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最近已一再講過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區彆了。第一,由壓抑作用看來,我們知道這兩種本能怎樣地互相反抗,其後性本能又怎樣地在表麵上屈服,迂回曲折地求得滿足,以補償其損失。其次,性本能和自我本能對於必要性從一開始便各有不同的關係,所以,它們的發展彼此互異,而對於唯實原則也各有不同的態度。最後,我們還深信由觀察而知性本能和焦慮之感比自我本能有密切得多的關係,——這個結論似僅在某一要點上尚未完密而已。要擁護這個結論,可再舉下麵的一個深可注意的事實:饑渴為保存自我的兩種最重要的本能,卻從未轉變而成焦慮,至於不滿足的裡比多轉變成焦慮,則為很常見的現象。我們所以要將性本能和自我本能嚴加區彆的理由,那是誰也不能否認的;其實,說性本能是個體的一種特殊的活動,已默認二者之間的區彆了。成問題的,隻是這個區彆究竟有什麼意義,以及我們是否嚴肅認真地對待這個區彆。這個問題的答案要看下麵的兩點:1性本能在身體的及心理的表示上,不同於自我本能,究竟到了何種限度,我們是否能加以規定;2由這些差異而引起的結果究竟如何重要。我們原無意要堅持這兩種本能在本質上的差異,而且即使有了差異,了解也是很不容易的。它們都不過被描述為個體的能力的泉源,我們若要討論它們在基本上究竟同為一種或分屬二種,則決不能僅以這些概念為基礎,而必須以生物學的事實為根據。就目前說,我們對於這方麵所知甚少;縱使我們所知較多,也無濟於精神分析的研究。榮格以為各種本能都源出於一。因此,凡來自本能的能力都稱為“裡比多”;這也顯然是無濟於事的。因為我們采用這個辦法,決不能使精神生活中不再有所謂性的機能,於是便不得不將裡比多分為性的和非性的二種。然而裡比多一詞卻仍宜保存著,以專稱性生活的本能力,象我們以前所用的才是。所以,我想性的本能和自我保存的本能究竟應否加以區彆的問題,對於精神分析沒有多大重要性,而且精神分析也沒有資格討論這個問題。由生物學的觀點看來,顯然有許多方麵可以證明這個區彆的重要。因為有機體的機能隻有性這一種才超出個體之外而和物種相聯係。這個機能的行使,不象他種活動那樣常有利於個體,而且為了得到性的高度的快樂,或不免使生命陷於危險或滅亡。然而個體的生命仍須保留一部分遺傳給後代,於是乃有一種不同於其他的新陳代謝的曆程,以為達到這種目的之用。個體原自以為非常重要,以為性也象其他機能,隻是用來求個體滿足的一種手段,但由生物學的觀點看來,個體的有機體隻是物種綿延的一段,與不朽的種質germ-psm相比,其生命甚短,不過暫時作為種質的寄身之所而已。但以精神分析解釋神經病,便不必作這種深遠的討論。性本能與自我本能的區彆已可用以為了解“移情神經病”的關鍵。這種神經病的起源已能追溯到某一基本的情境,而在這個情境之內,性本能與自我本能互相矛盾,或——以生物學的術語說吧,雖不很準確——自我以本身作為獨立的有機體的資格與其本身的另一種資格,即作為物種延續的一分子,是互相反抗的。這個分立或者到了人類才開始存在,因此,總的說來,他之所以較優勝於其他動物,或許就在於他有患神經病的能力。人類的裡比多的過分發展及其精神生活的異常複雜這或由於裡比多發展而來,似乎構成了引致這種矛盾的條件。無論如何,人類已明白地在這些條件之下,有了遠遠超出動物的進步,所以他的患神經病的能力,似乎隻是人類文化發展的能力的對應麵。但是這些仍然隻是使我們離開目前課題的推論而已。我們研究的進行仍舊是根據這麼一個假定:性本能的表現和自我本能的表現可以區彆開來。在移情的神經病內,這種區彆是不難求得的。