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魚的礁湖(1 / 1)

彼得·潘 詹姆斯·巴裡 3618 字 2個月前

第八章 人魚的礁湖如果你閉上雙眼,碰上你運氣好,你有時會看見黑暗中懸浮著一汪池水,沒有一定的形狀,顏色淡白,十分可愛。然後,你把眼睛眯一眯,水池就現出了形狀,顏色變得更加鮮明;再眯得緊些,那顏色就變得像著了火似的。但就在它著火燃燒以前,你就瞥見了那礁湖。這便是你在大陸上所能看到的礁湖的最逼近的景象,僅僅是美妙的一瞬間,要是能有兩瞬間,你也許還能看見拍岸的浪花,聽見人魚的歌唱。孩子們時常在礁湖上消磨長長的夏日,多半在水裡遊泳,或在水上漂浮,玩著人魚的遊戲,等等。你不要因此以為,人魚們和他們友好相處;恰恰相反,溫迪在島上的時候,從來沒有聽到她們對她說過一句客氣的話,她感到這永遠是她的一個遺憾。當她偷偷地走近湖邊時,她就看到成群的人魚;特彆是在流囚岩上、她們喜歡在那兒曬太陽,梳理她們的長發,那神態撩得她心裡怪癢癢的。她可以像是踮著腳走路似的,輕輕遊到離她們一碼遠的地方;可這時她們發現了她,就紛紛縱身潛入水中,或許還故意用尾巴撩水濺她一身。人魚們對待男孩子們也是這樣,當然彼得是例外,彼得和她們坐在流囚岩上長時間地談天,在她們嬉皮笑臉的時候,騎上她們的尾巴。他把她們的一把梳子給了溫迪。看人魚最魅人的時間,是在月亮初升時;那時,她們會發出奇異的哭號聲。不過,那時候礁湖對於人類是危險的,在我們要談到的那個夜晚之前,溫迪從來沒見過月光下的礁湖。她倒不是害怕,因為,彼得當然會陪伴她的;而是因為,她有嚴格的規定,一到七點鐘,人人都必須上床睡覺。她時常在雨過天晴的日子來到湖畔,那時,人魚大批地到水麵上來,玩著水泡。彩虹般的水做成的五顏六色的水泡,她們當作球,用尾巴歡快地拍來拍去,試著把他們拍進彩虹,直到破碎為止。球門就在彩虹的兩端,隻有守門員才許可用手接球。有時,礁湖裡有幾百個人魚同時在玩水泡,真是一大奇觀。但是,孩子們剛想參加她們的遊戲,人魚們就立刻鑽進水裡不見了,孩子們隻得自己玩了。不過,我們有證據知道她們在暗中窺視著這幫不速之客,並且也很樂意從孩子們那兒學到點什麼。因為約翰引進了一種打水泡的新方法,用頭而不是用手,於是人魚守門員就采用了這方法。這是約翰留在永無鄉的一個遺跡。孩子們在午飯後,躺在岩石上休息半小時,這景象也是挺好看的。溫迪一定要他們這樣做,即使午飯是假裝的,午休也必須是真的。所以他們全都在陽光下躺著,他們的身體給太陽曬得油光鋥亮的,溫迪坐在他們旁邊,顯得很神氣。就在這樣的一天,他們全都躺在流囚岩上。岩石並不比他們的床大多少,不過,他們當然都懂得,不要多占地方。他們打著盹;或者,至少是閉著眼睛,趁溫迪不注意時,不時互相擠捏一下。溫迪正忙著做針錢活。正縫著縫著,礁湖上起了變化。水麵掠過一陣微顫,太陽隱去不見了,陰影籠罩著湖麵,湖水變冷了。溫迪穿針都看不見了。她抬頭一看,一向是喜笑顏開的瞧湖,這時變得猙獰可怕、不懷好意的了。她知道,不是黑夜來到了,而是某種像夜一樣黑暗的東西來到了。不,比夜還要黑暗。那東西沒有到來,可是,它先從海上送來一陣顫抖,預示它就要到來。那是什麼呢?她一下子想起了所有那些她聽到過的、關於流囚岩的故事。之所以叫流囚岩,是因為惡船長把水手丟在岩石上,讓他們淹死在那兒。當海潮漲起時,岩石被淹沒了,水手們就淹死了。