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鬨劇終於結束,而坤寧宮的諸位已經快要餓瘋了,從早上給皇後請安開始,發生了太多的事,此時早已過了午膳時間。可皇上坐在主座上,眼睛望向遠方,深邃而又不可窺探,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沒人敢去喊話,隻能苦苦等著,平日裡的矜持也沒有了,皇後娘娘備著的茶水點心也被吃得乾乾淨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上站了起來,走到靜婉麵前,拉著靜婉的一隻手說道,“走吧,陪朕去乾清宮用膳,彆餓壞了。”“好。”靜婉被香雨扶起來,準備跟著皇上一起離開。“皇上,嬪妾……”語芙站起來喊道。聖旨到現在都沒來,那她的去向就……“大家都在,那朕就說一聲,這芙兒以後就是官女子了。”皇上回頭看了一眼,知道是昨夜自己寵幸的那個小宮女。“那皇上安排官女子去哪兒住呢?”藍妃問道,“這官女子可是從鹹福宮出來的。”“這……”皇上本來也想著安排她去其他宮殿,可是想到獨居的塞克圖氏惹出來的事,便猶豫了,“既然你是鹹福宮出來的,不如就先住在鹹福宮吧。”“皇上,鹹福宮除了麗貴人住的春暉堂,楊常在住的扶雲軒,也就正殿和花舞堂、花影樓是空著的,這官女子安排在哪裡呢?”藍妃很快將鹹福宮的一切說了出來,“花舞堂不小,是寧妃曾經住的地方,就是這花影樓比較小……”“這芙兒也就一個人,不拘大小的,就先住在花影樓吧,以後再說。”說完,皇上拉著靜婉離開。“臣妾(嬪妾)恭送皇上。”皇上離開之後,皇後塔拉便也讓眾人都回去了。各個再也不磨蹭,麻溜地往自己宮裡趕。出了坤寧宮,各有各的宮道,雪蝶瞥過眼,看到語芙在後麵磨磨蹭蹭的。雪蝶冷哼一聲,心裡想的是:左右你還是要一同住在鹹福宮的,躲了初一,能躲過十五嗎?於是帶著語若率先回了鹹福宮,的確,躲不過十五。語芙磨磨蹭蹭地還是到了扶雲軒門口,她的一些貼身東西都還在扶雲軒呢。可誰曾想,還沒踏進扶雲軒呢,一連串地從裡麵丟出許多東西,語芙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己的東西嗎,連一些貼身衣服都被丟了出來。“語芙!我真是小瞧了你,原來你的心這麼大呢,”語莫丟完東西也跟著走出扶雲軒,“拿著你的東西,滾出扶雲軒!”語莫性子急,又忠心護主,最見不得語芙這種背信棄義之人。“你……”語芙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語莫!”雪蝶聽語若說了語莫的作為,趕緊走出來嗬斥,“人家現在可是官女子,你彆沒大沒小的。”“小主,奴婢……”語莫有些氣不過,隻能彆過頭去,不再吱聲。“小主,奴婢要去拿一些自己的東西。”語芙順口說道。“彆……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小主,如今你也是官女子了呢。”雪蝶冷笑著擺了擺手,“你的東西,除了語莫扔出來的這些,你自己去瞧瞧,左右沒人克扣下來。”“奴婢也是被逼無奈的,若不是小主將奴婢趕離身邊,奴婢也不會……”語芙有些委屈地說道,“若不是寧妃娘娘她……”“閉嘴!不知悔改,寧妃娘娘也是你能編排的?”雪蝶變了臉色,“你以為你爬上皇上的床,就能保住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你自己瞧瞧如答應的下場!”“那是如答應偷人,奴婢又不會做那種汙穢不堪的事情!”語芙辯解道,“皇上說了,奴婢位分不能進得太快,要不然也會直接給奴婢一個答應的位分呢。”“爬上龍床就有多純潔嗎?你以為當了官女子人人就會向你示好嗎?我就瞧著你怎麼找死。”雪蝶咬住下唇,心中恨不得從來沒收留過這樣的人。“你!”語芙先前有一些愧疚,才一直低聲下氣,卻得到雪蝶這樣的冷嘲熱諷。“你什麼你?你再是官女子,見到我也是要行禮的。拿走你的東西,再不許踏進扶雲軒半步!”說完,雪蝶搭著語若的手進了軒中。語芙咬了咬牙,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東西,便去了花影樓。雪蝶說得沒錯,不是當了主子就什麼都順當的。語芙抱著自己的東西,在花影樓等到了黃昏,內務府才派人來幫自己收拾。內務府笑著賠罪,說是準備大選事宜,一時間耽誤了,才來遲了,還望官女子莫要責怪。人家都賠罪了,語芙也不好說什麼。見語芙沒有責怪,內務府又給語芙留了一個貼身宮女,一個太監,便離開了。