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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跡 曾子墨 9409 字 2個月前

第1節:真話的魅力(1)連載(一)真話的魅力中國人習慣於高考定乾坤,但美國大學的錄取方式卻截然不同。沒有統一的高考,也沒有各大學自定的入學考試,學生們隻需要在中學畢業前參加一個名為SAT的標準考試,分數作為錄取參照之一。此外,就全看中學成績、申請作文、推薦信和課餘工作的履曆了。是否具備領袖潛質成為美國大學最強調的錄取標準之一。每所大學都要求申請人在填表時,把自己作為“領導者”的經曆完整記錄下來。中學時,我一直擔任學習委員,小學時,又是“三道杠”的大隊長,回答這個問題,我並不缺少素材。然而,另一個問題卻讓我為難了。那就是,Have you done any unity service?If so,please describe them. (你是否從事過社區服務?如果是,請詳細描述。)unity Service?我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我跑去谘詢在人大留學的美國學生Nancy,到底什麼是unity Service?“什麼?你竟然不懂unity Serviancy瞪著大大的藍眼睛,眉毛高高地快挑到天上去了。“真的,我從來沒聽說過社區服務!”Nancy這才恍然大悟,說:“也難怪,你們的學校隻教學生考試,學生根本不和社會接觸!我們在美國,從小就做義工!”經過Nancy解釋,我才明白unity Service最準確的翻譯應該是“義工”。美國社會強調社區自治,無論小孩子還是成年人,都認為做義工天經地義。從孤兒院到醫院,從流浪者救濟中心到社區圖書館等公共場所,義工的身影無處不在。第2節:真話的魅力(2)對義工了解得越來越多,申請表裡的問題也讓我越來越困惑。我是應該迎合美國人的傳統,胡編亂造,寫得天花亂墜?還是乾脆說中國沒有“義工文化”,所以我沒有做義工的經曆?猶豫再三,最終,我選擇了真實。“我曾經去幼兒園教英語,還曾經在荒山上植樹,但在我看來,這遠遠達不到義工的標準。做義工可以培養高尚的品德,還可以讓學生了解社會。然而在中國的學校,高高的圍牆給了學生一片世外桃源,卻也讓學生與世隔絕。我不知道為什麼中國學校沒有鼓勵大家做義工,為什麼中國社會缺失義工文化,但我相信,中國人是最有愛心的,也是最願意幫助他人的。總有一天,義工會遍布中國。”當我坦誠並且毫無修飾地寫下這段話時,我並沒有想到,正是這寥寥數語,幫助我走進了美國的大學。一年以後,當我出現在達特茅斯為國際學生舉辦的迎新派對上,一位胖胖的美國老太太在嘈雜的人群中找到了我。“我叫Judith。你是子墨嗎?從中國來的?”Judith講話的速度飛快,一口氣說下來,沒有任何停頓,洋溢著熱情笑容的臉上,好像有一種迫不及待。“是啊……”我的話音剛落,Judith就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熱烈得有些誇張的擁抱。然後,她笑容可掬地高聲說:“歡迎!歡迎你來達特茅斯!我在錄取辦公室工作,讀過你的申請。雖然你沒有真正做過義工,但是我們都欣賞你的誠實,也喜歡你的思考!在達特茅斯,你會有很多做義工的機會!”Judith的話是一份意外的驚喜。作為錄取官員,每年她要審閱上萬份申請材料。我不曾想過,我的坦誠居然會給她如此深刻的印象。可見說真話,自有說真話的魅力。第3節:讓“老美”熱淚盈眶的作文(1)連載(二)讓“老美”熱淚盈眶的作文錄取過程中,Judith記住的不僅是我的坦誠,還有我的作文。歡迎新生那天,Judith還告訴我,讀了我的作文,她熱淚盈眶。申請美國的大學,作文是決定性因素之一。達特茅斯的作文題也處處體現著美式教育思想,其中第一個題目就是“描述一位對你影響最大的人”。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想到了我媽媽。我媽出生在一個國民黨高官的家庭。儘管連年戰亂也曾經讓兒時的她顛沛流離,但畢竟在1949年以前,更多的時候,她是人人羨慕的“趙家二小姐”。七、八歲的年紀,她就跟隨大人,坐著軍用專機,在不同城市間飛來飛去。剛過10歲,長輩的副官就手把手地教她自己開著吉普車,在城裡四處轉悠。然而,對腐敗官僚的痛恨,還有對新中國的美好向往,卻讓年輕的她拋棄家庭,遠離親人,成為了一名忠誠的共產黨員。於是,和50年代所有熱血沸騰的青年人一樣,我媽也轟轟烈烈地投入到新中國熱火朝天的建設中。“文革”期間,我媽最終沒有幸免於難。那時,她已經在人大教書。作為有著海外關係的國民黨後代,她理所當然、不由分說地被打成了“裡通外國”的“反革命”。在那段顛倒黑白的歲月裡,即便紅衛兵把10個毛主席像章硬生生地用彆針穿透皮膚、彆在她的10個手指上,紮得雙手鮮血淋漓,她也不願意承認,她背叛了國家。那十年的不堪回首,我媽很少提及,即使說起了,也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但是,艱難歲月中的親情、愛情,她卻一再提起。第4節:讓“老美”熱淚盈眶的作文(2)我曾經問她,那些沒有光明、沒有希望的日子,她怎麼度過?她淡然一笑,說:“還有你爸爸,還有你姐姐和哥哥,為了他們,我也得活下來。”我媽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即使是在眾叛親離,甚至連她的家人也勸我爸和她離婚、劃清界限時,我爸對她也始終不離不棄。我媽被隔離審查時,我爸專門托人送進去一瓶她最愛吃的辣椒油,瓶底隱藏著一張紙條,疊得小心翼翼,上麵有我爸親手寫的10個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看到那些熟悉的字跡,我媽淚流滿麵。她把字條藏在貼近心口的內衣口袋裡,每當夜深人靜,就會一次次拿出帶著她體溫的字條,在冷冷的月光下看得出神。重新站上講台後,她依然是最好的老師。那時,她和我爸說得最多的就是:“十年,耽誤了太多時間,現在一定要把荒廢的光陰都補回來!”多年後,我問過我媽,她是否曾經後悔,後悔沒有去台灣,去享受“趙家二小姐”的榮華富貴?每每此時,我媽總是一笑而過:“我要去了台灣,遇不到你爸,怎麼還會有你啊?”這就是我媽媽的故事,也是我在申請達特茅斯時所寫的命題作文。作文裡,我的英文遠遠算不上流暢,但我想,一定是字裡行間的真摯情感打動了Judith,也打動了其他的錄取官員。