凡自我對於自身的性欲對象的能力的投資,我們稱之為“裡比多”,而來自自存本能的他種投資,則可稱為“興趣”;我們若推求裡比多的投資、變化及其終極的命運,我們就能初步了解到精神生活中各種力的進行。移情的神經病為這個研究提供了最好的材料。但是,關於自我——及其構造和機能的種種組織——仍然未能了解。我們乃不得不相信他種神經病的分析或可用來幫助對這些問題的理解。精神分析的概念,早就有人推用於這些其他情感的研究了。190年,阿伯拉罕和我討論之後,便發表了一種主張,以為早發性癡呆dementia prcox以沒有在外物上投資的裡比多為主要的特征。〔《癔病與早發性癡呆的精神性欲的區彆》The Psycho-Sex-ualDifferenceS betWeen Hysteria aia Prcox〕。但是那時發生了一個問題:患癡呆症者的裡比多既經離開了它的外物,那麼又如何結局呢?阿伯拉罕毫不遲疑地認為裡比多又回到了自我,又以為裡比多的這種回複乃是早發性癡呆中誇大妄想的起源。這種誇大妄想正好比戀愛時誇大對方的身價。因此,我們由於研究精神病的情緒和常態戀愛生活方式的關係,才第一次懂得精神病情緒的一個特點。我要告訴你們,阿伯拉罕的這個見解在精神分析中仍保留著,而且成為我們關於精神病理論的基礎。我們已逐漸了解到下麵這個概念:裡比多雖附著於某種對象之上,而且表現一種想在這些對象上求得滿足的欲望,但也可丟掉這些對象而以自我本身為代替;這個觀點又逐漸發展得更為周密。從前P.納基用自戀narcissism一詞來形容一種性的倒錯,即一個成年的個體用施於愛人身上的擁抱撫摩濫施於自己身體之上。我們現在便借用這個名詞以稱裡比多的這種應用。我們隻要稍加思索,便足見世上如確有這種愛戀自己身體的現象,那麼這個現象必不完全是例外的或無意義的。也許這種自戀乃是普遍的原始的現象,有了這個現象,然後才有對客體的愛object-love。但自戀的現象卻也不必因此而消失。我們必須記得“客體裡比多”object-libido的進化,在這個進化的初期,兒童的許多性衝動都在自己身體上尋求滿足——這就是我們所謂的自淫的滿足——性生活之所以退化,而不能學會對於唯實原則的順從,便可用這種自淫的能力作為解釋。因此,自淫現象似乎就是裡比多在自戀方向上的性的活動。總結一句話,我們對於“自我裡比多”和“客體裡比多”的關係已獲得一個相當的觀念,而這個觀念則可借用動物學方麵的比喻加以說明。你們要知道最簡單的生物隻是一團未分化的原形質。這原形質常隨所謂“假足”pseudopodia而向外伸張;但也可縮回這些假足再將原形質集為一團。這些假足的伸出,正好像裡比多投射在客體之上,而最大量的裡比多仍可留存在自我之內;據我們的推想,自我裡比多在常態的情況之下,不難轉變而成客體裡比多,而客體裡比多最後又能為自我所收回。用這些概念的幫助,現在就可以解釋整個心理的狀態,或者退一步說,也可用裡比多說來描述常態生活的情況了,例如戀愛,機體疾病及睡眠等狀態。就睡眠的狀態來說,我們可假定睡眠狀態乃是由於脫離外界而集中精神於完成睡眠的願望。我們已知道半夜裡夢的精神活動也是以保持睡眠為目的,而且全受利己主義的動機的控製。借裡比多說的幫助,我們可以更進一步,以為在睡眠的時候,所有一切在外物方麵的投資不管是裡比多的或利己主義的,都被撤回而又集中於自我。這難道還不能使我們對由於睡眠所導致的體力恢複及一般疲勞的性質有一新的了解嗎?睡眠和胎內生活的相似之點既可因此證實,又可在心理方麵擴大其意義。裡比多分配的原型或原始自戀的現象都可重現於睡眠,那時,裡比多和自我的利益同處一堂,在自足的自我中,合為一體而不可劃分了。這裡有兩種觀察要附帶說一下。第一,自戀和利己主義的區彆何在?由我看來,自戀係以裡比多為利己主義的補充。我們講到利己主義,僅著眼於某人的興趣。