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靜婉正和香雨、無雙、齊風、齊月等人商量著如何過中秋。“娘娘那日還未出月子,咱們也能在翊坤宮裡一起吃團圓飯了。”“對啊,各宮的宴席娘娘是去不了。”無雙也應和了香雨的話。隻是各個丫頭心中都是明白,今年的中秋,怕是沒有各宮宴席了!如今蒙古科爾沁草原的王子也帶人來了,就是不知道這皇後的結局如何。“好,中秋與你們一起熱鬨。”靜婉也能起身走動,邢嬤嬤交代過,彆總是躺在床上。“有老夫人一起在,咱們宮裡又添了二阿哥,自然熱鬨的。”香雨笑著說道,惹得董鄂夫人無奈地笑了,“除了中秋,待二阿哥滿月了,就更加熱鬨呢。”香雨的話惹得其他人紛紛讚同,她們也是想要用熱鬨衝淡那一夜的危險與血腥。然而……“熬登王子,咱們娘娘還在裡麵休息,你不能進去。”殿外遠遠的就聽到嘈雜聲,漸漸逼近到殿門口。“本王子是來拜見寧妃娘娘的,爾等不與通傳,我等隻好擅自進來了。”“熬登王子,實在是娘娘剛生產過,還在月子中,不宜見人啊。”小連子也不敢硬來攔著熬登。“哼,矯情。咱們草原上,女子生產之後三天就可以下床,五天就可以見客,這寧妃娘娘已經閉門謝客快一個月了吧,本王子已經親自上門,也是能出來見客了。”熬登語氣有些不善,“還是說,尊貴的寧妃娘娘瞧不起科爾沁嗎?”靜婉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卻也知道這熬登王子是皇後塔拉的兄長,科爾沁草原吳克善親王的兒子。“無雙,快去迎了熬登王子到花廳等候片刻,香雨,服侍我更衣。”“娘娘,你還沒歇一個月呢,不能出去見人。”香雨無雙自然攔著,這熬登王子來者不善,娘娘少不得被他譏諷一番,“讓著熬登王子過些時日再來吧。”“放肆!這熬登王子可是科爾沁的人,先不說他身後的勢力,就是看在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兩人尊麵,本宮也斷然不能拒絕!還不快去!”靜婉聲音有些怒了,無雙隻得退了出去,壓住了外麵的嘈雜聲與爭論聲。靜婉讓香雨替自己換了一身宮裝,然後才去了花廳。到了花廳,卻是熬登王子坐在了主位上,靜婉見過熬登王子,雖然熬登不記得她曾經一個小宮女。“熬登王子今日來翊坤宮做客的嗎?”靜婉開口說話,將話音落在“客”字上麵,“怎麼沒有派人通知本宮,本宮也好與皇上商量一下,有所準備。”靜婉進來後,隻看了主座的熬登王子一眼,並沒有行禮。笑話,他熬登勢力再大,於皇上而言為臣,而她是皇上的女人,與他君臣有彆,該他行禮才是。更何況這裡是翊坤宮,她是主,他是客。“那倒不必寧妃娘娘大費周章,本王子今日來,是有事請寧妃娘娘出麵幫忙的。”熬登也聽明白了靜婉的話,站了起來,“寧妃娘娘請坐,剛剛本王子逾越了。”“熬登王子說笑了,本宮並不在意。”靜婉嘴上說著不在意,卻在香雨的攙扶下,坐上了熬登王子讓出來的主座上,指了指次座“熬登王子請坐,齊風給熬登王子上茶。”“多謝寧妃娘娘。”有求於人的時候,熬登王子也會放下自己的身段。“熬登王子不必客氣。”靜婉也笑了笑不甚在意,“熬登王子有何事,還請直說,本宮若是能辦到定會竭儘全力。”靜婉到沒想過,熬登王子會有什麼事來請自己幫忙,先不說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是他的依仗,自己不過是個小小嬪妃,能幫得上他什麼忙?“還請寧妃娘娘為皇後娘娘向皇上求個情,萬不可讓皇上廢後,還……”“什麼?皇上要廢後?”靜婉驚得站了起來,對於這個消息也是無法適應,“什麼時候的事,本宮怎麼不知道?”熬登麵對靜婉的反應有些詫異,而靜婉立刻就明白了,熬登王子不會撒謊,那麼……“香雨、無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都一起瞞著本宮嗎?!”