後來到了美國,在一次中國學生的聚會上,談起申請作文,一個女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我說:“你還不如說張藝謀是對你影響最大的人呢!你的作文,他的電影,都隻會描寫‘文革’,描寫中國人的苦難,來換取老美的同情和眼淚!”我沒有反駁,也沒有爭執,但我心裡卻最明白:這絕不是換取同情和眼淚!這是一段真實的曆史,卻實實在在地在我們身邊發生了。記錄它,描寫它,是為了永遠地記住它,也是為了永遠地遠離它。第5節: “超一流”推薦信(1)連載(三) “超一流”推薦信印象中,推薦信從來都是上級推薦下級,老師推薦學生,目的隻有一個:以權威而中肯的評價讓你申請的大學對你增進了解和信任。但是,看到達特茅斯對推薦信的要求時,我卻愣住了:除了兩封來自老師的,居然還要一封來自朋友的!這也算是推薦信嗎?接受了十幾年中國式教育的我卻無暇也無法領會這樣一封特殊的推薦信意義何在。我隻是一味惦記著,不知道朋友們會把我寫成什麼樣。幾天後,四五個好友聚在宿舍裡。小衛因為英語最好而當選了執筆人。在七嘴八舌的喧鬨聲中,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領導姿態地說:“曾子墨同學是個好同誌,因此,在她的推薦信裡,我們決定全部采用褒義形容詞,讓老美看到劉胡蘭秋瑾一般偉大的中國女性。”子墨外表文弱秀氣,惹人憐愛,卻時常透露出巾幗英雄般的氣概,令男同學既敬佩不已,又自歎不如。高中時,大家經常一起遊泳。子墨基本是個旱鴨子,每次隻能濫竽充數地撲騰幾十米,就開始和大家在水裡嘻笑玩鬨。一次,學校的遊泳冠軍碰巧也在。為了顯示他非同一般的高超技巧,這位男同學在三米跳板上表演了一次動作標準的“冰棍入水”,令大家嘖嘖稱讚。他於是表示,如果誰能超過他,他就替超過他的人做一個學期的衛生值日。第6節: “超一流”推薦信(2)大家麵麵相覷,隻有子墨不慌不忙地從遊泳池裡爬上來,眾目睽睽之下,款款地走向池邊,又一步步婀娜地登上階梯。大家不禁暗自納悶,難道子墨要做個307C或者1052B,來戰勝剛才的“冰棍式”?沒想到,子墨對三米跳板根本就不屑一顧,她徑直走上了五米跳台!大家群情激奮,期待她一躍而下,但此時,她卻轉過身去,走向階梯。有人開始起哄了,分明是她沒有膽量,要打退堂鼓了。正當遊泳冠軍暗自得意時,驚人的場麵出現了。走到階梯口的子墨並沒有往下走,反而是堅定、優雅地繼續往上爬。最終,她站在十米跳台上,變成了一個晃動的小紅點。遊泳池邊鴉雀無聲,大家抬著頭,張著嘴,瞪著眼睛,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子墨毫不遲疑地像冰棍一樣地跳了下去,飛濺起大片大片白色的水花。不久,子墨浮出水麵,等待她的是歡迎英雄一般的雷鳴掌聲和歡呼雀躍聲。遊泳冠軍走向子墨,滿臉慚愧,說:“我算是服了你了!”還沒等我看完,小衛就得意洋洋地問了一遍又一遍:“怎麼樣?絕對屬於超一流推薦信吧?”那時,我們都沒有受過美式教育的熏陶,不懂得在美國校園裡,人們最看重的就是真實。小衛杜撰的如果是,我給他評A ,但作為推薦信,卻讓我本能地感覺“不對”。多年後,當我遇見同在美國留學的小衛,提起少年時的“跳水”典故,大家都不禁莞爾一笑。然而在當時,麵對我的沉默,他卻氣得跳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嗷嗷直叫:“曾子墨,你不知好歹!”第7節: “超一流”推薦信(3)此後很長時間,小衛一直不和我講話,任憑我怎樣解釋、道歉,他都全然不聽也全然不顧。直到有一天,我在教室裡遇到他,他還是一言不發,卻遞給我一個信封。我拆開一看,原來是一封他早已寄出的推薦信的草稿,平淡、樸素,但是,很真實。連載(四)“不相信你能得到獎學金!”因為有全額的經濟資助,對於拿到簽證,我一直充滿自信,誌在必得。去簽證那天,我算準了時間,在領館開始工作的上午9點,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從容不迫地到了秀水街。美國領館外的熱烈場麵想必每天如此。在這裡,一切都是為了美國。而且,等待的時間再久,人們臉上也看不出絲毫倦意。相反,大家都在用局外人聽不太懂的特色語言聊得興高采烈:“聽說3號窗口好簽,那‘四眼兒’最好說話!”“沒錯,你可千萬彆趕上1號窗那胖老太太,整個一個美帝國主義者,昨天一上午沒發一張黃條!”“最近北京特緊,上星期有個拿TA全獎的都差點被拒,更彆說我這RA半獎了。實在不行,我就去廣州。”對話中,往往都是“專業術語”。如果不是內行,常會聽得一頭霧水。像取簽證的單據一律是黃色的,所以被稱為“黃條”。而TA是“助教”,RA是“助研”,都是研究生獲得經濟資助的方式。就在這時,擴音器裡有人在用英文說:“曾子墨,請到2號窗。”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和被授予獎學金的證明,走到2號窗口前。坐在玻璃窗另一側的簽證官很年輕,略帶孩子氣的臉上卻滿是嚴肅和認真。若不是他西裝領帶正襟危坐,我真會以為他不過就是個20歲出頭的大學生。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大男孩居然在不經意間,掌握著那麼多中國人的前途和命運。第8節: “超一流”推薦信(4)他翻看著我的簽證表,職業而彬彬有禮地開始發問:“你為什麼要去美國?”“去念大學。”“學費這麼貴,你怎麼負擔呢?”“我拿到了獎學金。”我一邊回答問題,一邊把獎學金證明遞過去。他低頭瞥了一眼,繼續問:“達特茅斯為什麼給你獎學金?”“那你應該問達特茅斯才對!”也許是因為我的言談舉止間,沒有他見慣了的那種小心翼翼和畢恭畢敬,他驚訝地看看我,不甘心似地又重複了一遍:“你覺得達特茅斯為什麼給你獎學金呢?”“大概是我的經曆和成績讓學校相信,他們在我身上的投資不會讓他們失望。”簽證官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把學校的兩封信還給我,麵無表情地說:“我不相信你真的能得到獎學金。”不相信?這既出乎我的意料,又讓我哭笑不得。我從來就沒有想到,獲得了一年2萬多美元的獎學金,我居然還拿不到簽證,而且是因為這樣一個荒謬而蠻橫的理由。“你憑什麼不相信我能拿到獎學金呢?”我不甘示弱,立刻反問。“我來中國兩年多了,還沒有見過讀大學本科就能得到獎學金的。僅僅是這兩封信,根本不能證明你的獎學金是真的!不過,你並不是被拒簽,所以不必等兩周之後再來。如果你有充足的資料證明你獎學金的真實性,歡迎你隨時回來!”即便是這樣一番回絕的話,簽證官依然說得周到客氣,禮貌得無懈可擊。