至於自戀則有關裡比多需要的滿足。二者在實際生活上,可為各不相關的動機。一個人也許是絕對利己主義的,但是假使他的自我要在一個客體上謀求裡比多的滿足,則他的裡比多對於客體也有強烈的依戀;那時,他的利己主義便得使他的自我不因為對客體的欲望而有所損傷。一個人可以是利己主義的,同時又是強烈的自戀的即感到不很需要客體,而這個自戀或表現為直接的性的滿足,或表現為所謂“愛情”,從而有彆於“肉欲”sensuality。就這些情境而言,利己主義是明顯而常存的成分,至於自戀則為變動的成分。利己主義的反麵為利他主義,利他主義可不是以裡比多投資於客體之上的一個名詞;利他主義和裡比多不同之處在於它沒有在客體上謀求性的滿足的欲望。但是假使愛情達到最高的強度,利他主義也可在客體上作裡比多的投資。大概地說,性的客體可將自我的自戀吸去一部分,於是自我對於客體的性的估計便常常過份。假使於此之外再加以利他主義,將得自愛人的利己主義引向客體,那麼性的客體就成為至高無上之物;而完全吞沒自我了。假使在這些枯燥的科學的玄想之後,引一段詩來說明自戀和熱愛的區彆。而加以“經濟的”對比,對你們也許有所幫助。詩係引自歌德的《東西歌女》WeStostliche Divan,為楚麗卡與她的戀人哈坦的對話:楚麗卡——奴隸、戰勝者和群眾們,都異口同聲地承認,自我的存在乃是一個人的真正幸福。假使他不失去自己的真我,便沒有拒絕任何人的必要;假使他仍然是他,便可忍受任何物的損失。哈坦——就算你如此吧:我來的可是另一條路,我在楚麗卡的身上,看見了人世幸福的總和。假使她有意於我,我願犧牲一切。假使她舍我而去,我的自我也立即消滅。那時哈坦的一切也都成過去;假使她很快愛上某一幸福的愛人,我隻好在想象中,和他合為一體。第二,是夢的學說的擴大。夢之起因是不可解釋的,除非我們假定潛意識中被壓抑的觀念已對自我宣告獨立,所以自我為求睡眠起見,雖已撤回自身在客體上的投資,然而這種觀念仍不受睡眠欲的支配,而保存其活動力。隻有這個假定,才可使我們懂得這種潛意識的材料究竟如何能利用夜間檢查作用的消滅或減弱,而塑造白天剩餘的經驗,從而造成一種為本人所不許的夢的欲望。反過來說,這種剩餘的經驗和被壓抑的潛意識材料本來已有一種聯絡,由此聯絡或可產生一種抗力,以反對睡眠的欲望和裡比多的撤回。因此,我們現在應該把前講中所有關於夢的構成的概念再並入這個重要的動力因素。有些條件——如機體的疾病,痛傷的刺激,及器官的發炎——顯然可使裡比多由客體上撤回。如此撤回的裡比多又重新依附於自我而投資於身體上病痛的部分。我們簡直可以說,在這種狀況之下,裡比多由客體上的撤回比起自我興趣由外界事物上的撤回,更令人驚異。這似乎有助於我們對憂鬱症的了解;在此症中,有些在表麵上看不出病痛的器官卻要求自我的關注。但是關於這一點或者其他可以用客體裡比多之返回自我來解釋的情境,卻不擬再加討論了;因為我此時已覺得你們必將有兩種抗議。第一,你們要問我為什麼在討論睡眠,疾病等時一定要堅持裡比多和興趣,以及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區彆,其實,要解釋這些現象,我們隻須假定各人都有一種自由流動的一致的力,投射到客體之上,也可凝集於自我之中,就可以達到這方麵的目的,也可以達到那一方麵的目的了。第二,你們要問我怎麼竟如此大膽,以至於視裡比多的離開客體為疾病的起源,假使這種由客體裡比多轉為自我裡比多——或一般的自我能力——的變化,乃是一種每日每夜所常有的常態的心理曆程。下麵就是我的答複:你們的第一個抗議聽起來好象有相當的理由。由睡眠,疾病及戀愛等情形的研究,也許不足以看出自我裡比多和客體裡比多,或裡比多和興趣的區彆。