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39年到1944年,對我是最困難的幾年。抗戰前在北京做中學生的時候,學校裡一天吃三頓飯,一個月才花五塊多錢,質量不錯,而且可以敞開吃,1938年我在長沙上學的時候也是五塊多錢,至少都是細糧。可是到1939年就不行了,物價飛漲,學校裡吃飯雖然不要錢,可是非常之差,有點像我們上世紀六十年代三年困難期間吃不飽的光景。人的胃口畢竟有限,糧食定量就意味著限製你的口糧,西南聯大的時候雖然沒有定量,可大家都過去搶,不一會兒工夫就沒有了。一直到1942年,我在外麵可以找個零星工作兼差了,才算好一些。1943年讀了研究生以後,我就在中學裡做兼職教師,每月工資已是數千,大概相當於現在的七八百元錢,每頓飯都自己花錢在中學裡買,總算能吃飽一點了,隻要不養家活口,生活還算過得去。昆明中學有好幾十個,比較缺教師,幾乎全讓聯大學生包辦了,有的學生迫於生計,平時在外縣兼課,到了考試才回來。年輕人精力充沛,而且可以“殺價錢”,工資壓得比較低,加之聯大學生的水平比當地高一些,所以學校裡也願意用。我們做研究生的時候幾乎沒有人不做中學教師,隻有工學院的例外,他們可以下工廠,修公路、修鐵路,或者修汽間斷過。在五華中學教中文的時候,朱自清先生也在那裡教一班,我教另一班,他的威望、名氣比我大得多了,本來就是名教授和文學家,當然應當比我高明得多,所以我並不覺得泄氣。聞一多先生也在昆明的中學裡教書,學校當局知道聞先生是有名的詩人,所以給他的工資特彆高,還特彆給他一間房子,雖然現在看來也不覺得怎樣,不過在當時就非常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