但是那一刻,我的自尊心卻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儘管美國從來都不是我唯一的選擇,但是,他憑什麼不相信我?我沒有激動,也沒有氣憤,反而滿懷信心、不卑不亢地說:“我當然要回來,而且會向你證明,我的獎學金是真的。”第9節:萬裡之外的援助(1)連載(五)萬裡之外的援助從美國領事館回到家裡,我翻出了達特茅斯寄來的所有材料,學校曆史、教師狀況、院係設置、校內食堂、宿舍房間、生活費用、停車設施,甚至連學校電影院和高爾夫球場這樣的娛樂設施介紹我也沒有遺漏。無論相關與否,有用沒用,我把它們一古腦兒全都塞進了紙袋。等簽證官看到這些加起來足有半米高的精美書籍和畫冊,一定會責備自己,怎麼早沒看出達特茅斯對我的誠意!然後,等到美國東岸時間早上9點,我專程趕到郵局,撥通了達特茅斯錄取辦公室的電話。那時候,絕大多數家庭電話是不能打國際長途的。普通老百姓致電其他國家,必須要去郵局,還要事先交足以分鐘計算的押金。到了押金用完時,即便電話沒有講完,也隻能被無情地掐斷。想想10分鐘應該足夠我抱怨和請求幫助了,我交了360元押金,電話剛一接通,就迫不及待、語速極快並且儘可能簡潔地將簽證官對我的種種不公平待遇控訴了一番。接電話的工作人員叫Joe。他一邊安慰我讓我放心,一邊表示,他們會立刻和學校的經濟資助辦公室一起,親自給美國駐京領事館發傳真,以證明我確確實實得到了達特茅斯的資助。我把電話聽筒緊緊貼在耳邊,全神貫注地聽著Joe講話,眼睛卻一直在緊張地盯著手表。快到第9分鐘時,我不得不冒失地打斷Joe,說:“謝謝您的幫助!耽誤了您這麼長時間,我真的很感激!”第10節:萬裡之外的援助(2)也許是聽出了我的焦急,也許他理解在中國打國際長途不容易,最後1分鐘, Joe隻補充了一句話:“我們會竭儘全力,讓我們錄取的每一個學生都能夠來到這裡學習。不管是簽證還是其他的障礙,我們都願意幫助你克服。”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學生,我何曾想過遠在萬裡之外的一所美國大學會給予我如此的重視,一個素未謀麵的美國人又會給予我如此的幫助。從此,我記住了Joe在電話裡那個略顯蒼老但又透著無限關切的聲音,它讓我第一次對美國人有了一種難以言述的好感和親近感。第二天淩晨兩三點,家裡的電話鈴突然響了,“嘟嘟”聲一陣急過一陣。誰這麼沒禮貌?我在心裡抱怨著,睡眼惺忪地拿起電話。說了一聲“喂”之後,我立刻清醒了,因為電話裡傳來的竟然是Joe的聲音。他說,他知道北京已經是淩晨,很抱歉此刻打擾我,但他必須告訴我,他們已將傳真發給美國駐京領事館,希望我能夠順利地得到簽證,他和他的同事都會在達特茅斯等著我。早晨,我回到美國領事館。遞給我“黃條”那一刻,年輕的簽證官意味深長地說:“記著,你一定要回來!”我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像那天的陽光一樣明快。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肯定會回來!”6年後,我實現了我的諾言,回到了香港這片同樣是中國的土地上。又一個6年後,我回到了北京,這個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如今,由於“911”恐怖襲擊遺留的陰影,美國領事館周圍早已戒備森嚴。因為城市改造,秀水街的小攤販也早已搬進了漂亮的鋼結構大樓。但是,每每經過秀水街,我總是會看到路口處等待簽證的場景一切依舊,我的內心也總是會泛起一種特彆的情感。畢竟,從那裡開始,我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第11節:頭頂光環的投資銀行(1)連載(六)頭頂光環的投資銀行離開北京以前,“投資銀行”這個詞從來沒有在我的世界裡出現過。其實,即便聽說過,估計我也弄不清楚它和商業銀行的差彆,以為隻要冠上了“銀行”這兩個字,不過就是存錢和取錢的地方。直到在達特茅斯念書,我才第一次對頭頂無限光環的投資銀行有了模糊的概念,因為高年級的同學總是一批一批前赴後繼,削尖腦袋費儘周折,希望能在那裡占據一席之地。後來,無意間看了一部電影,名字叫做《Barbarians at the Gate(野蠻人到了門口)》,講述的是80年代末期KKR以250億美元收購了RJR Nabisco,不僅創下當時華爾街收購規模的最高紀錄,還演繹了一場直到今天也算得上最經典的杠杆收購案例。電影中,銀行家們服飾優雅,談吐非凡,乘坐著專機飛來飛去,舉手投足便能左右金融市場的漲跌起落。漸漸地,我也開始對投資銀行心生向往。大三那年,我決定結束自己每逢假期便溜回北京的懶散生活,而要利用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暑假,讓自己的簡曆錦上添花、儘善儘美。然而10多年前,在投資銀行找工作難,找暑期工更難,找提供給本科生的暑期工則是難上加難。我始終相信,有的機會是從天而降的,有的機會則是需要親手創造的。於是,不論關係遠近,也不論職位高低和資曆深淺,我那些屈指可數的在華爾街工作的朋友,無一例外地都受到了我執著的“騷擾”。終於,我把幾家主要投行的中國業務主管和人力資源主管姓甚名誰、電話地址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第12節:頭頂光環的投資銀行(2)結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發出去的求職信絕大部分石沉大海,在他們語音信箱裡的留言,也都杳無音信。“做過暑期工的不過是鳳毛麟角,那麼多沒有暑期工作經驗的人畢業後不也一樣進了投資銀行?”我隻能像阿Q一樣安慰著自己。然而,奇跡真的就這麼發生了。兩個月以後,柳暗花明:我竟然接到來自美林的電話,請我到紐約去麵試。關於麵試的故事我聽說了許多,特彆是初次麵試,各種尷尬的場麵時有出現。我的一個朋友,今天已經是某著名投資基金的董事總經理,當年麵試時就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白:招聘者問:“你為什麼對Corporate Finance(公司融資)感興趣?”朋友彬彬有禮地回答:“抱歉,我希望做的是Iment Banking(投資銀行)。”對方又問:“我是在問你,為什麼想做Corporate Finance?”朋友很奇怪,心想怎麼又問了一遍,於是更堅定地回答:“我不想做Corporate Finance,我想做Iment Banking。”