然而在這一點上你們卻忘記了我們出發時的研究,其實,對於現在所討論的心理的情境,正是用這些研究為根據的。我們既明白了由移情的神經病而引起的矛盾,於是乃不得不將裡比多與興趣,性本能與自存本能加以區彆。自此之後,這個區彆便常引起我們的注意了。而且若要解決所謂自戀神經病,如早發性癡呆的謎,或要完滿地解釋它們和癔病及強迫性神經病的異同,便不得不假定客體裡比多有變為自我裡比多的可能,或者換句話說,便不得不假定我們必須承認有自我裡比多的存在。然後,我們才引用由此而得的不可否認的理論來解釋疾病,睡眠及熱愛。這些理論到處應用,看究竟在哪方麵可以走得通。而沒有直接根據分析的經驗的,隻有一個結論:就是,裡比多無論附著於客體或自我,總仍然是裡比多而不變為自我的興趣;而自我的興趣也一定不變為裡比多。但是這個話仍隻是表示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區彆;這個區彆,我們已加以批判的考察,從啟發的角度看來,暫時仍然有用,等到證實了它沒有價值之後再說。你們的第二個抗議也引起了一個合理的問題,然而論點仍不免錯誤了。客體裡比多回複到自我確未必都可致病;裡比多每夜在睡眠之前撤回,醒後又複原,也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譬如原形質的微生物收回假足之後,往往即複伸出。但是假使有一種確定的,很有力的曆程,強迫著裡比多由客體上撤回,那結果便很不相同了。由此而成為自戀的裡比多不再能找到返注於客體的途徑;裡比多在自由運動上受到障礙,那便不能不病了。自戀的裡比多若儲積到某種限度之上,似乎就變得不可忍受。我們或可推想它之所以投射於客體之上者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而自我也隻得放出裡比多,免得裡比多的過分儲積而致病。假使我們的計劃要對早發性癡呆作更特殊的研究,那麼我或可告訴你們,使裡比多脫離客體而不能複返的那一曆程實和壓抑作用有密切的關係,而應視為壓抑作用的又一種。無論如何,假使你們能知道這些曆程產生的初步條件,據我們現在所知,幾乎和壓抑作用互相一致,那麼你們對於這些新事實便不難了解了。所謂矛盾也彼此相似,而互相矛盾的力量也是相等的。然而其結果之所以不同於癔病,那隻能是因為傾向的不同。這些病人所有裡比多發展的弱點是位於發展的另一時期。而引起症候的執著點也有不同的位置,也許是位置於初期自戀的階段之內;早發性癡呆最後便返回到這一階段。總之,就自戀的神經病而言,我們乃不得不假定它的裡比多在發展上執著的時期,遠較早於癔病或強迫性神經病,但是你們已聽說自戀神經病實際上較移情神經病更為嚴重,但由關於後者的研究而得到的概念也足以為前者的解釋。二者之間確多互相溝通之點;在基本上,它們是同一組的現象。所以,一個人若不先有關於移情神經病的分析的知識,便難望對於這些病症應屬於精神病學能作相當的解釋。早發性癡呆的症候不同,它們的發作不由於裡比多返自客體而儲積在自我之內,象自戀那樣。它們還表現有其他現象,可追溯到裡比多要複返於客體而力求恢複的結果。事實上,這些才是這種病的顯著特征;它們類似癔病的症候,間或有少數也類似於強迫性神經病的症候;但在各方麵說,仍多不同之點。就早發性癡呆而言,它們的裡比多返回到客體或客體觀念的努力,似乎的確不無所得,但是所得的僅不過是原物的影子——如附麗在原物上的名詞或影像。這裡為篇幅所限,對於這個問題,不再作進一步討論,但在我看來,裡比多返回到客體的努力這一方麵可用來了解意識的觀念與潛意識的觀念之間的區彆。分析的研究現在已可望再推進一步了。自從有了自我裡比多的概念之後,自戀神經病已有了解的可能;我們目前的工作,就是要在這些疾病裡求得動力的成因,同時因對於自我的了解,而去擴充我們對於精神生活的知識。