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買了些吃食，趁著夜色回到山洞之中，到了儘頭，小狐狸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埋怨道：“怎麼去了那麼久，人家在這裡等著很無聊的，今後不用你出去了，我去。”韓良笑道：“每次買回來的東西，倒是你吃得最多，你是狐狸啊，如何吃起大魚大肉來比我這個人還厲害？”白瑩瑩白了韓良一眼道：“狐狸就不能吃肉，你規定的啊？要你買的七弦草買了沒有？”“這是個小地方，那七弦草藥鋪老板連聽都沒聽說過。”“哼，連七弦草都沒有，走了走了，我們快回去，要不小玉姐姐等得心急了。”說著依舊施展她那門徹地的法術，把韓良帶到地下的峽穀之中。韓良這幾個月跟白瑩瑩進出了幾次，已經打聽到她所用的這種法術名字，叫做狐隱遁，在地下穿行，如履平地，行蹤掩飾得極好，同一個地方，即便來回穿行，一般人也很難看出痕跡來。白瑩瑩這段時間在峽穀中找到了幾種草木，還要韓良去買一味七弦草來，雖然她沒明說到底是什麼用途，不過韓良猜也猜到，應該是要用來煉製丹藥。一般煉丹都要用丹爐輔以修行者的三昧真火或者其他火係法術煉製，除了材料必須齊備外，還需要許多技巧，韓良對白瑩瑩到底要怎樣煉丹，煉製什麼丹藥十分有興趣，隻可惜白瑩瑩絕口不提這方麵的事情，現在少了一味七弦草，想看她煉丹也看不成了。到了冰湖旁，韓良從寶囊中拿出才買的酒菜擺出來，和白瑩瑩大快朵頤，霍小玉也略略吃了點。一邊吃韓良一邊把剛才在酒樓中聽到的消息說給兩人聽，白瑩瑩聽了像是沒事人一般，完全沒有感覺，霍小玉則顯得很是吃驚。“我聽三娘說過，妖魔界的妖魔數不勝數，往往都是成千上萬蜂擁而至，他們都是冷血無情的，無論是人是鬼，甚至同類都會吞吃，其中有些精英妖魔甚至比人類的強者還要厲害，一旦結界被突破，那可就麻煩了。”韓良道：“此事輪不到我們來擔心，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好好修煉，真要發生什麼事情，隻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即可。”白瑩瑩在一旁道：“哼哼，保命是一，我還要把那個靈霄山的家夥刺上一劍，報個大仇。小玉姐姐，你不是也被一個靈霄山的什麼孟軒風所傷嗎，難道就這麼算了？”霍小玉歎了口氣道：“唉，那人修為太強，以我們的實力去找他，無異以卵擊石，就算我們修為上去了，他有靈霄山做靠，一定進步比我們要快得多，終究還是惹他不起，眼下也隻能夠忍氣吞聲了。”韓良冷笑一聲，說道：“孟軒風強則強矣，但我們得了這樣一個地方，隻要勤學苦練，未始沒有趕上他的一天。眼下我們修為不及，隻能暫時避讓，他日隻要找著機會，便要置他於死地，此人已和我們結下仇怨，若不除他，我們終究寢食難安。”三人吃個儘興，聊了一陣，便不耽擱，各自繼續修煉。韓良此前已通一百八十多竅，此後的兩個月又通十八竅，總數已超過二百竅，他也終於感覺到神識之中產生了異常的波動，神魂凝聚得越來越緊密，將幻像出竅，有時候都能夠隱約感應到幻像閃現時反饋過來那種真實的觀感。看來離顯相已經近在咫尺了，韓良也越來越緊張，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得了，人修鬼相，還要顯相出來，這是一個極其罕見的情況，幾乎找不到前人的經驗之談。“慧光大師說，我的佛門際遇也許可以讓我化解顯相這一關的障礙，到底應該怎樣來化解呢？《紅塵經》乃是修煉精神的無上法門，難道大師的意思是要我以精神的力量來渡過難關？”韓良隻這麼空想，一時難得要領，琢磨不透，乾脆不管不顧，隻是一心修煉真氣，錘煉神魂，平靜等待顯相關口的來臨。看看又是一個月時間過去，韓良再通六竅，卻始終等不到那一個緊要時機的到來，雖然偶爾也感覺到一絲跡象，但畢竟隻是跡象而已，離真正顯相來臨的條件還差的遠。韓良從開始的緊張，到著急，到懷疑，是不是人類修煉鬼界的相法，人鬼殊途，無法更進一步了呢？他此前選擇了靈鬼相作為自己的本命相法，原本是雄心勃勃，之前在幻海之中見識到了許多年輕高手，免不了受到些刺激，當時這些刺激是鼓動力，現在心思出現亂象，那些刺激就產生了反作用，糾纏得越來越深，難以消弭。