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帽馮思齊總覺得今天後背涼颼颼的。陽光這麼好，明明商務學院行政樓門前的桃花都開了，卻老有股陰風往他後頸裡鑽。不知道是不是旁邊坐了一個外係女生的原因。上大課麼，來幾個外係女生也不稀奇，都是來看韓俊的，這種事同級專業的人都心照不宣，昨天不還有人捧著花告白來了。可這女生是不是沒有經驗啊？坐在前排看不到人不說，離得也太遠了，她沒打聽過韓俊習慣坐後麵兩排的麼？蘇妍朵對小灰帽非常滿意。應該說，詩楊就喜歡小灰帽這樣白白淨淨，有小梨渦的男生。她的僚機屬性在看到小灰帽的那一刻就發作了。老師開始講課，除了第一排，基本沒人在聽。蘇妍朵覺得在手機上寫備忘錄有些危險，還是選擇用傳統方式和小灰帽套近乎。她拿了草稿本出來，在上麵寫字：「小哥哥，有女朋友沒？」寫完，朝小灰帽推了推。往後五排，韓俊的睫毛一閃。「沒」「我有個好姐妹，人特彆好，和你同係是經濟金融專業的，名字叫詩楊，你有沒有印象？」「商務太大了，可能見過不知道名字」蘇妍朵埋著頭在相冊裡找照片，她記得有一張，是和詩楊去西山公園兒拍的，特彆好看。她把手機遞給小灰帽，小聲問：“怎麼樣？見過嗎？”小灰帽搖搖頭，但詩楊這張照片實在是爭氣，蘇妍朵沒看出來他有什麼反感，反而多看了兩眼。她繼續紙條攻擊：「加個微信好不好？我們家楊楊很中意你這掛的呢」寫完畫了個大大的笑臉，嘴齜得都要裂出臉外了。小灰帽看完臉開始發紅。後排的韓俊寫著寫著筆記就摔了筆，朝後倒罵了一句“X”。曹巍心慌得很，最近不知怎麼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是，總是幻聽覺得這哥兒們在說臟話。等到小灰帽在課桌下拿了手機掃蘇妍朵的碼，韓俊就真的看不下去了，老師背過身在寫板書，他合上課本站起來。蘇妍朵還在草稿上筆走龍蛇，傾力推銷她們家楊楊，本子就被人抽走了，她一轉頭，韓俊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從後排坐到了她身邊。當然，眾目睽睽，課堂裡小小的騷動是不可避免的。老師轉身過來問：“什麼？怎麼了？”沒人回答。韓俊撐著頭在看她和小灰帽的地下灰色交易記錄，表情嚴肅得像在看學術論文。他一言不發垮著臉，不僅蘇妍朵，連隔了一個座的小灰帽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氣氛有些奇怪，小灰帽把書本朝左邊挪了一個位置，悄悄滑過去了，這是乾什麼？你玫瑰收到手軟，還要毀了我們家詩楊不成？蘇妍朵見狀也要跟著挪，被韓俊一伸手拽住了細細的腕子。疼死了。她咬著唇，眼神恨恨的。小丫頭片子，眼睛化得這麼風情昭昭，是想勾引誰？他抬頭看了老師一眼，輕聲對她說：“你完了蘇妍朵。”你才完了，你們全家都完了。話雖如此，她是不會和自己的小胳膊過不去的，眼神示意她不會再去追隨小灰帽，韓俊見她安分了點，才放開了手。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到她膝上：“冷不冷的，你心裡沒數麼？”“我熱死了，火大著呢～”她捧著腮，開始一本正經的聽老師講和新聞學毫無關係的課，擺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架勢。他笑了笑，吃醋嘛，是得發點小脾氣才像話。老師說今天有事中午早點放，課間就不休息了，蘇妍朵聽了一個頭兩個大，原本想著下課能溜回老二那裡，結果硬是認真端正的撐了兩節課，脖子都給抻酸了。她是個學渣，貿易順差逆差什麼的她又聽不懂，累了想搞點小動作，學霸就適時在身邊輕輕一聲歎息。而且是不屑和挑釁的歎息，隻差沒把看扁你三個字寫在腦門上。十一點四十，老師提前下課了，同學都紛紛開始收書往教室外走，她趁有人和韓俊說話，站起來往左幾步，叫住了小灰帽：“小哥哥，我叫蘇妍朵，新聞的，你叫什麼名字？”“我？……馮思齊。”“你好呀～我剛才說的詩楊……”“微信她剛剛已經通過了。”“是麼？那太好了，有空的話改天咱們一起吃飯……”“行，”小灰帽對蘇妍朵點點頭，說：“我先走了，有空聯係。”“好的拜拜～”她笑眯眯的對小灰帽擺手，然後立馬給詩楊打電話：“死豬你是不是才起床？……快和剛通過的小哥哥發消息，立刻，馬上，我親眼見的人，錯不了……我跟你說……”曹巍從後排下來，看見她手舞足蹈的在一旁打電話，拍了拍韓俊的肩膀：“小蘿莉這是怎麼了？