我們的目的在於建立一種關於自我的心理學,然而自我心理學不能建立在我們自己的自我知覺所提供的材料之上;也一定要象裡比多心理學那樣以對自我病狂的分析為根據。我們或許以為自我心理學若能成立,則我們現有的得自移情神經病的研究的關於裡比多的知識就會無足輕重了。然而,我們現在在這方麵尚未取得很大的進步。自戀的研究不能用研究移情神經病的有效方法來進行,你們不久便可明了理由何在。就自戀的病人而言,我們往往走通了一小段路之後,又會碰壁而不能通過。你們知道,移情神經病內也有這種抵抗的壁壘,但這個壁壘可以一段一段地衝破。至於自戀的抵抗是不能克服的;充其量也隻能伸長頸子去窺視牆外有什麼經過,聊以滿足好奇心而已。因此,我們不得不設法改變研究法,但現在還找不出一種改善的方法。關於這些病人的材料並不缺乏,雖不足以解決我們的疑問,但材料的分量卻很可觀。現在我們隻能用得自移情神經病的研究的知識去注釋他們所說的話。這兩種病症的相同之處已足以擔保我們有了滿意的出發點。至於用這個方法究竟收到何種成效,那就得看將來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困難阻礙著我們的進步。老實說,隻是在移情神經病上作過分析研究的人們,才配去研究自戀神經病以及和自戀有關的精神病。但是精神病學者從來不研究精神分析,而我們精神分析家所見過的精神病的例子又嫌太少。現在必須培養一批精神病學家,使先受精神分析的訓練。美國已開始在這個方向上努力了,有幾位精神病學者領袖在對學生講演精神分析的學說,醫院及瘋人院中的主任醫生也都想用精神分析的理論以為觀察病人的指導。我們有時也探到了自戀幕後的一些秘奧,因此,現在我們想告訴你們一些關於此病的見解。妄想狂paranoia是一種慢性精神錯亂,在今天精神病學的分類上,有一很不確定的地位。但是它無疑和早發性癡呆有密切的關係;我已提議過,二者都應同屬於妄想癡呆paraphrenia的名下,妄想狂的形式隨幻想內容的不同而異其名稱,例如誇大的幻想,被壓迫的幻想,被妒忌的幻想,及被愛的幻想erotomania等。我們決不希望精神病學能說明這些現象。試舉一個不很好的老例子吧,精神病學也曾憑理智的努力,想用這些症候互相解釋:病人深信自己受人迫害,因此推想自己一定是一個要人,於是逐漸產生妄自誇大的幻想。而據我們分析的概念,這種誇大的幻想乃是由於裡比多從客體上撤回,而使自我膨大所致,這是第二期的自戀a sedary narcissism,是早期的幼稚形式的回複。但在被迫害的幻想裡,我們從觀察中得到了一個了解的線索。第一,我們知道就大多數的事例而言,迫害者和被迫害者是同性的;這原可有好意的解釋,但是就某些已受嚴密研究的例子而言,似乎病人在健康時本對這個同性者極其親愛,隻是到了發病之後,才以他為迫害者。這種病又可因聯想而進一步發展,可以把一個被愛的人換成另一人,例如把父親換成嚴師或權威者。由這些大家常相一致的觀察看來,我們以為一個人因為想要抵禦一種強有力的同性戀的衝動,乃采用被迫害妄想狂作護身符。愛既一變而為恨,恨又足以危及既愛又恨的對象的生命,這個轉變無異於裡比多衝動之變為焦慮,都是壓抑作用常有的結果。試舉一個最近看見的例子加以說明。一個年輕的醫生必須離開他的寓所,因為他在那裡曾恫嚇一個大學教授的兒子。這人本來也是他的密友,他這時以為這個朋友有超人的魔力和邪惡意圖;他以為近年家庭的種種不幸,和自己在公私兩方麵的困頓,都是他在作祟。而且不僅如此,這個惡友和他的父親又引起大戰,致使俄國人侵擾邊疆;他們曾用種種方法來傷害他的生命;他於是深信此惡人不死,則天下的大亂不止。但是在實際上,他仍深深愛他,以致雖有槍殺他的機會,可是手軟不能放槍。