“奴婢……”香雨、無雙、齊風都跪了下去,卻不為自己辯解。將這麼大的事瞞住主子,當初就想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可是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的身子不能受刺激,需要時間來休養。“寧妃娘娘不知道皇上要廢後一事?”熬登也沒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結果。“熬登王子見諒,本宮實在被蒙在鼓裡,這幾個丫頭,唉。”靜婉的臉色都被氣得鐵青,“還請熬登王子將事情清楚告知。”“那個肩輿,皇後娘娘的肩輿賜給寧妃娘娘來坐,結果肩輿斷裂導致寧妃娘娘受了傷,此事本王子代塔拉向寧妃娘娘請罪,可是塔拉她絕對不是故意的。”“這事本宮從未怪過皇後娘娘啊,難道皇上隻是因為這個肩輿而要廢後嗎?”靜婉更加驚訝了,早知道那一日,哪怕是步行回宮,也不會坐著皇後娘娘的肩輿了!“是,的確因為這個,皇上就是因為這個責怪塔拉殘害妃嬪……”“太後娘娘那邊就沒有阻止嗎?”“太後娘娘與皇上也起了爭執,既然寧妃娘娘如今得知了此事,還請寧妃娘娘去……”“熬登王子有事為何不親自來與朕商量,為何打擾寧妃娘娘?”熬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外麵走進來的皇上打斷了,“廢後一事是朕的決定,熬登王子是覺得朕能朝令夕改?”得到熬登王子來到翊坤宮的消息,皇上就趕了過來,誰曾想還是遲了一步。他知道寧兒與皇後交好,所以才將此事與翊坤宮上下一同瞞住了寧兒。“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靜婉看見皇上進來,連忙上前福身請安。這還是靜婉生了福全之後第一次見到皇上,本來雖然表麵上理解皇上政事繁忙,可是心裡還是酸酸的,可今天才明白皇上不來見自己的另一個原因——他要廢後,他不願意麵對自己。“臣給皇上請安,皇上……”“這是翊坤宮,朕不想和你在這裡說關於皇後娘娘的事情,你去乾清宮等著吧。”皇上打斷了熬登的請安。“臣,臣先告退。”熬登王子知道皇上是為了不想與他在寧妃娘娘麵前爭執,而他也不想將此事弄到很僵。靜婉看向熬登王子,便看見了他離開前望向自己那滿是祈求的眼神,幫幫塔拉。“皇上,皇後娘娘她……”靜婉看向皇上,想要開口說些塔拉的好話。“寧兒不必為她求情,這是她應該受的。”皇上的語氣有些冷,但看向靜婉的眼神卻是無限溫柔,他好多天沒來看寧兒了。平日裡,二阿哥那邊倒是能讓奶娘帶了給他看看,倒是不知道該如何來見寧兒了。“可是,皇上總得告訴臣妾為什麼要廢後吧?”靜婉有些心急,“難道隻因為臣妾坐了皇後娘娘的肩輿,而那個肩輿正好斷掉吧?可是臣妾和全兒兩人不是好好的陪著皇上嗎?皇上為什麼不能饒過皇後娘娘呢?”“這個事情難道不是她的錯?若不是你命大,全兒他福氣護著,你們就……”每每想到那一夜,皇上的心還是後怕不已。“皇上,這個隻是意外,隻是巧合,臣妾相信不是皇後娘娘動的手腳!”她相信皇後娘娘不會加害於他們母子的!如果說剛入宮的皇後會,可是多次在她麵前委屈哭泣的那個皇後不會!皇後娘娘被這個後宮磨去了棱角,早已沒了當初的囂張跋扈,她隻是一個渴望有人陪著的女人。“寧兒,你太單純了!她最有那個可能!”皇上知道寧兒不相信皇後會這樣做,他也知道皇後不可能做,可是他不會允許皇後所有的不會!“皇上……”“寧兒,此事你不要摻和,這是朕一人的決定。”皇上的態度依舊,根本不給靜婉為皇後求情的機會,“也不是因為你的原因。”