……和馮思齊有戲？”韓俊的回答不鹹不淡：“你覺得像麼？”“那小子人還不錯，上回一起喝過酒……要知道小蘿莉喜歡這款的，我早就幫她了呀～”“免了，不需要。”“嗯？”曹巍轉念想想也是，要幫也輪不到他，好歹小蘿莉還有韓俊這個五哥，他充其量不過當個姐夫罷了，親疏有彆嘛。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蘇妍朵掛了電話，老二提議說一起去食堂吃飯，她欣然說好，然後一臉真誠的笑著問韓俊：“五哥，你也去嗎？”嗬，五哥。她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也回她一個笑：“嗯，去，不過我沒卡，用你的。”“這怎麼行呢五哥？好意思用妹妹的錢嘛？我可窮死了……得省著點兒花……”“手機轉你。”“五百，少一分都不行。”點擊收款。“好的五哥，謝謝五哥，五哥你真好～”“……”趙子涵在一旁琢磨著小幺這嘴可真甜。到了食堂，韓俊隻用蘇妍朵的卡刷了一瓶飲料，趙子涵覺得他簡直虧大發了。四人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發現隔一排的鄰座有女生在拿手機偷偷朝這邊拍。“那什麼……韓俊，你平時是不是不怎麼來食堂啊？”“嗯，對，我一般上完課就回住的地方。”“哦～怪不得。”趙子涵邊吃邊說，你難得來一次，瞧瞧，她們眼珠子都要爬到咱們這桌來了，傷不起呀傷不起。曹巍伸了個懶腰，說：“你多來陪我上幾次課，習慣就好。”“對呀～好姐姐，”蘇妍朵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終於開口：“你多來商務進修進修，萬一人家下次穿著婚紗啦，帶著戒指啦什麼的來給我五哥告白，你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她漫不經心的一番話，在場的三個人，聽出了三種滋味。曹巍覺得她在陳述事實，趙子涵覺得她一門心思要開她五哥的玩笑，隻有韓俊，覺得她才苟活不久，又嫌命長了。“知道啦……”趙子涵作勢掐了她一下，然後轉頭說：“我鬥膽八卦一句啊韓俊，昨天……反正我是真沒見過女生捧著花兒來告白的。”他看了看蘇妍朵，笑笑：“沒什麼，小場麵。”蘇妍朵埋著頭，勺子把米飯堆來堆去。“嘖嘖～所以說啊，我這眼界不就狹窄了嘛……那女生怎麼樣？我看著挺漂亮的。”“嗯，漂亮。”“喲～哥們兒，聽你這意思，是可以發展發展？”曹巍不由得也摻合進來八卦了一下。“那當然，我又不是和尚……你說呢，蘇妍朵？”她抬眼對上他的目光，怎一個恨字了得。還我說？說什麼……說你怎麼那麼厲害呢，頂著一張臉處處招人惦記，我都還沒答應你，你倒好，轉頭開始研究可持續發展了。“妹妹的意見也是很重要的……”去他媽的妹妹。“不過也無所謂，我喜歡就行……”“……喲～難得哥們兒鬆個口，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對呀小幺什麼意見你管她呢～”“……”在混亂中喪失理智往往就是一瞬間的事，好比現在。他是她一個人的糖罐，抱過，親過，睡過，這人是她的私有，怎麼可以在鬨哄哄的食堂裡，亂糟糟的桌子上公開販賣。莫名而來的占有欲侵蝕了她的大腦，已經完全取代了之前她想要來見他，問罪的本意。她把勺子插進飯堆裡，直立立的，像一塊孤勇的碑。然後看著他的眼睛，用三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敢？”曹巍和趙子涵同時停了筷子。他喝了一口飲料，氣定神閒：“……嗯？不叫五哥了？沒禮貌。”“一個稱呼而已。”“不像話。”“我不喜歡玫瑰。”“嗯，所以呢？”“你也不許喜歡。”“聽起來有些難。”“不難，換個稱呼就可以了。”“……哦？好像有點意思。”“你敢聽嗎？”“為什麼不敢？”“……”趙子涵視線在兩人間來來回回，這倆明明說的都是中國話，但她好像一句也沒聽懂。她看看對麵的曹巍，看上去他似乎也是個理解困難戶。蘇妍朵張了張嘴，又低頭想了想。然後笑笑，乾脆，決絕，毫不猶疑的叫了對麵的人一聲：“老公。”趙子涵沒忍住，一口剛入喉的鹽汽水噴到了無辜的曹巍臉上。韓俊的耳根一下紅了。他沒想到蘇大膽脫口而出的稱呼是這兩個字。力是相互的。她不要命起來，他也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