當然,她應該立刻叫醒孩子們;因為,不僅莫名的危險就要臨頭,而且睡在一塊變冷的岩石上,也不利於健康。可是,她是一個年幼的母親,不懂得這個道理;她以為,必須嚴格遵守午飯後休息半小時的規矩。所以,雖然她害怕極了,渴望聽見男性的聲音,可她不想叫醒他們。甚至在她聽到了悶聲悶氣的劃槳聲,心都跳到嘴裡的時候,她還是沒叫醒他們。她站在他們身邊,讓他們睡足。溫迪難道還不勇敢嗎?幸好男孩子當中有一個即使睡著了,也能用鼻子嗅出危險。彼得一縱身蹦了起來,像狗一樣,立刻清醒了,他發出一聲警告的呼喊,喚醒了彆的孩子。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一隻手放在耳朵上。“海盜!”他喊道。彆的孩子都圍攏到他身邊。一絲奇特的笑意,浮現在他的臉上,溫迪看到,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臉上露出這種微笑的時候,沒有人敢和他說話,他們隻能站著靜候他的命令。命令下得又快又銳利。“潛到水下!”隻見許多雙大腿一閃,礁湖頓時就像荒無人跡了。流囚岩孤零零地兀立在惡浪洶湧的海水中,仿佛它自己是被流放到那兒似的。船駛近了,那是海盜的一隻小艇,船上有三個人,斯密,斯塔奇,第三個是個俘虜,不是彆人,正是虎蓮。她的手腳都被捆綁著,她知道等待著她的命運是什麼。她將被扔在岩石上等死。這種結局,在她那個部落的人看來,是比用火燒死或酷刑折磨還要可怕的。因為,部落裡的經書裡,不是明明寫著,經過水是沒有路可以達到那幸福的獵場的嗎?但是她的臉色從容鎮靜,她是酋長的女兒,死,也得死得像個酋長的女兒,這就夠了。正當虎蓮口裡銜著一把刀登上海盜船的時候,海盜們把她捉住了。船上沒有設人看守,胡克總是誇口說,憑他的名氣就能在一英裡方圓之內護衛著他的船。現在,虎蓮的命運也能夠維持他的船。又一聲哀號,在那個狂風怒號的夜裡,會傳得遠遠的。在他們自己帶來的黑暗中,兩個海盜沒有看見岩石,直到船撞上去才知道。“頂風行駛,你這笨蛋。”一個愛爾蘭口音喊道,那是斯密的聲音,“這就是那塊岩石。現在,我們隻消把這印第安人拾起來扔到岩石上,讓她淹死在那兒,就完事了。”把這樣一位美麗的女郎丟在岩石上,確實是件殘酷的事。可是,虎蓮很高傲,不肯作無謂的掙紮。離岩石不遠,但眼睛看不見的地方,有兩個腦袋在水裡一起一落,那是彼得和溫迪的腦袋。溫迪在哭,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慘劇。彼得見過許多慘劇,不過他全忘了。他不像溫迪那樣,為虎蓮感到傷心。他氣憤的是,兩個人對付一個,因此,他決意要救她。最容易的方法是,等海盜離開後再去救她,可是他這樣的一個人,做事從來不用容易的辦法。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於是,他現在就模仿胡克的聲音說話。“啊嗬咿,你們這些笨蛋。”彼得喊道,模仿得像極了。“是船長。”兩個海盜說,驚愕得麵麵相覷。“他準是遊泳過來的。”斯塔奇說,他們想看,又看不見他。“我們正要把印第安人放在岩石上。”斯密衝著他喊。“放了她。”回答是令人吃驚的。“放了?”“是的,割斷綁繩,放她走。”“可是,船長——”“馬上放,聽見沒有。”彼得喊道。“這真是怪事。”斯密喘著氣說。“還是照船長的命令做吧。”斯塔奇戰戰兢兢地說。“是,是。”斯密說,判斷了虎蓮的繩子。