晚膳也是簡單,還不如在扶雲軒用的好呢,語芙胡亂吃了點東西,便在小宮女的服侍下睡了。躺在床上的語芙,輾轉難眠,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沒有,為什麼得到的卻不是所期盼的呢?這邊靜婉陪著皇上用完膳便告退了。今日的她,沒有時間陪著皇上消磨時光,她要去救花旗。花旗是因為她才得了這樣的下場,她怎麼能袖手旁觀呢?何況花旗自她生病開始就照顧她,陪她走過那麼多的路,她不舍得她出事。靜婉捧著六個多月的肚子,有些辛苦,香雨隻得多用些力氣,卻不敢叫停。再快一點,花旗就能少受一點委屈。慈寧宮。宮門前值守的小宮女,遠遠地便看見寧妃娘娘帶著貼身宮女往這邊走,大著肚子的寧妃娘娘走起路來,看著特彆辛苦。小宮女連忙迎上前來,“寧妃娘娘吉祥。”請安之後,小宮女便扶了靜婉,“寧妃娘娘慢一些彆急。”“太後娘娘有空嗎?午睡可有醒了?”靜婉有些急切地問道,“本宮有要事求見太後娘娘。”“陳院使在裡麵。”小宮女也沒有隱瞞。“是嗎。”靜婉腳步不停地踏進了慈寧宮大門。一進宮門,靜婉便遠遠地瞧見,正殿門外跪著的陳院使的身影。遠處瞧著,陳院使有些淒慘,靜婉走到跟前才發現,比起上次在乾清宮見到他,這次他卻像是老了十多歲。“臣給寧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臣不能起身行禮,還望娘娘恕罪。”陳仕德看見靜婉走到身邊,拱手請安。他也知道陳未軒犯的錯,他不能去怪任何人,他隻能去怪自己的兒子,怪隻怪兒子生了不該生的心思。而他唯一能為兒子做的,就是求情,哪怕丟了他這條老命。“陳院使,本宮……”靜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望著沒有一點動靜的正殿,靜婉隻得讓香雨扶著自己也跪了下去。“寧妃娘娘,娘娘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啊。”陳仕德連忙出言阻止,可是靜婉還是跪了下去。“陳院使不必惶恐,你是為了你的兒子,本宮是為了待本宮如姐妹的花旗姑姑。”靜婉知道,撇清與陳未軒的關係,才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小宮女看見靜婉也跪了下去,咬了咬牙進了正殿。正殿內室,太後坐在一旁閉目靜思,蘇沫兒看見小宮女進來,便明白寧妃來了,隨即告訴太後。“太後娘娘,寧妃娘娘來了。”“花旗是隨著咱們一起入關的,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哀家也不忍心看她受罰,如此,便好了。”太後聽見蘇沫兒的話,睜開了眼睛。“是,花旗從未犯過錯,恐怕這次也是糊塗了。”“走吧,隨哀家出去瞧瞧,陳老太醫也跪了許久了吧。”“是,陳老太醫跪了快一個時辰了。”蘇沐兒扶起太後往外走去。出了殿門,太後和蘇沫兒便看見靜婉和陳仕德一起跪在院子裡。“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臣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千歲。”看見太後出來,靜婉和陳仕德也行了禮,隻是是跪禮。“糊塗!”太後怒聲斥責,“還不快起來,你是個主子,怎麼能為一個奴才就跪下來呢?”“多謝太後娘娘心疼臣妾,”靜婉伏下身子說道,“當初在花舞堂,臣妾生病,若不是花旗姑姑悉心照顧,哪來臣妾的今日?”“那是她一個奴婢該儘的本分。”“太後娘娘應該知曉,那時候的臣妾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小答應,花旗姑姑卻依舊不辭辛苦地照顧著,臣妾……”靜婉已經紅了眼眶。“唉,起吧,你該顧著你自己的身子。”太後娘娘歎了口氣,“這花旗也快到年紀了,可以出宮了。”“多謝太後娘娘恩典。”靜婉謝了恩,被香雨扶著起來。太後娘娘這話說了,就是饒了花旗姑姑了,隻是要打發出宮了。“太後娘娘,臣願以院使一職換犬子一條命。”一旁的陳仕德生怕太後娘娘應了寧妃娘娘的請求就離開,“犬子糊塗,還請太後娘娘饒恕。”“陳未軒他……”太後氣得說不出話來,“若是喜歡花旗,來向哀家求娶就是,何必……這讓哀家如何輕饒他呢?”“太後娘娘,這也是臣妾的錯,”一旁的靜婉忍不住接話,“花旗曾和臣妾說過有意中人,臣妾想著花旗姑姑也快要出宮了,無可厚非,隻是臣妾離不開花旗姑姑。“臣妾打算等生下孩子的時候,再求太後娘娘和皇上給花旗一個恩典的,隻是沒想到花旗姑姑的意中人是陳太醫。”