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姐，燕姐姐，韓良娶了清雲公主啦。”永寧公主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喊著。“什麼？”梅芊芊手中畫筆掉下，顏料把快要完成的一幅秋景圖濺得一塌糊塗。燕琳訝異道：“他不是給祖良玉做參謀的嗎，怎麼又娶了公主了？”永寧繪聲繪色大說了一通，總算把校場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說完還拍手大笑：“你們說，本公主的眼力是不是很好？那些個姐姐和娘娘都笑我，最後還不是瞪眼沒話說。”燕琳和梅芊芊你看我我看你，各各震驚無言。燕琳震驚的是，韓良居然以一敵二，打敗了兩個大門派的年輕高手，就算得了慧光大師一點次元真髓的幫助，聽來也是不可思議；梅芊芊則被那三十位小數的圓周率所震撼了，她通詩文，懂計算，當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儘管精確度太高的圓周率尋常不大用得上，但這卻是千萬年來無數算術家想要征服的難題。“那道人是誰，韓良的答案你可有看到？”永寧見梅芊芊迫不及待發問，笑道：“梅姐姐你就不關心一下韓良本人？那道人聽韓良說一直雲遊在外，也是好多年不見了，答案嘛，被慧光大師拿了去，我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回去問皮公公，他肯定是知道的。”燕琳皺了皺眉頭道：“難道真如那小子所說，師父教了他相法後就雲遊天下，沒了蹤影？我還想他要是背後一直有高人撐腰，那就讓梅姐姐也拜到高人門下，有個好去處。”梅芊芊一怔：“琳妹，你說什麼？”“沒什麼，沒什麼，那個沒人性的家夥，我們不要再提他了，管他娶什麼公主也好，郡主也罷，關我們什麼事。”梅芊芊輕歎一聲，重新拿起畫筆，對著殘畫一筆一筆勾勒起來。離梅府不遠的忠義巷，有一座豪華氣派的建築，原本是浩王劉經的府邸，自從浩王失意遠走南疆，這座浩王府一直空著，隻有幾個老仆日常打掃管理，此回兩國使者來朝，便把這裡當做了夏國使團下榻之所。當晚永泰殿禦宴完畢之後，大夏清雲公主元夢瑤在王府花園荷塘邊上，靠著青石欄杆，晃動一雙白玉小足，蕩得水來水去，嘩啦嘩啦，奏起夜的清幽。北溟劍宗弟子溫寒此時重又換上他那副好看的笑容，站立在一旁，看美人戲水，偶爾想起日間校場無懼、無惑的少年，嘴角微翹，若有所思。“冷月難言思入夢，宮人有語淚回籠，唉……溫寒，你說，做個公主好還是做個平民好？”元夢瑤歎息一聲，這深秋寂夜的幽景，讓她忽生感慨。溫寒微微一笑，恭恭敬敬道：“若天下公主都像公主你這般，那當然還是做公主好。”元夢瑤玉足輕輕一挑，掀開腳邊一片葉子，搖頭道：“我看，做個公主沒什麼好，做個平民也沒什麼好，最好是做個天資縱橫的弟子，被門派寵著，修為日日精進，也不求長生不老，隻多幾百年青春歲月，容顏不枯，見識億萬裡江川河嶽，光怪陸離。做人都有做人的樂趣和追求，一旦開始修行了，那些樂趣和追求卻漸漸遠去，隻剩下永不變更的一個目標，你說，是修行好，還是不修行好？”“當然是修行好，你想做什麼，都能通過修煉來實現。”溫寒走近幾步，揮手一道罡氣把荷塘中央一條小魚遙遙抓起，在空中團團一轉，又把罡氣一收，啪的一聲，小魚掉下來，扭動幾下，倏忽不見。“魚如此，人亦然，那些人世情懷，多少是要失落一些，但隻要你想，何嘗沒有更多樂趣可以挖掘享受？我修冰魄神相，要劍氣如龍，瞬息千裡，還要一個紅顏知己，躡雲踏月，同飛共伴，你修玉女相，要容顏不老，青春永駐，羨煞山河日月，你我都要入世出世，觀有無大境，闖生死迷局，乃屬神仙樂趣，若不修行，便享受不到。”