“難道你不知道Corporate Finance就是Iment Banking嗎?”朋友頓時麵紅耳赤,啞口無言,悔恨自己怎麼如此白癡。通俗點說,他們那段對話好比就是:“你為什麼對做公安感興趣?”“抱歉,我希望做的是警察。”“我是在問你,為什麼想做公安?”“我不想做公安,我想做警察。”第13節:“借”一身套裝去麵試(1)連載(七)“借”一身套裝去麵試我即將麵對的是生平第一個麵試,期待,興奮,可想而知。我前所未有地嚴陣以待,將大家的經驗之談悉數記在心中:千萬不能緊張,要落落大方,侃侃而談。為什麼選擇達特茅斯,為什麼願意來到美林證券,答案一定要事先準備。麵試前幾天的《華爾街日報》必須仔細,道瓊斯、納斯達克、恒生指數和主要的外彙彙率也都要熟記在心。握手的力度要適中,太輕了顯得不自信,太重了會招致反感。手中最好拿一個可以放筆記本的皮夾,這樣顯得比較職業。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以目光不能飄忽遊移,隻有進行眼神的交流,才會顯得充滿信心。假如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那就盯著他的鼻梁,這樣既不會感到對方目光的咄咄逼人,而在對方看來,你仍然在保持目光接觸。套裝應該是深色的,最好是黑色和深藍色,絲襪要隨身多備一雙,以防麵試前突然脫絲……後來,我知道了投資銀行的確有些以貌取人,得體的服飾著裝可以在麵試中加分不少。做學生時,我從來都是T恤牛仔,外加一個大大的Jansports雙肩背書包。為了讓自己脫胎換骨,向職業女性看齊,到了紐約,一下飛機,我便直奔百貨商店Bloomingdale。Bloomingdale位於曼哈頓中城,裡麵的套裝琳琅滿目,每一款都漂亮得讓我愛不釋手。售貨小姐也熱情周到,伶牙俐齒地勸說我一件一件試穿,並在我每一次走出試衣間時瞪大雙眼,對我讚不絕口。試衣鏡裡的自己果然煥然一新,看上去職業而乾練。“您是隻選一套呢,還是多選幾套?”售貨小姐甜美的聲音讓我從雲端突然回落到地麵。我這才意識到,我居然忘記了看價格。第14節:“借”一身套裝去麵試(2)Bloomingdale的定位其實隻屬於中檔,但是價格標牌上那一連串的數字還是讓我望而生畏。畢竟,我隻是一個依靠獎學金生活的學生。我試穿的那幾套衣服加上消費稅,最貴的有1000多美元,最便宜的也要500多美元。“買?還是不買?”我激烈地進行著思想鬥爭。“它們真的很適合你!”售貨小姐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困窘,努力作著最後的鼓動。這時,旁邊的收銀台突然來了一位要退商品的顧客。看到她,我靈機一動,立刻拿出了信用卡,態度之爽快,仿佛刷卡金額不是500美元,而是隻有5美元。售貨小姐笑容可掬地為我結帳、包裝。她大概並不清楚,24小時後,等眼前這個對職業化裝扮的自己甚為滿意的女孩參加完麵試,就會原封不動地把這套Ellen Tracy的西裝退還給她,一分不少地收回那筆“巨額款項”。第二天,穿著那套似乎專門為我定製、卻又並不屬於我的深藍色套裝,我鎮定自若、胸有成竹地走進了美林的會議室。麵對來自香港的兩位銀行家,半個小時裡,我學著美國人的方式,滔滔不絕地自我推銷,把自己說得像愛因斯坦一樣聰明,像老黃牛一樣勤奮,又像老鼠愛大米那樣深深地熱愛投資銀行。握手告彆時,在他們的臉上,我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這個女孩,天生就屬於投資銀行。第15節:把羞怯、謙遜拋到九霄雲外(1)連載(八)把羞怯、謙遜拋到九霄雲外在美林度過的那個夏天,我並沒有學會太多的金融知識或操作技能,但是,它卻為我打開一扇窗戶,讓我欣賞到投資銀行的美麗風景,並且從此立下誌願:我要真正成為華爾街的一分子。於是,四年級一開學,我便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輪又一輪看不到儘頭的麵試旋渦裡。和每一位忙著找工作的96級學生一樣,儘管11月的達特茅斯早已是冰天雪地,我卻在零下20多度的天氣裡穿著西裝短裙和薄薄的絲襪,披著黑色長大衣,腳蹬高跟鞋,在漢諾威旅館和教室宿舍間來來回回,奔走穿梭。漢諾威旅館是投資銀行來學校進行前兩輪麵試的地點。那陣子,那裡天天爆滿,每一層的走廊裡都擠滿了西裝革履的學生,或站或坐,不安地等待著房間裡麵的人叫到自己的名字。投資銀行的麵試看上去層層關卡、危機四伏,但涉及的問題卻多半是“老三樣”。“講述一下你自己的經曆。”“朋友們會用哪幾個詞來形容你?”“為什麼我們應該錄用你?”無論提問方式如何變化,我總是喜歡亮出我的“自我表揚一二三四”,以不變應萬變:我聰明好學,能夠很快適應新的環境;我擅長數字和數學,諸多相關科目的A 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勤奮刻苦,一周工作八九十個小時不在話下;我善於合作,是個很好的團隊工作者。麵試的時間再長,也長不過40分鐘。人人都怕刁鑽古怪的問題,我也一樣。於是,一旦遇到“正中下懷”的提問,我就伺機大講特講,口若懸河,再不易被察覺地“延伸”到我悉心準備的其他答案,直至麵試接近尾聲,對方不再有時間也不再有機會來為難我。那年第一次麵試,是和第一波士頓(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的一位副總裁。第16節:把羞怯、謙遜拋到九霄雲外(2)提起副總裁,我常會想起在香港做暑期工時聽說的一個小故事。一位來自上海的留學生從商學院畢業後,在某投資銀行苦熬4年半,終於從經理熬到了副總裁。一次,他陪紐約總部來的董事總經理到某直轄市去拜會客戶,竟出人意料地獲得了副市長親自出馬的高規格接待。市政府氣派的會議室裡,雙方禮節性地交換名片。然後,副市長居然把外賓客人撇在一邊,激動地對副總裁說:“您真是我們中國人的驕傲啊!貴公司大名鼎鼎,沒想到我們的同胞年紀輕輕就能進入最高管理層,手下至少管理幾千美國人吧?以後,歡迎您常回來,國家建設很需要你們支持!”頓時,被奉為上賓的“副總裁”如坐針氈。他對著旁邊的美國人,胡亂說了一長串英文,翻譯得驢唇不對馬嘴,然後又急忙用中文解釋:“市長先生,您誤會了,我沒有管理幾千人,我其實隻是……”副市長權威地擺擺手,說:“不要謙虛了!你們的總裁是大老板,總裁下麵不就是您這位副總裁了嗎?回去請轉告你們總裁,我們歡迎他到中國來!”11年前,國人對投資銀行的了解十分匱乏。沒有多少人懂得投資銀行裡的副總裁其實多如牛毛,這不過是一個下有分析員和經理、上有董事和董事總經理的普通職位。所以,可愛的副市長先生也錯把“副總裁”當做來自華爾街的大人物了!