我和病人作短時間談話的結果,才知道二人深密的友誼起於在學校中同學的時候;至少有一次他們已經遠超出友誼的範圍,二人在某一夜內曾有過一次完全的性交。病人就年齡及人品說,那時都應有愛女人的情感,可是他始終沒有這個意思。他曾和一個美麗富有的女子訂婚,但是她因他太冷酷,宣告解約。多年之後,正當他初次能給一個女人以性的滿足的時候,他的病爆發了。當她在感激和熱愛中擁抱著他的時候,他忽感到一種神秘的苦痛,象利刃切顱似的。其後,他訴述那時的感覺,好象屍體解剖時頭部切開時的那種感覺;因為他的朋友是病理解剖學家,所以他漸以為隻有這個朋友才會以這個女人來引誘他。於是他對於前所受自這個朋友的其他迫害,也更能了解其陰謀詭計了。但是迫害者和被迫害者有時也可為異性的,那麼說這種病是抵抗同性愛,豈不是與事實互相矛盾嗎?我曾有機會診察過這種情形的病,表麵上雖與此說相矛盾,實際上則互相證明。一個年輕的女子想象自己為一男人所迫害,這個男人曾經兩度和她發生過親密的關係;事實上,她最初頗懷恨一個婦人,這個婦人或可視為這少女的母親的代替者。直至第二次和他相會之後,她才將受迫害的幻念由那婦人移到那男人;所以在這個病例中,迫害者的性彆和被迫害者相同的說法,仍可成立。隻是病人向律師及醫生訴說時,對於第一次的幻想片言未提,因此在表麵上,和我們關於妄想狂的理論便互相抵觸了。選同性為對象比起選異性為對象來,與自戀原來就有更深切的關係;所以,同性戀的熱情一受拒斥,便特彆容易折回而成自戀。關於愛的衝動的途徑的基本計劃,在這些演講裡,我還沒有機會把我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們,現在也不能有所補充了。我要告訴你們的隻是下麵這幾句話:對象的選擇,或裡比多超出自戀期以上的發展,可有兩種型式。第一為自戀型the narcissistic type,以能類似於自我者為對象以代替自我本身;第二為戀長型the anaclitictype,裡比多以能滿足自己幼時需要的長者為對象。裡比多強烈執著於對象選擇的自戀型,也是有顯著同性戀傾向者的一種特性。你們當記得在本編的第一講中,我曾引述過一個女人的幻想的妒忌。現在我們的演講快要結束了,你們一定會希望我能用精神分析說來解釋幻念。但是關於此事,我所能告訴你們的不能象你們所期望的那麼多。幻念不受邏輯及實際經驗的影響,它和強迫觀念相同,都可用它們與潛意識材料的關係加以解釋;這些材料一方麵為幻念或強迫觀念所阻遏,一方麵卻也借幻念或強迫觀念表現出來。二者之間的差異實基於此二種情緒的形勢的topogra-phical及動力的差異。抑鬱症可分為許多不同的臨床類型和妄想狂相同,我們也可約略窺見這種病的內部構造。我們已知道這些病人所深感苦惱的無情的自我譴責實際上都有關於自己所已失去的或因有某種過失而不再加以珍視的性的對象。因此,我們乃以為患抑鬱病者確實都把自己的裡比多由客體上撤回了,但因有一種“自戀的以他人自比”narcissistitification過程,把客體移植在自我之中,用自我代替了客體。這個曆程,我隻能給你們以一種敘述的觀念,可不能用形勢及動力的名詞加以說明。自我於是被視為那已被拋棄的客體;那些要加在客體身上的一切報複的凶暴待遇,都改施於自我了。推而至於抑鬱症者的自殺衝動也可因下麵的假設而更可了解:就是,病人對自我的痛恨,與對那一既愛又恨的客體的痛恨同樣強烈。在抑鬱症中,與在其他自戀的病態中相同,其情緒的生活都顯然有布洛伊勒所定名的而為我們所常說的矛盾情緒ambi-valence;這個名詞的意義是指對於同一人而有兩種相反的情感即愛和恨。可惜我們在這些演講裡對於矛盾情緒一詞不能有更詳儘的討論。除自戀神經病外,還有一種癔病的“以他人自比”的形式,這是我們早已知道的。