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哥們兒講義氣,覺得犧牲一下無所謂或許還能感動一下自己,卻沒有人詢問過她,考慮過她。這麼多天,關心自己的除了一腔熱血隻想與人掐架的穗穗,還有孟斯年。蘇格想,竟然還有孟斯年關心自己的情緒,詢問自己需要什麼幫助,而且他還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其實,蘇格原本不想讓他知道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有點丟臉。“等過段時間大家忘了就好了。”這話是同班幾個同學對蘇格的安慰,雖然她並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安慰。她是驕傲的,她不想把自己的窘迫拿出來談論。所以,說完這句話,她又立刻故作輕鬆地說:“沒關係啦,孟叔叔!這麼多天我都快忘了,我要去練琴了,您路上注意安全。”電話掛斷後,蘇格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想抽煙卻發現沒帶出來,看了一眼通話記錄上的“孟叔叔”三個字,突然覺得這三個字變得溫暖了些。他們本沒什麼交情的,不是嗎?蘇格抱著米奇玩偶回寢室後,對穗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隻有你一個朋友嗎?”“說好聽點是因為你酷唄,說難聽點就是性格奇葩。”“是我不喜歡無效社交和尬聊。”“哦,你長得美你隨意。”“但現在我想和孟斯年成為朋友。”穗穗翻了個白眼:“我何止想和他成為朋友啊,你真是暴殄天物。”周二下午校交響樂團沒有訓練,蘇格查了一下課表,拿著從圖書館借來的《鋼琴基礎教程》向著鋼琴教室走去。許寒城的課不止他們班級的人在聽,旁聽的也很多,蘇格到的時候,階梯教室裡已經坐滿了人。她找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儘量不引人注目。上課鈴聲響起時,老師拿著教材走進教室。突然有人驚呼,隨即是所有人驚呼,甚至夾雜了尖叫聲和口哨聲。蘇格抬頭看向講台,待看清那個人後,心想:孟叔叔最近出場頻率很高啊。孟斯年戴了一副無框眼鏡,穿著襯衫、牛仔褲、平底鞋,像是學生,又像是氣質出眾的俊俏學長。他把教材放到講台上,掃了一眼教室裡的眾人,食指輕輕地往雙唇中間一放,示意大家小聲。這個動作,他曾在曲桑時對蘇格做過,蘇格至今還記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後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不過顯然孟斯年失策了,他這個樣子哪裡能讓人安靜,隻會引起更大的歡呼聲。約莫兩三分鐘後,教室裡才歸於平靜。孟斯年湊近桌上的話筒:“大家好,我是孟斯年,今天幫你們許老師代課。”教室裡又不平靜了。孟斯年研究了一下電腦,過了半晌,抬頭問:“有沒有課代表?幫我把課件弄出來。”第一排有人跑上去,下麵的同學和他開玩笑:“不看課件,孟老師您彈幾首曲子吧。”這話得到了全教室的人的響應。“不巧,現在賣身不賣藝了。”孟斯年的話讓教室裡的氣氛火熱到了極點,他在此起彼伏的歡笑聲中掃了一眼整個教室,然後就看到了最遠處靠窗邊穿著紅色外套的蘇格。那麼多人,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能一眼看到她。也許是因為她的安靜與這裡格格不入,又也許是因為他最近對紅色比較敏感。“就咱們交的這點學費,你們也彆要求太多,孟斯年的音樂會門票多少錢知道嗎?”幫孟斯年弄好課件的同學回座位前在講台上順道說了句。孟斯年的話非常少,雖然不至於多高冷,但與溫柔好脾氣的許寒城比起來,還是多了一絲不可靠近的感覺。他放了鋼琴曲:“今天講柴可夫斯基的《四季》之《六月船歌》歌唱性旋律的把握和彈奏,先聽一下。”聽曲子的時候,孟斯年站到了鋼琴一側,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蘇格正認真地聽著音樂,察覺到褲袋裡的手機在振動,她沒有去看,而是繼續認真地欣賞,隨即手機又“嗡嗡”振動了兩次。蘇格掏出手機,鎖屏上彈出信息——孟斯年:來偷聽許寒城的課被我抓到了。孟斯年:你就沒彆的顏色的衣服嗎?孟斯年:沒有凳子高還坐到最後。蘇格抬頭瞪他一眼。他斜靠在鋼琴旁,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進來。他正低著頭按手機,側臉被陽光鍍了一層光,光亮讓他與身後的黑色鋼琴構成一幅畫,像是畫藝精湛的素描,又像文藝風格的明信片。底下很多同學拿著手機拍照,他似乎並沒發現,或者說是他並不在意。蘇格低頭,打了三個字。格格萬福:想拉黑。孟斯年:試試。格格萬福:算了,拉黑一次就找碴兒到現在。孟斯年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收起手機,扭頭瞄了她一眼,結果看到一片手機攝像頭對著自己。而且,教室裡的人似乎更多了,不知從哪裡得來消息的其他同學都從外麵趕來,不過一首曲子的時間,過道和窗外就擠滿了人。孟斯年挑了挑眉,又按了幾下手機。蘇格的手機上立刻跳出兩個字:過氣?蘇格心想:傲嬌!一堂四十五分鐘的課,他總共沒說幾句話,把課件打開,不是找人讀課件上曲子的創作背景就是拿著點名冊喊人談音樂特色,最後還隨便拉了個人上去彈曲子。那女孩一曲彈完,緊張地看著孟斯年:“孟……大神,能點評一下嗎?”孟斯年低吟一下,搖了搖頭:“問題太多,我可能得說一節課。”底下眾人哄堂大笑,他見女孩臉紅了,勾了勾嘴角:“不過還好,你們許老師在你這個年齡還沒你彈得好。”笑聲更大,女孩的臉更紅了,偷偷看他一眼,嘴角壓不住笑地跑了回去。“誰還想上來彈?”他站在鋼琴前,隨手點了幾個琴鍵,抬頭看向最後排。有人察覺到他的目光,跟著回頭看過去,竊竊私語聲四起,多是猜測他在看誰。突然聽到有人說:“那不是蘇格嗎?”蘇格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瞪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臉無辜的樣子。“蘇格,你要試試嗎?”孟斯年的說話聲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也隻是一瞬間,所有人又都回頭看她。蘇格鎮定地、慢慢地搖了搖頭:“我隻會拉小提琴。”“那你來上鋼琴課?”蘇格繼續鎮定地、慢慢地、麵無表情地說;“陶冶情操。”“哦,聽說……”孟斯年雙手插在褲袋中從鋼琴後走出來,站定在講台旁,微微彎腰,湊近話筒,吐字清晰且慢條斯理地問道,“上次的演出藍色Blue樂隊為了得到千棠的合約,臨時把你換了上來?”沒人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四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