第17節:軍訓經曆,征服投行副總裁(1)連載(九)軍訓經曆,征服投行副總裁第一波士頓為我麵試的那位副總裁看上去隻有30歲出頭。那天,他大概已經從早上8點到下午4點,端坐在酒店房間裡那個並不太舒服的沙發上,馬不停蹄地見過了十幾名學生。輪到我走進去時,他早已滿臉疲憊,連握手時的笑容都像擠牙膏一樣勉強。“Ok,tell me about yourself.”不出所料,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中規中矩。我微微一笑,神采奕奕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曆,又有條不紊地將我的“一二三四”暗藏其中。副總裁斜靠在沙發上,邊聽邊點頭。第一個問題,我順利過關了。“你怎麼證明你善於團隊合作呢?”我故意擺出一副沉思的樣子,其實,我的內心是在暗自得意。誰讓我又碰到了一個押中的題目呢?不過,我不想讓他看出我是有備而來。略微停頓了幾秒,我按照設計好的思路,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述我的“軍旅生涯”。在北京念書時,我曾經先後兩次到38軍軍訓。這在中國算不上是出眾的經曆,但到了美國,卻是傲人的資本。40多天的軍旅生活,除了難耐的饑餓和沉積著黃沙的渾水,還留下了什麼呢?沒想到的是,4年以後,身在異國他鄉,我卻突然發現曾經讓我叫苦連天飽受摧殘的軍訓竟然變成了麵試時的製勝法寶。麵對第一波士頓的那位副總裁,短暫軍旅生活中被饑餓和惡劣的衛生條件所掩蓋的另一麵,居然都在我腦海裡重新鮮活起來。我活靈活現地回憶起在軍隊的大集體裡,在團隊成員的相互幫助下,我們如何在泥沙混雜的戰壕裡匍匐前進,如何在烈日當空時俯臥打靶,如何在黑得令人恐怖的深夜裡輪流站崗值班,又如何在睡得昏天黑地時被哨聲驚醒,迷迷糊糊地打背包,連滾帶爬地緊急集合,再像殘兵敗將一般,翻山越嶺“急行軍”……聽著聽著,副總裁的身體坐得越來越直,原本無精打彩的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那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當我走出那個房間後,即便他記不住我的名字,也一定會記住有個中國女孩,她曾經在中國軍隊裡摸爬滾打。我還確信,隻要被他記住了,百裡挑一的第二輪麵試我就一定榜上有名。第18節:軍訓經曆,征服投行副總裁(2)果然,他一連說了三個“great”,才又接著問:“聽上去你各方麵都很出色,你有什麼缺點嗎?”“英語畢竟不是我的母語,所以和美國同學相比,我想,這是我最大的弱點。”我坦然應對,並沒有遮遮掩掩,因為如果能化缺點為優點,化不利為有利,遠比一味陳述自己的優秀更有說服力。“但是,我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的英語水平。剛來美國時,我每天除了上課和打工,還要至少花一兩個小時守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為的就是練習英語。另外,雖然我在英文寫作課上的成績是A和A-,但我並沒有就此停滯不前……”第一波士頓的那位副總裁,據說回到公司後,在辦公室裡逢人便說,他在達特茅斯發現了一個中國女孩,所以,當我到紐約去參加他們公司的最後一輪麵試時,好幾個陌生人竟然對我一見如故:“原來你就是那個中國女孩啊!”後來,我因為選擇了摩根斯坦利(Man Stanley)而婉言謝絕了第一波士頓的聘任,那位副總裁還打來電話,言語中充滿遺憾。他說我是他見過的最優秀的應征者,如果在摩根斯坦利做得不開心,隨時和他聯係,他的大門將會永遠向我敞開。第19節:與“惡人”鬥法(1)連載(十)與“惡人”鬥法因為擁有接近3.9的學積分和在美林的暑期工作經曆,我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幾乎所有大型投資銀行的初次麵試;然後,憑借充分的準備和逐漸嫻熟起來的技巧,我又在所有公司的第二輪麵試中過五關斬六將,一次次地飛往紐約,接受最後的考驗。進入第二輪麵試,常常是應試者同時麵對兩個人提問,半小時後,再邁入另外一個房間,接受同一家公司另兩位銀行家的評判。兩位考官,常常一個扮“好人”,一個扮“惡人”。與摩根斯坦利進行第二輪麵試時,我就曾經成功地把“惡人”感化成了“好人”。那天上午9點,我準時走進約好的房間,兩位男士早已經在那裡等候。其中一人友好地站起來,熱情地說:“子墨,你好。這位是我的同事。”一見Rob好似陰天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那個“惡人”。“為什麼對投資銀行感興趣?是因為錢,還是因為喜歡接受挑戰?”好人Mike拋出的第一個問題如同一份押中了50%的試卷,前一半在複習範圍之內,後一半卻隻好臨場發揮。比臨場發揮還折磨人的是,這個問題讓人左右為難:雖然無論對本科畢業生還是MBA,投行的起薪確實高於平均水平,但如果你的答案是錢,你會被看作“貪婪”,如果答案是挑戰,又會被視為“虛偽”。我該怎麼辦?此情此景,我想我隻能避重就輕,搬出倒背如流的老套路:“投資銀行最吸引我的是它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首先,我可以學習到很多技能,比如,評估資產價值,幫助企業融資,協助公司通過收購兼並來提高核心競爭力和把股東價值最大化,還有談判以及如何與律師、會計師一起創造出最好的交易架構;其次,投資銀行集中了許多聰明能乾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與他們一起工作,我一定會有收獲;第三,美國經濟高度發達,資本市場功不可沒,我希望通過投資銀行的工作,近距離地觀察資本市場如何推動資源的有效配置,又如何推動經濟的發展。另外,我對投行感興趣是因為我非常適合投行的工作……”第20節:與“惡人”鬥法(2)設計這樣的答案,“首先”是為了告訴對方,我了解投行的業務,“其次”是一半奉承一半真心,當然主要是為了讓他們倆人高興,“第三”是表明我還有宏觀的視野,最後,之所以又把“自我表揚一二三四”加了進去,哪怕有些答非所問,是因為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詮釋自己的機會。而且,我必須為自己贏得時間,必須在滾瓜爛熟地背誦“台詞”時,騰出一半大腦,認真地思考“錢和挑戰”,我到底該如何應對。