我很希望能用幾句話,就使你們明白這二者的差異;可惜事實上沒有可能。抑鬱症有周期式或循環性,現在稍講幾句,會使你們感到興趣的。在適宜的條件之下,我們可以在病去而未來之間加以分析的治療,以阻止其病態的再發。我已一再嘗試成功了。因此,我們乃知道在抑鬱症,躁狂症mania,及其他病症中,都有一種特殊的解決矛盾的方法在進行著,這種方法在先決條件上和其他神經病是一致的。你們當可想象到精神分析在這方麵還是很能有用武之地的。我還要告訴你們,自戀神經病的分析,有助於略知自我及其由種種官能和元素所構成的組織這方麵的一些知識。我們從前在這一方麵作過初步探討。對於所觀察的幻念的分析,我們已得到這麼一個結論:就是,自我有一種官能,不斷地在監視著,批評著,和比較著,因此,乃和自我的另一部分互相對抗著。所以,我們以為病人的訴苦,認為自己的每一舉動都有人監視著,每一思想便有人知道而加以考查似的,這時其實已說出了一個沒有人能知其為真理的真理。他的錯誤僅在於他以為這個可恨的勢力非他自己所有,存在於他自己的身體之外;其實,他在自己的發展過程中,已創造起來一種自我理想an ego-ideal,他在本人的自我中覺得有一種官能的界尺,可利用自我理想衡量自己的實際自我和一切活動。我們更推想他之所以要創造這個理想,其目的在於因此求得與幼時的主要自戀聯係著的自我滿足,這種滿足自從年齡長大,已屢受壓抑而犧牲了。這種自我批判的官能就是以前的所謂自我的檢查作用或“良心”;夜間夢中表現為抵抗不道德欲望的,也就是這同樣的官能。這個官能若在被監視的幻念中分解出來,我們便能知道這個官能的起源,乃由於受父母師長及社會環境的影響,通過以這些模範人物自比的過程而產生的。這是精神分析應用於自戀神經病所得的一些結果。可惜還嫌太少,有許多還未能使我們有明白的概念,因為這種概念隻有當新材料經過多年的研究之後才可望有所成就。這些結果之所以可能,乃由於應用自我裡比多或自戀裡比多的概念;因有這些概念的幫助,所以我們能夠將移情神經病方麵的結論推廣到自戀神經病。但是你們現在可要問我:自戀神經病及精神病的所有一切失調是否都可用裡比多說加以解釋,疾病的發展是否都由於精神生活中的裡比多因素,而完全不由於自存本能的失常。由我看來,這一問題的解決似乎還不很重要;同時,我們現在還沒有答複的能力;儘可靜待將來的解決。據我推想,那時必可證明:致病的能力乃是裡比多衝動所特有的。所以裡比多說無論在實際的神經病方麵,或最嚴重的精神病方麵,都可取得勝利。因為我深知裡比多的特性就是不服從現實及必要性的支配。但是我又以為自我本能在此也可有聯帶的關係,裡比多既有致病的情感,於是自我本能的機能乃不得不因此而受擾亂。縱使我們承認自我本能在嚴重的精神病中是主要的受害者,我也看不出我們研究的方向便因此而失效;這都等將來再說吧。現在暫時回來再講焦慮,以期能說明前所未能了解之點。我們曾說過焦慮和裡比多的關係本很明確,但不易和下麵一個不可否認的假定互相調和:就是,針對危險而發生的真實的焦慮乃是自存本能的表示。但是假使焦慮的情感不起源於自我本能,而起源於自我裡比多,我們便將如何應付呢?焦慮之感究竟常傷身而有餘,程度越深,為害也愈顯著。它常乾涉著那唯一可以保全自我的行動,不管它是逃避的或自衛的行動。所以,假使我們把真實的焦慮的情感成分屬於自我裡比多,而把它所采取的行動屬於自存本能,那麼一切理論上的困難都可迎刃而解了。你們將不再主張我們因知道恐懼而逃避了。我們的知道恐懼而逃避,都起源於對危險的知覺而引起的同一衝動。經過危險而幸存的人,以為他們未曾有恐懼之感,他們隻是相機行動——譬如舉槍瞄準進攻的野獸——這確是他那時最有利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