《紅塵經》是修煉精神的無上法則，韓良的精神力相比同等修為的人要強出不少，一向心防守得極緊，不易被外界侵擾，哪想在即將顯相的緊要關頭，居然心靈之中出現了雜質。韓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努力想要把心靈的雜質給清除掉，可是好像完全徒勞無功，不但心裡越來越亂，而且性情也受到影響，變得有些古怪，易怒、多疑、狠辣，有時候毫無征兆就跳起腳來大發雷霆，白瑩瑩覺得委屈了，頂撞幾句，甚至他差點忍不住就要祭出天靈刀來將白瑩瑩斬於刀下。霍小玉和韓良相處久了，比較清楚他的性情，早就發現不正常，有時候趁機勸說幾句，奈何韓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霍小玉無可奈何，隻能在一旁看著乾著急。韓良並不知道，其實靈鬼相那種森然陰鬱的鬼魅風格對他性情的影響已經凸顯出來了，相由心生，入相即是交心，心與相合，此乃入相之道。以前他也有過一些性情的變化，但由於修煉了《紅塵經》的緣故，暫時得以壓製，現在遭逢顯相這一修行壁障，竟然有些把持不住。這一日，韓良發現自己已經連續數天修為都沒絲毫進步，不由大感惱火，乾脆不管什麼修煉不修煉，拿出天靈刀在峽穀中舞弄了起來。霍小玉看著韓良這副模樣，也很是緊張，生怕韓良一個不好出了岔子，那可就麻煩了，隻可惜她雖然已經到了顯相的層次，但韓良的情形和他迥異，根本提供不了什麼切身的經驗。白瑩瑩在一旁看韓良把兩道刀光飛來飛去，看了一陣，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嘴裡嘟嚷道：“你以前沒有修過刀法嗎，怎麼一點刀意也沒有？”韓良心裡雖然煩亂，耳朵倒還靈敏，聞言扭頭發火道：“你這小狐狸懂什麼，我這不是刀法還有什麼是刀法？”白瑩瑩見韓良發火，也是怒道：“我再不懂也比你這亂砍亂剁強，哼，我見過的劍術高手、刀術高手多了去了，沒一個是像你這樣的。”韓良正將兩把天靈刀耍弄得暢快，被白瑩瑩說成亂砍亂剁，差點就想回轉刀光向她斬去，強忍住心裡的惡念，沉聲道：“你都見過什麼樣的，比我又強在哪裡？”白瑩瑩冷哼一聲：“哼，你這兩把刀看著氣勢洶洶，實際上隻有其形而無其神，其神者何？刀之真意也。一絲刀意也無，任你耍弄得如何花巧，也發揮不出多大的威力，白白糟蹋了兩把好刀。”“刀之真意？”韓良雖然受了靈鬼相影響，脾性不穩，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凡是遇上新鮮的事物，尤其是有關修煉的，都想極力一探究竟，此時聽白瑩瑩說出“刀意”一詞，一時倒是聽在了心裡。“既然你說我的刀法隻有其形而無其神，那你使兩招給我看看，到底什麼是刀意。”韓良收回天靈刀，往白瑩瑩麵前一遞。白瑩瑩霎時臉色一紅，躊躇著不敢接手，嘴裡結結巴巴道：“你……你想知道什麼是刀意，我說給你聽就是了，我……我學的刀法乃是我們天狐的密傳，卻是不能顯露出來讓你學去了。”韓良心裡不豫，森森道：“說！”“你……搞這麼嚇人做什麼，人家說就是了。所謂刀之真意，就像人的神魂一樣，也可以稱之為刀魂，人無神魂則心智不通，力量不顯，刀無刀魂則刀法不通，威力不彰。怎樣領悟刀意呢？那便需要修煉者和刀心心相通，產生感應，如此才可以心生意至，人刀合一，而至無刀似有刀，有刀似無刀的境界，刀法乃成，刀如此，劍亦如此，時間萬物莫不如此。”白瑩瑩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搖頭晃腦，像極了背書的學生，霍小玉看著，難得展顏一笑，倒把緊張的氣氛衝淡了些。韓良原本是耐著性子在聽，沒想到越聽越入迷，把白瑩瑩的話在心裡轉了幾轉，琢磨了一番，品嘗出幾分味道，竟然沉靜了下來。良久，韓良忽然問：“怎樣才能與刀心心相通呢？”白瑩瑩臉色又是一紅，弱弱地道：“這個……每個人的方法都不相同，需要自己去慢慢領悟，說得再多也沒什麼用處。”“刀意，刀意，領悟，領悟……好，我就領悟領悟！”韓良把手中的天靈刀往地上一拋，盤坐下來，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