“做投資銀行的確是很好的學習過程,但是錢呢?錢重要嗎?”“惡人”Rob果然看穿了我的小把戲,將了我一軍。“不能否認,投行的薪酬是有誘惑力的,但是如果以一周工作八九十小時來計算,分析員每小時的薪酬又能比在麥當勞打工高多少呢?人應該有長遠的目光,作為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工作,最重要的不是薪酬有多少,而是你學到了什麼,能讓你終生受益。”短短的幾句話,我眼看著Rob的表情陰轉多雲,又多雲轉晴。我知道,我的左右逢源又幫我逃過了一劫。第21節:“不惜代價,一定要雇傭!”(1)連載(十一)“不惜代價,一定要雇傭!”在一家投行的前兩輪麵試中,通常要接受五六個人的“拷問”,到紐約參加最後一輪麵試,則要在一天之內至少見8個人。這麼多輪麵試成百上千的問題中,“錢”的問題並不算刁鑽,Rob也不算最惡的“惡人”。參加摩根斯坦利的最後一輪麵試時,一位分析員剛走進會議室,樣子就讓我頗為意外:他的襯衣袖子高高地挽起,領帶歪斜著掛在胸前,雙眼還布滿了通紅的血絲。麵無表情地與我握手寒暄後,他不動聲色地發問了:“如果你找到一份工作,薪水有兩種支付方式:一年12000美元,一次性全部給你;同樣一年12000美元,按月支付,每月1000美元。你會怎麼選擇?”我心裡“嘭”地一跳,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我囑咐自己千萬彆慌,剛要迅速回答,卻又突然意識到,如果簡單地說選擇第一種,答案太過絕對了。我想,我不如搬出課本裡的名詞:“這取決於現在的實際利率。如果實際利率是正數,我選擇第一種;如果是負數,我選擇第二種;如果是零,兩者一樣。同時,我還會考慮機會成本,即便實際利率是負數,假如有好的投資機會能帶來更多的回報,我還是會選擇第一種。”說完這一長串的答案,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因為我知道回答這類問題時,相對於答案本身,思考的過程更被看重。“一般人都說選擇第一種,你還不錯,考慮得很周全!”淡淡的一句點評後,他並沒有就此罷休,“那實際利率又是什麼呢?”“名義利率減去通貨膨脹率。”幸好經濟學的基礎知識還沒有完全荒廢,我在心裡慶幸。“現在的聯儲基金利率是多少?通貨膨脹率在什麼水平?”這一次,我真的被問住了!我實在想不通,我與他素昧平生,他何苦這麼咄咄逼人呢?準備麵試時,我就告訴自己要秉承一個原則:不懂的千萬不能裝懂,不知道的更不能胡編亂造。於是,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對不起,我不知道,不過如果需要,我回去查清楚後,馬上打電話告訴你。”後來,我的確聽說過一個中國女孩為了表現自己與眾不同,告訴麵試她的美國人,說她的最愛是開賽車。乖巧的東方瓷娃娃卻熱愛西方式的瘋狂和刺激,這讓從小就不說謊的美國人信以為真,神魂顛倒。然而,公司裡的中國同事卻一語道破天機,斬釘截鐵地說這個女孩是在杜撰。結果可想而知,空歡喜一場的美國人發現,乖巧的“瓷娃娃”居然連駕照都沒有,於是高呼上當受騙,而那個中國女孩,自然也無緣那份工作。第22節:“不惜代價,一定要雇傭!”(2)那位分析員不依不饒又提出一個通常隻有谘詢公司才會問的智力測驗:“9個硬幣,有一個重量和其他的不一樣,你用兩隻手,最多幾次可以找出這枚特殊的硬幣?”“三次。”我不服輸地飛快回答。“還是9枚硬幣,改變其中的一個條件,兩次就可以找出這枚特殊的硬幣,這個條件應該怎麼修改?”“告訴我這枚特殊的硬幣比其他的硬幣重還是輕。”當我再一次以飛快的速度給出了正確答案,他終於低聲說了句“Good”,然後問,“你現在有沒有其他投行提供的工作?一共有幾個?是哪些公司?”笑容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嘴角,他的表情終於不再橫眉冷對,提的問題也終於走上了正軌。據說在我的評定書上,他填寫的意見是:不惜代價,一定要雇傭!第23節:渴望忙碌連載(十二)渴望忙碌1996年7月,我來到位於紐約百老彙的一名分析員。自從坐在辦公桌前,一天一天,我時刻都在等待著召喚。隻要桌上的電話鈴一響,我就會盯著來電顯示,滿懷期待地祈禱:Jim Head,一定是Jim Head。Jim Head就是當時的Assig Associate。望眼欲穿,我始終沒能等來他的電話,卻眼睜睜地看著同屆的分析員一個一個,興高采烈,全都投入了工作中。他們時而緊張地在Blo裡查找股價和股票總數,時而抱著厚厚的一摞年報尋找資產負債表的曆史數據,又或者跑上跑下地到Graphics(圖表部)去更新給客戶做的圖表演示。在彆人最忙碌的時候,我卻隻能坐在辦公室裡,百無聊賴,假裝學習著早已經被我翻得滾瓜爛熟的培訓教材,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心急如焚:他們先開始工作,就意味著他們先開始學習,他們學會的東西越來越多,自己卻虛度著光陰一無所獲,以後,我和他們的差距怎麼彌補?中午,在咖啡廳吃飯時,新來的分析員聚在一起,常常彼此詢問:“Are you staffed yet?(你分配到項目了嗎)”“(安排你做什麼項目?)”每每此刻,我總是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低下頭,小聲回答:“還沒有安排我做項目呢……”這時,大家就會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安慰我,好像我是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孤兒:“可能Jim下一個就會想起你啦!”傍晚6點,我同樣灰溜溜地下班回家。雖然在普通公司,這正是下班時間,但在投資銀行,到了此刻,一天的工作時間才僅僅過了一半甚至1/3。尤其是第二天上午,走進辦公室,聽到新同事們半是興奮半是抱怨地說,又忙到淩晨四五點鐘才回家,我總是羨慕地想: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他們一樣呢?在那時的我看來,大概沒有什麼事情比忙碌地工作更值得我傾心,更讓我渴望。日後,當我忙得沒時間吃飯、睡覺,甚至接電話時,我也會懷念最初那些悠哉遊哉的日子。天知道,又不是普渡眾生,當初的我怎麼會鬼迷心竅地盼望著受苦受累?第9天,坐在我不遠處的Brian也接到了Jim的電話。看到他歡天喜地地衝向Jim的辦公室,我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因為從那以後,我就是部門裡唯一的閒人了。