溫寒款款而談，溫潤少年，名家氣度，全沒有白天在校場失利後的氣急敗壞。元夢瑤道：“你北溟劍派講究的是一片冰心，風刀雪劍，於春意盎然中生雷霆萬鈞，我碧水蘭軒要練就一顆不動心，止水微瀾，我不動而人有風疾雨驟，兩者多少有些相似處，隻是我終要作繭自縛，往不歸路上去，你卻是自由跳脫得多。”溫寒道：“我看公主此次一番作為，可比在下更要跳脫。”元夢瑤笑道：“倒要多虧了你的配合，否則那一個書生說什麼也入不到我轂中來，我看你也裝得很辛苦吧？”溫寒忽然露出些猴急的神色：“公主，我已照你吩咐和他精神比拚了，雖然沒想到那小子如斯厲害，逼出了我的全力，但就算他有差錯，我終究也會幫他贏下，最後我還用宿師叔小小激了他一激，讓他明白天高地厚，好多和公主你勤勉修煉，如此該算我做得完美吧？那麼……”“才讚你北溟劍派一片冰心，你就猴急。放心好了，那一個師姐，我定設法介紹你們認識，不過人家修為高深，仙姿玉貌，仰慕她的人多了去了，想要博得她的歡心可不容易，此時急切不得，你先儘力練出一個身相來，否則就算見了，人家也不會搭理你。”溫寒樂道：“公主放心，師父他老人家對我歡喜得很，臨下山時不但賜了我一口飛劍，還說待我通靈之後，便閉關助我顯相，最長兩三年時間，我該可以顯出本相，踏入身相巔峰，嘿嘿。”元夢瑤道：“你看，我雖然是公主，在師門的待遇卻比你差得遠了，萬事都要自己努力。”“現在不是得了一個韓良嗎？合力雙修，可以快些進境。”“唉，說來容易，隻怕做起來不會這般輕鬆，那個書生，不是那麼好使喚的。”元夢瑤看著腳邊幾隻遊魚，眼神漸漸幽遠，重又沉默了下去。……大漢皇宮一角，僻靜的一處院落，中間立起一座閣樓，叫做凝香閣，乃是當今皇後江影心還在做貴妃時，因為生性好靜，劉錦愛煞了自己這一個沁貴妃，便為她建了這座凝香閣，一直到今天，當年的貴妃已成為皇後，但她仍然喜歡呆在凝香閣裡，看書修行。這一晚的凝香閣內，不隻一個皇後，還有她唯一的親生女兒永寧公主也在。“永寧，你說，要是你可自由選擇，你願選一個什麼樣的丈夫？”江皇後把女兒抱在懷裡，撫著她的秀發，忽然問道。永寧一呆：“母後，如何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來？孩兒還小呢，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江皇後笑道：“小什麼小，你快要十五歲了，也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我看今日校場事畢，你急著領了我的諭令就出宮找芊芊和燕琳說去，是不是韓良這樣的男人，很討你喜歡？”永寧大羞：“怎麼連您也這樣來說我，她們未能到場，孩兒不過是應允了要告訴她們結果的。”“你也不要怕羞，為娘要你一句實話，看你到底喜歡怎樣的男人。”“喜歡怎樣的男人？”永寧輕聲念了幾遍，把頭埋到母親懷裡去，幽幽道：“此事由母後和父皇作主，孩兒有什麼好說的。”“假如你可以自由選擇呢？”“可以自由選擇？”永寧抬起頭來，盯著皇後看了好一會，咬著嘴唇，想了又想，才道：“嫁了韓良那樣的人，總比隨便嫁給一個武夫或者哪一個大臣的兒子要好，像李大人的兒子，整日價挺著一個大肚子耀武揚威，若嫁給了這樣的人，我多半活不過三十歲去。”江皇後笑道：“好在你無需煩惱，今後有喜歡的便儘管喜歡去，不過成不成還得為娘把關。”“母後，您的意思是……”“你自由了，今日皇上已經答應了我，將來你的婚事可以自己作主。”永寧張了張小嘴，呆呆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