“這麼說來,陳未軒和花旗倒是相互有意了?”太後娘娘聽見靜婉說的話,反問道。“現在看來,是了。”“唉,花旗也是哀家從沈陽皇宮一起帶來的,如今清白卻堪憂啊……”太後得了靜婉的肯定,歎了一口氣。“太後娘娘,犬子壞了花旗的清白,臣願意代替犬子求娶花旗為正妻,懇請太後娘娘恩典。”一旁的陳仕德又如何猜不出太後娘娘這話的用意呢?陳未軒犯下如此糊塗之事,怕是沒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再敢嫁了,花旗是寧妃娘娘身邊的紅人,又是曾經服侍過太後娘娘和皇上的,並不比千金小姐差。也罷,這就是命吧。“罷了,你們都先回去吧,哀家會好好考慮的。”“臣妾告退。”“臣告退。”靜婉和陳仕德分彆告退,退出了慈寧宮。靜婉才走了幾步,便聽見後麵有人喊自己,一回頭,看見蘇沫兒姑姑領著幾個太監,抬了空肩輿追了出來。“寧妃娘娘,慢一點。”“蘇沫兒姑姑。”靜婉停了下來,看著肩與有些疑惑不解,“這……”“太後娘娘心疼寧妃娘娘你走了這許多路。特意賜了肩與給娘娘。”可不是多走了路嘛,為了顯出誠意,靜婉從乾清宮是一步步走著來到慈寧宮的,此刻雙腳疼得厲害。“多謝太後娘娘恩典,本宮就不推辭了。”“是,寧妃娘娘慢一些。”蘇沫兒和香雨一起扶著靜婉坐上了肩與,後又叮囑幾個太監,“服侍好寧妃娘娘,小心一些。”“本宮走了,蘇沫兒姑姑替本宮向太後娘娘謝恩。”“寧妃娘娘放心,奴婢不會忘了。”蘇沫兒應了。翊坤宮。靜婉一回到宮內,便見董鄂夫人焦急不安地等在殿內,見自己一回來,便迎了上來。“寧兒……”萬般擔憂,在見到寧兒的這一刻,董鄂夫人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額娘放心,寧兒沒事了。”靜婉牽著董鄂夫人的手進了內室。“額娘聽見消息,真是急得想要跑去找你。”說著董鄂夫人便落了淚,恨自己不能維護寧兒一絲。“額娘彆擔心,皇上會護著我的,何況我本沒有做那樣的事,是不會怕她的。”靜婉拿了帕子替董鄂夫人擦了淚,“如今我已經不是那個小小的答應了,不會那麼容易被人陷害。”“可是,恩寵越多樹敵也越多啊。”董鄂夫人擔憂地道,“身在高位,便要接受很大的詆毀啊。”董鄂夫人的這話,靜婉也是明白的。“額娘彆擔心,寧兒定會多加小心的。”靜婉拍了拍額娘的手。“娘娘,老夫人午膳都沒用呢。”一旁的齊風有些難過,“若不然娘娘陪著老夫人用一些吧。”“好,你去取一些吃的來。”靜婉點了點頭。很快,太後的懿旨便傳遍了東西六宮。陳未軒,穢亂宮闈,罪極當誅,念其家族世代為醫,在宮中侍奉,免其死罪,罪責三十大板,逐出太醫院,非召不得入宮。劉佳氏花旗,私相授受,罪當杖斃,念其曆經兩朝,忠心耿耿,又因寧妃求情,免其死罪,罪責二十大板,逐出皇宮,非召不得入宮。晚間,有太醫院的小太監傳了口信給香雨,陳未軒和花旗被打了板子趕出宮門,已經由陳府的人接了回去。靜婉這才放了心。雪蝶那邊,靜婉也在第二日,將如答應的事情,前後問了個遍,知道是以漫主動告訴雪蝶的,也是歎息不已。當初的四個小丫頭,如今以漫和以沛都進了辛者庫,隻剩下以涵和以泠了。靜婉雪蝶商量著大選在即,等那些新人進宮後,再讓雪蝶將自己有孕一事說出來吧。四月十八。秀女殿選。這次殿選依舊安排在了禦花園的絳雪軒,皇後和太後陪著皇上在殿選。一共一百八十六名秀女,一排八個秀女,站在殿門口,由太監一一唱著名字和家父官職什麼的。一晌午才看了六十多個,看得皇上眼花心煩,用過午膳後,看得便快了許多,有的太監名字還未唱完,皇上便擺了擺手,一排子都下去,再換下一排。快要天黑的時候,終於將這一百八十六名秀女都看完了。也很快下了聖旨。浩齊特博爾濟吉特氏娜仁托雅,年十六,冊封為貴人,賜居長春宮幽霞堂;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阿爾其,年十四,冊封為貴人,賜居長春宮落夕堂;佟氏瑾年,年十四,冊封為貴人,賜居景仁宮榮華堂;??董鄂氏青梅,年十一,冊封為常在,賜居鐘粹宮寒梅閣;??石氏言淺,年十三,冊封為常在,賜居永壽宮旖月館;完顏氏慧敏,年十五,冊封為常在,賜居景仁宮瑤華館;烏拉那拉氏星荷,年十四,冊封為常在,賜居永壽宮風花閣;高佳氏眉曼,年十六,冊封為答應,賜居鐘粹宮聽雨軒;烏蘇氏依塵,年十五,冊封為答應,賜居永壽宮雪月軒。一共九個秀女被冊封進宮,同時皇上稱以後不可年年選妃,和太後商議良久,定了三年一選。當然了,內務府年年挑選服侍的宮女的規矩依舊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