後來顧楨知道了,就跟兒子說,以後再有人用這話挑撥咱們家庭關係,就反問回去,不慣他們這臭毛病。富小景不知道說什麼,隻低頭喝咖啡。她看了眼富小景手上的戒指,問她:“顧垣什麼時候向你求的婚?”“去年。”“也該結婚了。”葉棠以為他倆不結婚是因為自己,遂建議道:“你們準備在紐約還是回你家鄉登記?”葉棠自己是自由戀愛,並不認為二十一世紀父母還會成為阻礙。“我們還得商量商量。”葉棠本來一直盼著回國,她不僅給自己姐妹買了禮物,就連她們的第三代都想到了。直到回國前一天,她又躊躇了。她和顧楨辦了離婚手續,顧垣也入了美國籍,顧楨一死,戶口自然銷了,一家三口就這麼散了。她不能想象,顧楨去世後,自己為何還要和布朗生活這麼多年。回國前一天晚上,富小景和顧垣兩人坐在沙發上對著喝伏特加。“她昏迷的時候,我怕她不醒,又怕她醒。”他很知道自己在母親心裡的地位,他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力。“我懂。”富小景給顧垣倒了一杯酒。“我騙得了她一時,騙不了她一輩子。就算我瞞得□□無縫,可備不住她哪天想起來,到時候就又完了。我爸沒要求過我什麼,唯一對我的要求就是照顧好我媽。當時我還以為我爸是用這個借口給我台階下。”去美國前,顧垣去看顧楨,顧楨很高興,狀態也難得的好,跟他說了許多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顧垣覺得父親病情有好轉,甚至動了不想走的念頭,還是顧楨勸他,“你媽在美國一個人,你得去紐約照顧她。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養了你這麼些年,也該輪到你媽了。至於我,有你習姨在。習琳你還不放心嗎?”顧楨告訴兒子,以後彆陰著一張死人臉,把女孩兒都給嚇跑了,他當年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談了好幾個女朋友。“換個人不會比你做得更好。”富小景拿著酒杯同顧垣碰了碰,先乾為敬。“其實他們以前的感情很好,我就像多出來似的。後來就都變了。”他小時候覺得很委屈,變著法兒的給自己找存在感,調皮搗蛋無惡不作,視隨大流為最大恥辱,可父母停駐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很短,每次都需要自己給予他們強刺激。當他學會了安靜沉默,卻格外懷念那段歲月。富小景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低頭在那兒繼續喝。顧垣仰頭灌了一大杯,繼續說:“我小時候特彆沒溜兒,要多討厭有多討厭。那陣兒有一女老師咬定我是多動症,讓我爸帶我去醫院檢查。我爸一氣之下找了一堆多動症的論文拍桌子上,讓那女老師好好學習學習,彆什麼都不知道就血口噴人。我爸罵完,怕我被報複,當天就把我領回了家。”“你爸真夠牛的,我就沒這麼牛氣的爸。”“以後我罩著你。”“那你可得說話算話。”顧垣搶過富小景手裡的杯,將杯底的酒一飲而儘。“每次我犯了錯,我爸就安慰我媽,說他小時候也那樣,現在不也挺好的嘛。他對我很夠意思。相比他,我還是差了那麼點兒意思。”顧垣總覺得自己對父親不夠仗義,他其實應該留下來的。兩人互換了酒杯,繼續喝。茶幾上擺著兩個空酒瓶,富小景把拖鞋踢到了門邊,坐在茶幾上,兩隻腳穿著白襪子上下晃蕩,和顧垣對坐著碰杯。她發現顧垣潛意識裡竟對幸福竟有負罪感,他因為比父親幸福而自責。“你爸肯定希望你過得好。如果咱倆隻有一個能生還,你把機會讓給了我,我每天痛哭流涕,吃點兒好的都覺得對不起你,因為你生前沒吃過,你會高興嗎?”富小景去捧顧垣的臉,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換位思考,我反正不會高興。我為你死了,你要再娶我肯定嫉妒,但我很希望你在保持單身的同時過點兒好日子。你得證明這犧牲是值得的。”見顧垣不說話,富小景敲了敲太陽穴,指尖去戳顧垣的鼻子,迷迷糊糊地說道:“你不會一點革命的火種都不想保留,拉著我一起殉情吧。你這人也太絕了。”“你不願意?”“不願意。”富小景抱著酒瓶搖頭,“我不願意,咱倆總得留一個人照顧咱媽咱姥姥吧。”顧垣的影子壓過來,富小景拿手指去堵他的嘴,一邊搖頭一邊說:“你一會兒再親我,我給你跳個舞吧,你肯定沒看過。娶了我這麼一全才,你就偷著樂去吧。”富小景又乾了一杯,踮著腳尖站在茶幾上轉圈,她一向不容易醉,今天隻喝了一瓶多就倒了,在徹底倒下之前,她還站茶幾上給顧垣跳了一段《桔梗謠》。半夜富小景醒了,頭還枕在顧垣的胳膊上,她起身去蹭顧垣的鼻子,威脅道:“顧大爺,您對我還滿意嗎?”“沒法更滿意了。”“我也是。”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