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晃人,蘇格看不清他的雙眸,隻仰著頭,耐心等著。然後她就見孟斯年白色衣領下修長好看的脖頸上的喉結微動,隨即有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他說:“沒有。”“為什麼?”“我挑剔。”“想要什麼樣的?”“我喜歡的。”“喜歡什麼樣的?”“是呀,你喜歡什麼樣的?”走過來的邱琳突然出聲,她似乎沒察覺到氛圍的微妙,帶著探尋的笑容看著孟斯年,加入到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的較勁中。因為邱琳的打斷,這個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了。蘇格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蘇老爺子麵前,拽著他的手低聲詢問著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孟斯年看了眼那邊的三人,對邱琳說:“你去忙吧,這邊我們自己來就行。”“跟我客氣什麼呀,走吧,去教授那裡。”那天,因為蘇老爺子需要做的檢查太多,幾人離開醫院已經是晚上七點多。而第二天早上蘇格還要陪蘇老爺子去醫院,孟斯年便讓人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訂了房間,他和蕭樹又送蘇格和蘇老爺子到酒店安頓好。折騰了一天,蘇老爺子累極了,幾乎是一到酒店就躺下睡著了。蘇格送孟斯年兩人到酒店大堂。或許是因為累了,又或許是因為蘇老爺子的病情不明朗,平時看起來古靈精怪的蘇格也無精打采地說:“孟叔叔,蕭老師,你們放心,我不會被彆人挖走的。”與她道彆正欲離開的兩人,聽到這話一同頓住了腳步。蕭樹也收起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長輩一樣拍了拍蘇格的肩膀:“想多了吧,留人用得著我們倆親自上陣嗎?好好歇著,彆瞎琢磨。”孟斯年雙手插在褲兜裡看著她,待蕭樹說完話,伸手將口罩下拉到下巴,問道:“那次你開了兩個多鐘頭的車把我從曲桑送到沙溪,當時你有什麼目的嗎?”蘇格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眨著大眼睛張嘴便道:“看你長得帥想撩你。”孟斯年“嘖”了一聲,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半佯怒半威脅道:“再鬼扯?”蘇格嘟了嘟嘴,說:“能有什麼目的,碰到了能幫就幫。”孟斯年笑了,他微微彎腰,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所以,我們也不過看你一個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誰碰著了這事兒,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孟斯年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吩咐服務生送晚餐到蘇格的房間,蘇格回房間的路上,腦中一直回響著他那句——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怪討人喜歡的……討人喜歡……喜歡……蕭樹坐上孟斯年的車子,邊係安全帶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孟斯年瞥他一眼,沒說話。“有多討人喜歡呀?嗯?”“哄小孩的話你也當真?”孟斯年眉頭一皺,“找事?”蕭樹哈哈笑道:“確實挺討人喜歡的,我要有這麼個閨女,得天天捧在手心裡。”蘇格以為後麵幾天自己會跑前跑後忙成小陀螺,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到醫院就聽邱琳說孟斯年幫她請了兩個護工。邱琳說完還不忘側麵誇他:“有這樣一個老板是不是特彆幸福?”蘇格想起蔡子他們說她是吉祥物那事,感歎一句:“他才是我的吉祥物啊。”經過煩瑣的檢查和專家會診後,得出的結論還是需要手術,不過手術需要的一種支架國內無法生產,又突然禁止進口了,幾位專家研究了幾天得不出好的替代方法,便安排了蘇老爺子先住院觀察。蘇格辦完手續回來,蘇老爺子已經換了病號服靠坐在床頭看報紙。見她進來,他把報紙一放,摘掉老花鏡,拉著蘇格的手:“格格呀,這都是孟先生幫的忙吧?”高級病房,兩個儘職儘責的護工,還有時常來詢問關心的醫生護士。見蘇格點頭,蘇老爺子接著說:“抽空去取個錢把錢還給人家,不好讓人家如此破費。”“好。”蘇格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爺爺,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都好好的,就是想回家。”“那不行,醫生說可以回家咱們才能回去,您得做手術。”蘇格目光堅定地說,“醫生跟您說得多清楚,您的心臟不能再拖了。”“知道了,哎喲,我們家格格長成小嘮叨婆了。”蘇老爺子笑嗬嗬地拍著她的手。蘇格“哼”了一聲,剝了個橘子給他,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問:“爺爺,您想大伯嗎?”蘇老爺子拿橘子的手一頓:“不想他,想這個不孝子乾什麼!”怎麼會不想?僅剩的一個的兒子,兩人互相慪氣了十多年,一個比一個倔強,或許可以趁這個契機和好。蘇格的聲音溫柔了一些,說:“我跟大伯說一聲吧,告訴他我們來太京了。”“彆告訴他,看到還不夠生氣的。”蘇老爺子把剩下的橘子瓣扔到一旁桌上,轉身背著蘇格躺了下去。蘇格被他孩子氣的反應逗笑了。傍晚離開醫院前,蘇格去主治醫生那裡問了支架的情況,醫生隻說正在積極聯係,但似乎希望不大。“沒有彆的辦法了嗎?”蘇格有點急。“你爺爺的年齡大了,常用的手術方式行不通。”醫生歎了口氣,“國內的醫院幾乎都問遍了,全都沒有,如果再想不出治療方法……”他沒有接著說下去,蘇格的臉瞬間就白了,她動了動嘴唇,良久才說:“最近的國家,哪裡能做?”“美國加州有個醫院做這個手術比較在行,隻是你爺爺的身體,不太適合長途飛行。”蘇格一路從醫院走到酒店,隻覺得心裡像塞滿了石頭,步伐沉重,嗓子憋得生疼,即使是這樣她還不忘在ATM機取了兩萬塊錢。她抱著錢進酒店時,酒店的工作人員看到她被嚇了一跳,擔心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把小姑娘給打劫了,忙拿了一個紙袋給她。蘇格道謝,將錢裝好後,給孟斯年打了個電話。酒店負一層是個酒吧,孟斯年來的時候蘇格正窩在靠門邊的皮質沙發上抽煙,昏暗的環境裡,時不時掃來的燈光晃過她的臉,她垂著眸子,發絲縷縷粘在臉頰上,麵前的煙灰缸裡已經塞了一堆煙頭了。和平時那個臉頰乾乾淨淨,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小酒窩的蘇格一點不一樣,像是——失足少女?孟斯年走過去將煙從蘇格手裡抽走,蘇格伸手搶沒搶到,被他一轉手按進煙灰缸,他不太高興地命令道:“以後把煙戒了。”“你自己抽得比誰都凶,乾嗎管我。”蘇格說著,又從煙盒裡拿出一支,孟斯年長臂一伸,轉眼間那支煙又到他手裡了,同時到他手裡的還有她那剩不了幾根煙的煙盒。“才幾歲,不學好,”他把煙盒塞進自己的棒球服外套的衣兜裡,“沒收了。”蘇格皺眉看著他,明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