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一片推杯換盞。作為壽星公，蘇妍朵免不得要喝酒，好在大家都沒有把人灌醉的惡趣味，挨個抬杯意思一下，說兩句長命百歲的話也就很有儀式感了。微醺間，她在桌上環顧一周，人有些飄飄然。聽她安排兩兩坐在一塊兒的路瑤和徐瑾年，趙子涵和曹巍，唐一寧還有韓俊，可謂才子佳人，成雙成對。真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殺狗何須耍大刀。她轉頭看看身邊的魚泡，這王八蛋隻顧自己吃，連蝦都懶得給她剝一隻，這輩子妥妥的孤星命。“看我乾什麼？”他上下打量著蘇妍朵：“醉啦？晚上我和Q仔去包夜，不負責扛你回去啊……”她的顴骨邊粉紅一片：“呸，誰稀罕？”這紅酒不好，喝得舌根微微發苦，尤其看到韓俊站起身來幫唐一寧盛湯，入喉的酒更是難咽。他笑起來真好看。雖然他們都看不出來，他那不是真的笑。但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他現在沒有那麼寂寞，這裡有一桌雞飛狗跳的人，有他新認識，和他一樣帥的四哥，他還有……老三，嗯，熱熱鬨鬨的。如此甚好。夜裡的海又黑又涼，裡麵還住著妖怪，一不留神就會把魂給吸了去，白白搭上一條命。人間多美啊，空調是暖的，菜是冒熱氣兒的，誰說個段子就引來滿堂哄笑，每一秒都嘈雜，但每一秒，也都滿懷希望。她手掌撐在腦袋上看魚泡和晶晶劃拳，這王八蛋真不是東西，一點不懂得讓讓女孩子，還粗著脖子喊你沒喝完啊不夠意思。有人看得上他才怪，豬腦子。撤了席，大家又去KTV室裡唱歌。這裡不比量販，音響不如外麵的精，歌曲也更新得不如外麵快，她找了一圈兒居然沒有她喜歡的男團發的EP，頓時喪失了熱情。反倒是曹巍仿佛回到了主場，沒想到這兄弟唱歌還挺好聽，她坐在沙發上啃西瓜，趙老二激情滿滿，手搖鈴差點兒戳到她臉上。魚泡招呼人七七八八的坐下玩兒骰子，蘇妍朵湊了個腦袋進來，被徐瑾年拎過坐在他和韓俊中間。坐下時皮質的墩子有些不穩，她慣性後仰了一下，卻適時被人攔住，橫在後腰的手臂待她穩住便鬆開了。一切快得像陣風。誰都沒有發現。蘇妍朵轉頭去看韓俊，他正聽魚泡喋喋不休的講話，所見隻有他清淩挺直的鼻梁。“這麼著啊聽我的～”魚泡坐在上首發號施令：“唱歌那倆不管了，你們701的仨先來，輸的喝酒……”路瑤點點頭，說好。唐一寧聽了麵露難色：“我看你們玩兒吧，我不會。”韓俊說話聲很是溫柔，從旁鼓勵道：“沒關係，我教你。”蘇妍朵放在膝蓋的手忽的抓緊了。“可是……我不會喝酒……”“沒關係，你輸了我替你喝。”她抓得更緊了。魚泡小凡聞言不懷好意的噓了起來，晶晶和詩楊也跟著瞎起哄。“嗯……彆怕唐一寧，有人保護你，”魚泡挑著眉意有所指，然後扯長了脖子問韓俊身邊的蘇妍朵：“你呢兄弟？輸了要我替你喝嗎？”“滾～”“得勒漂亮。”他就知道她不需要。三個人齊刷刷搖骰盅。“壽星公先來。”魚泡煞有其事的發話。蘇妍朵幾乎想都沒想：“十個一。”三隻骰盅，十五粒骰子，頭把叫出十個一，魚泡覺得不是她傻就是她傻，這貨鐵定是醉了。路瑤是下家，她也幾乎想都沒想：“開。”骰盅揭開，隻有六個。“你喊得也太大了～”徐瑾年出言道：“真是蘇大膽呢你。”她衝徐瑾年扮了個鬼臉，端過一旁的酒杯一飲而儘。“這樣……小幺就算輸了麼？”唐一寧問韓俊。“……嗯，”他點點頭：“小概率事件。”蘇妍朵鼻腔裡灌滿了啤酒的味道，對魚泡說：“再來。”“哦，重新搖。”骰盅嘩啦啦的響。“輸家先喊。”“十個一。”韓俊眉頭皺了下。“你傻呀～開。”比上一把還差，五個一。她又喝了一杯。“再來。”“你喊吧。”“十個一。”“嘿你今兒跟十個一杠上了是吧？”魚泡端出裁判的架子：“你這樣不行啊，卡死了進行不下去呀喂。”“我樂意。”“行行行，你厲害～搖起來搖起來……”韓俊俯耳對唐一寧說：“這把我幫你搖，可以嗎？”“嗯，好的。”路瑤覺得自己像個喊開的機器，胡亂舞了兩下便蓋住了。三隻骰盅搖定，蘇妍朵依舊喊：“十個一。”“開。”路瑤開出了三個，蘇妍朵還不如她，隻有倆。“唉～”眾人搖頭，看來又是壽星公的獨角戲。她抬手去端酒杯，忽又聽得眾人一陣驚呼，她轉頭，見大家正對著韓俊揭開的骰盅目瞪口呆。