在辦公室裡,我開始度日如年。麵試時我就知道,最好的分析員永遠是最忙碌的,最忙碌的也永遠是最好的。因為優秀,承擔的工作就比彆人多,因為做得更多,收獲也就更多,繼而理所當然地更加優秀。兩三個月以後,我確實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這種投資銀行的怪圈,然而在當時,我卻變得疑神疑鬼:難道大家覺得我是一個很差的分析員,沒有經理願意讓我參加他的項目?還是因為培訓期間,我給同事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終於,我坐不住了。第10天早上,我主動撥通了Jim的電話。“你好子墨,是不是因為分配項目的事情打電話?”Jim料事如神,我也直截了當:“是,我可以來你辦公室談談嗎?”我萬萬沒想到,Jim居然一口回絕了:“我現在有點忙。你彆急,再等幾天,有合適的項目,我會找你的!”我失望地掛了電話,並不理解Jim所說的“合適”其實有著許多特殊的含義。第24節:寫在臉上的:熱切(1)連載(十三)寫在臉上的:Enthusiastic(熱切)整整14天,我鬱鬱寡歡,無所事事。直到正式工作兩周後,我才終於盼來了Arco這個所謂的“合適”項目。通常,每個項目小組都有三到五名核心人員。Arco組裡除了我,還有一位董事總經理Steiner,一位高級經理Kamal,和一位二年級的分析員Henry。Kamal是哈佛商學院的MBA,也是部門裡公認的最聰明能乾的經理之一,因為是黎巴嫩人,所以有濃厚的中東口音。Henry則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是在美國出生的韓國人,也是部門內的明星分析員之一。可以說,Arco團隊是個名副其實的全明星隊。在投行,第一個項目的表現,往往決定了你的口碑。此外,第一個項目的合作團隊是否能乾並且受人尊敬,是否能夠很好地言傳身教,也極為關鍵。在M*A,Henry是我的啟蒙老師,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慶幸並且感激,在我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是他教我畫出了漂亮的第一筆。尤其是在Arco項目上,正是因為Henry的指點和幫助,我才掌握了各種技巧和竅門,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M*A分析員。第25節:寫在臉上的:熱切(2)Henry分配給我的第一項任務是做Information Book,也就是收集資料。買賣雙方最新的10-K、年報、過去三個季度的10-Q、半年內的相關新聞、各個投行的研究報告,以及客戶的內部文件和預測……我迅速從圖書館調出所有資料,分類整理,又請複印中心一式4份,裝訂成冊。2個小時後,當我抱著整整600多頁的資料手冊,一路小跑來到Henry麵前時,他的表情卻有些意外:“這麼快!我還以為你明天才能做好呢!”等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兩個星期,我怎麼能不快呢?“Steiner和Kamal要的材料我已經送過去了,接下來,我該做什麼?”主動請纓的我,臉上一定寫滿了同一個單詞:Enthusiastic(熱切)。“你先試著自己做ps和P-Paids,明天中午12點交給我!”我看了看手表,時間是下午3點,也就是說,我有21個小時來完成任務。在分析員眼裡,ps和P-Paids其實都是最無趣的工作之一。雖然做到完美無缺,需要正確的判斷和百分之百的準確,但它們的計算卻極其簡單,絕不超過小學生都熟練掌握的加減乘除。然而,初入投行的我卻把這項工作看得神聖不可侵犯。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做真正的財務分析!十幾家公司的10K和10Q堆在我的辦公桌旁,有幾千頁紙。我迅速把自己埋在其中,按照培訓期間學到的方法,銘記著check the number(檢查數字),生怕寫錯一個小數點,就會連累客戶多付出幾千萬美元的代價。但那天晚上,我卻守在辦公室裡,一遍一遍仔細核對。當我像交付心愛的寶貝那樣,把完成的ps和P-Paids交給Henry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你又早了12個小時!一年前,我剛開始工作時,和你一模一樣!”正忙著做另一個Fairness Opinion(公平意見書)的Henry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理解地笑了笑,“不過,明天中午我才有時間檢查你的工作,趕緊回家睡覺吧!趁你現在有時間,多睡一些!”Henry很有先見之明。在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能像那天那樣在午夜12點以前回家,幾乎成為了我最大的奢求。第26節:決心說No!(1)連載(十四)決心說No!做投行的那4年,我參與完成的最大項目是BP(英國石油)和Amoco(阿莫科)的合並。交易宣布那天,是1998年8月10日。當時,我已經離開紐約,遷往摩根斯坦利香港分公司工作。或許是因為剛搬到香港不久,炎熱潮濕的天氣和完全不同的工作讓我每天心煩意亂,對紐約這個我僅僅生活了不到兩年的城市,竟然產生了許多鄉愁一般的懷念。11日上午,我和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看到電話上紅燈閃爍,顯示我有新的留言。我把電話放在免提上,心不在焉地一條一條過著留言。突然,一個我聽過成百上千次、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出現了:Adres Rubio!我一把抓起了電話,Adres露出潔白牙齒的笑臉仿佛就在眼前:“你好子墨!是我,Rubio,Gordan和Ji-Ann也在這裡。”然後,電話中響起了Gordan和Ji-Ann與我打招呼的聲音。“我們的項目終於完成了。恭喜你!更感謝你過去一年多的辛苦工作!能夠和你一起做項目是我們的榮幸,沒有你在,我們的慶功晚宴會少很多樂趣,不過Adres會負責把紀念品寄到你手上。我們都很想念你!”印象中,一向嚴肅深沉的Gordan,聲音從來沒有如此歡快過。第27節:決心說No!