“難道皇上想要臣妾內疚一輩子嗎?”靜婉雙眼通紅,眼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皇上忍心看著臣妾背負害得皇後被廢的罪名過這一生嗎?”她不能,也不願!皇上看著靜婉良久,沒有回答,將靜婉摟進懷裡,“彆哭,你還沒出月子,得了淚風眼以後有你受的。”“皇上,能不能……”靜婉抓著皇上胸前的衣服,想要再求一求,可是卻再不說出口。她知道,再說下去惹怒皇上,廢後一事隻會更加糟糕,“皇上,顧著好身子,臣妾會一直陪在皇上身邊的。”有時候,以退為進,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嗯,朕知道了,寧兒歇著吧,朕過些日子閒了就來看你。”皇上拍了拍靜婉的後背安慰道,“隻是,全兒的滿月酒怕是……”“皇上不必多想,沒有滿月酒,咱們全兒會有周歲宴席的。”靜婉知道皇上的擔憂,安慰回去。同樣的,他們的全兒不會是大阿哥,沒有那個福氣到周歲,也不是元萱格格,被遺忘了生辰。“好,寧兒放心,全兒的周歲生辰,朕一定會大辦。”聽到靜婉的勸解,皇上很是滿意。那麼,寧兒,朕也會給你留一些餘地,不讓你內疚終身。皇上離開之後,靜婉望著還跪在地上的香雨等人,臉色變了。“你們,你們竟然將這麼大的事情瞞著本宮,是想要本宮做那不忠不義之人嗎?”“娘娘,奴婢不敢。”“不敢?不敢怎麼還瞞著本宮,將本宮一人蒙在鼓裡?”“娘娘,奴婢等人也是怕娘娘知道了受刺激,有礙修養身體啊。”“哼,合著,若是今日熬登王子沒有來翊坤宮,你們是不是打算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再讓本宮知曉?”“皇上也不讓奴婢等人告訴娘娘啊。”“皇上不讓告訴本宮?難怪,本宮倒是想著,怎麼做個月子都沒人來話家常,連楊貴人和珍常在本宮都見不到,合著你們和皇上一起瞞著本宮呢!”“娘娘……”“彆叫本宮,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將本宮當作你們的主子,連瞞著本宮如此重要的事情也全說是皇上吩咐?合著皇上一有什麼吩咐,你們也能將本宮出賣了!”“娘娘言重了,奴婢們不敢。”“不敢?沒有什麼是你們不敢的!你們自己想一想,與皇上一起合著瞞過本宮多少事!去年晉嬪,今年生辰,還有這次廢後事情……哼,好好跪著反省,然後來告訴本宮,你們到底想要怎樣!”靜婉氣的甩了衣袖出了花廳。八月十五的這個中秋,合宮都是氣氛低迷,也沒了中秋夜宴。福臨是鐵了心要廢後,連孝莊都挽回不了。在侄女和兒子之間,在家務與國政之間,孝莊到底還是選擇的後者。隻要皇上不要將此事做的太絕。很快,皇上和蒙古科爾沁草原熬登王子達成了共識,將廢後一事的壞處降到了最低。而對於朝廷方便,關於皇後被廢的原因,皇上對眾大臣的說法,理由非常簡單,就是皇後“無能,故當廢”。其實,誰都知道,這隻是福臨廢後的借口,必有其他原因。所以,從太後到科爾沁草原,再到朝廷上下,皇上都一一應對,甚至解決了紛爭。於是這一日皇上下了這樣一紙詔書:?自古立後皆慎重遴選,使可母儀天下。今後乃睿王於朕幼時因親定婚,未經選擇,宮閫參商已曆三載,事上禦下,淑善難期,不足仰承宗廟之重。謹於八月二十五日奏聞皇太後,降為靜妃,改居側室。?皇上用“未經選擇”打馬虎眼,蓋幾個大帽子,將皇後降為靜妃,同樣的也將靜婉的原因刨除在外。坤寧宮裡的塔拉在接到廢後聖旨時,高興的淚流滿麵,不是皇後了,她終於不是皇後了。真好,真好。塔拉看向窗外,此刻外麵下起了傾盆大雨,一如她封後的那一夜。原來,那一日的那場大雨就警告過自己,隻是自己太過偏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