五隻骰子個個平頭整臉，像蒸籠裡點紅的包子一般聚在那裡。點數一模一樣。不多不少，剛好十個一。她傻了眼。這人真是老千吧？魚泡率先合攏了嘴：“路瑤，喝酒喝酒～”“……啊？……哦。”韓俊對著路瑤攤開了手，一臉無辜，表示自己也是無端撞大運。蘇妍朵的表情落入他眼中，帶著小朋友看把戲般的驚奇，他嘴角不顯的勾了勾。概率雖小，也不是完全沒可能。這樣的熱鬨一直持續了很久。晶晶和詩楊明顯對魚泡Q仔他們幾個略有失望，中途抱著蘇妍朵左啃右親祝她生日快樂，趕著去下一場蹦迪局，聽說那邊有帥哥。她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的，隻恨魚泡那王八蛋不爭氣，趕緊催促著她們快走快走，囑咐兩人見到帥哥要二話不說立刻生撲。約莫十點來鐘，路瑤起身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水過無痕的飄出房間，和老大出了包房，在走廊上碰頭。“是這麼著……國貿那邊搞聖誕櫥窗秀，我想著和你四哥去逛逛。”“那還不趕緊的呀～我去叫四哥……”“你彆急，”路瑤一把將人拉回來：“我是想叫上老二老三她們，一起去，分開逛……”蘇妍朵一下明白了路老大的良苦用心，國貿那裡人多，節日氣氛也好，孤男寡女逛著逛著容易上頭，她這是在幫她倆。“咱們提前吹蠟燭？嗯……吹完了大家都去？你看行嗎？”“大家都去？”蘇妍朵重複了一遍，腦子裡像有架風車轉啊轉：“我不去，我還沒玩兒夠呢……”“……”“老大，我看……你們六個先走，這不還有魚泡小凡他們在麼？有的是人陪我，再說……我喝多了，逛不動，也不愛逛。”“那不行，這樣一來，不就撇下你啦？”“哎喲～這生日年年都過，有啥大不了的？你心裡清楚得很，我搞這生日宴不也有一半兒是為了老三麼？”“話是這麼說，手心手背不都是肉？老三談戀愛和你過生日還分個彼此？”“不是分彼此，是分輕重……”她去抱住路瑤，撒嬌一樣的：“我又不在乎這些，你彆磨蹭了，快進去叫人吧……”“……”“你們走了我謝天謝地能好好唱歌了，那個曹巍真是個麥霸……唱歌好聽，就是不鬆手……”路瑤撲哧一聲笑出來。回到KTV室，曹巍果然還捧著話筒，兩人相視一笑，隨即路瑤找到老二老三咬著耳朵如此這般一番。然後老二去叫曹巍，曹巍去叫韓俊。再然後，成雙成對的六個人和她道了彆。他們幾個穿衣的穿衣，拿包的拿包，魚泡看了反倒有些不高興：“這……蛋糕還沒吃呐，中途撤了，也太沒義……”他的話被堵住了，因為蘇妍朵把他送的福壽雙全大蘋果塞進了他嘴裡。當曹巍過來說去國貿的時候，韓俊的眉頭就一直輕鎖著。這貨越說越高興，他的眉頭就越鎖越深。平安夜，櫥窗秀，滿街的小紅帽，滿眼的聖誕樹，賣氣球的小販，六芒星的窗花，空氣都會提醒你，這是戀愛的季節。他和徐瑾年一邊說話一邊緩緩穿上外套，動作慢條斯理，手指無意碰到外套上的小物件，他頓了頓。蘇妍朵站在門口笑眯眯的和幾人擺手：“拜拜！玩得開心哦～”“你一會兒怎麼回去？”“打車呀～魚泡送我呐……”“那我們……”“你們？你們最好都彆回學校了……嘻嘻，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的。”“去去去，小不正經……”韓俊最後一個出門，正瞧見她臉上小不正經的笑。她滿眼所見隻有這人日係碎蓋的發頂和絕逸的眼角，即便喝過不少，也沒沾染上渾濁的酒氣。“嘻嘻，謝謝你們今天來～”她堆笑著客套。“不客氣。”說完他便走了。蘇妍朵朝著他的背影嘟嘴，原以為他會說句“先走了好好玩兒”、“回去注意安全”之類的場麵話，結果連這都沒有。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她扶了扶額頭，總覺得韓俊那件淺色的外套上少了什麼，她想不起來。魚泡正把腿搭在茶幾上唱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蘇妍朵像一陣風似的推開門，眼睛紅了吧唧，像隻剛上初中的小兔子：“將將～單身狗兄弟們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