(2)的確,Gordan怎能不開心呢?BP和Amoco的合並價值560億美元,超過了3個月前剛剛宣布的Daimler和Chrysler380億美元的交易,是截至到那時最大規模的工業合並。以交易價格計算,新公司市值高達1400億美元,不僅能夠邁入世界三大石油公司之列,還將成為英國最大的公司。作為Amoco的顧問,摩根斯坦利也將從中獲取巨額的顧問費用。短短的留言讓我思緒起伏,我的心仿佛飛回到了萬裡之外的紐約,而記憶也翻回到一年多以前,我加盟Amoco小組的日子……1997年5月的一天下午,我剛結束了一個內部會議,隨身攜帶的呼機便“嘟嘟”地響了。屏幕上顯示著7251,我知道,這是當時的Assig Associate,Sanjay Swani的號碼,。9年前的美國,手機遠不像今天這麼普及。在許多投行裡,呼機卻是人手一個。火急火燎的傳呼,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項目。早已經忙得暈頭轉向的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說No!“可彆告訴我又有新的項目,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星期了,我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一踏進Sanjay的辦公室,我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警告”他。Sanjay是100%的印度血統,卻生在美國長在美國。大學一畢業,他就加入摩根斯坦利擔任分析員,去哈佛商學院讀書後,又以經理的身份重回公司,並且在夜以繼日的工作中,與他後來的太太,一個比我早兩級的M*A分析員,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儘管級彆相差五年,Sanjay在工作上卻對我特彆偏愛,所以和他講話,我從來都是“沒大沒小”。“至少先聽聽是什麼項目再決定吧?”Sanjay神秘兮兮地關上門。“我現在絕不可能再接任何項目了!”我搖搖頭,態度堅決。“Bob馬上就要離開了,Amoco小組需要一個新的分析員。你知道,Amoco一直在尋找並購機會,另一方很可能是Mobil(美孚),如果成功了,將會是曆史上最大規模的並購交易!我勸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當然知道你現在超級忙碌,但這是我們最好的項目,也是最優秀的小組,所以我讓你選擇,做,還是不做?”第28節:難以抗拒的超級明星小組(1)連載(十五)難以抗拒的超級明星小組Amoco小組確實是M*A的超級小組。Bob是二年級分析員中最搶眼的一顆明星。兩個月後,他將會加入Tom Lee這家著名的股本投資基金。投行分析員在工作兩年後,都會重新選擇去留。有人回商學院念書,有人去做基金或其他金融工作,還有一小部分留下做第三年的分析員。後者當中最優秀的,在第三年結束後便會直接升為經理。另外,組裡的領軍人物Gordan Dyle也是位超級明星。他是達特茅斯的校友,年僅34歲,卻少年老成,作風犀利,早在兩年前,就榮升了M*A部門曆史上最年輕的董事總經理。在Gordan手下,是美籍韓裔的Ji-Ann Lee,也是M*A內部級彆最高的女性之一。另外就是Adres Rubio了。他是與我合作最多的經理之一,會說一口漂亮的西班牙語,還特彆酷愛體育運動。他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支棒球隊,隻可惜,這就像擁有一艘航天飛機一般不著邊際。所以,他的打算是在投行“混”幾年,等賺夠了錢,就時刻準備去應聘棒球俱樂部的職業經理。每次來到我的座位旁談工作,他都會把雙腿翹到旁邊的圓桌上,手裡拿一個棕色的橄欖球,在半空中拋來拋去。雖然看上去的確有些混日子的吊兒郎當,然而,一旦進入工作狀態,他的思維之敏捷、態度之認真,卻無人能及。第29節:難以抗拒的超級明星小組(2)這樣的小組、這樣的項目,無異於最完美的結合。能參與其中工作,更是一種無上的認可和榮耀。但現實是,已經連續一周了,幾乎每天我都是迎著初升的太陽、在交易員們紛紛踏入辦公室準備上班的時候,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腳步離開公司。每天的工作時間已經達到十七八個小時,再接一個項目,我怎麼能吃得消呢?那一刻,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變成神話故事裡不吃不喝不睡的神仙姐姐!Sanjay看出了我的動搖,接著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做,我就把它交給Dave了,但是,Gordan和Ji-Ann的第一選擇是你!”我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了:“什麼時候開始工作?”“明天下午Gordan要見客戶,有一些簡單的財務分析要做。”“完了!”我長歎一口氣,失望至極,“Yellowjacket(黃夾克,我正在參與的另一項目的代號)明天開董事會,單是準備他們的演示材料,今晚就通宵了,Amoco我肯定沒時間做了!”回到座位上,想到世界上最大的並購交易就這樣和自己擦肩而過,我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像極了一個穩操勝券的運動員,偏偏在奧運會前夕受了重傷,最終,不得不無奈地與金牌失之交臂。我正對著電腦鬱悶、遺憾,電話鈴突然響了,是Sanjay:“子墨,我和Amoco小組談過了。明天開會的工作Rubio先替你做,之後你再接手。Rubio說,隻要能讓你在這個組裡,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感激,意外,欣喜……那一刹那,我恨不得奔上樓去,送給Andres一個熱烈的擁抱。投資銀行等級森嚴,很少有經理會願意屈尊來幫分析員做事,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人們趨之若騖的項目上。我想,正是因為Andres給我的特殊待遇和組裡成員對我的情有獨鐘,我才得以成為Amoco小組裡光榮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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