一眨眼,虎蓮像泥鰍一樣,從斯塔奇的兩腿之間,滑進了水裡。溫迪看到彼得這樣機靈,當然很高興;可是她知道,彼得自己也一定很高興,很可能要叫喊幾聲,暴露了他自己。所以,她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正要這樣做時,她的手停住了,“小艇,啊嗬咿!”湖麵上傳來胡克的聲音,這次,發話的卻不是彼得。彼得大概正準備要叫喊,可是他沒有叫喊,卻撅起嘴,吹出一聲驚異的口哨。“小艇,啊嗬咿!”又來了一聲。溫迪明白了,真正的胡克也已來到了湖上。胡克朝著小艇遊過去,他的部下舉起燈籠給他引路,他很快就遊到了小艇邊。在燈籠的亮光下,溫迪看到他的鐵鉤鉤住了船邊;正當他水淋淋地爬上小艇時,溫迪看見了他那張凶惡的黑臉,她發抖了,恨不得馬上遊開;可是彼得不肯挪動,他興奮得躍躍欲試,又自大得忘乎所以。“我不是個奇人嗎,啊,我是個奇人!”彼得小聲對溫迪說;雖然溫迪也認為他是個奇人,可是為了他的名譽著想,她還是很慶幸,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聽到他的話。彼得向溫迪做了一個手勢,要她仔細聽。兩個海盜很想知道船長為什麼到這兒來,可是,胡克坐在那兒,他用鐵鉤托著頭,顯得非常憂鬱的樣子。“船長,一切都好吧?”他們小心翼翼地問。可是,胡克的回答隻是一聲低沉的呻吟。“他歎氣了。”斯密說。“他又歎氣了。”斯塔奇說。“他第三次歎氣了。”斯密說。“怎麼回事,船長?”末了,胡克憤憤地開口說話了。“計謀失敗了,”他喊道,“那些男孩找到了一個母親。”溫迪雖然害怕,卻充滿了自豪感。“啊,他們真壞。”斯塔奇喊道。“母親是什麼?”糊塗的斯密問道。溫迪大為詫異,她失聲叫了出來:“他居然不知道!”從此以後,她總是覺得,如果要養個小海盜玩,斯密就是一個。彼得一把將溫迪拉到水下,因為胡克驚叫了一聲:“那是什麼?”“我什麼也沒聽見。”斯塔奇說,他舉起燈籠向水上照。海盜們張望時,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景象,那就是我告訴過你們的那隻鳥巢,浮在海麵上,那隻永無鳥正伏在巢上。“瞧,”胡克回答斯密的問題,“那就是個母親。這是多好的一課啊!鳥巢一定是落到了水裡,可是,母鳥肯舍棄她的卵嗎?不會的。”他的話聲忽然斷了,仿佛一時想起了他那天真無邪的日子——可是他一揮鐵鉤,撥開了這個軟弱的念頭。斯密很受感動,他凝望著那隻鳥,看著那鳥巢漸漸漂走;可是,更多疑的斯塔奇卻說:“如果她是個母親,她在附近漂來漂去,也許是為了掩護彼得。”胡克抖縮了一下。“對了,”他說,“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斯密的熱切的聲音,把胡克從沮喪中喚起。“船長,”斯密說,“我們不能把孩子們的母親擄來做我們的母親嗎?”“這計策太棒了。”胡克喊道,他那大腦瓜裡立刻就想出了具體的方案,“我們把那些孩子捉到船上來,讓他們走跳板淹死,溫迪就成了我們的母親了。”溫迪又禁不住失聲叫了起來。“絕不!”她喊道,頭在水麵上冒了一下。“這是什麼?”什麼也看不見,海盜們想,那一定是風吹的一片樹葉響。“你們同意嗎,夥計們?”胡克問。“我舉手讚成。”他們兩個說。“我舉鉤宣誓。”他們都宣誓了。這時,他們都來到了岩石上,胡克忽然想起了虎蓮。“那個印第安婆娘在哪兒?”他突然問。他有時喜歡開個玩笑逗趣兒,他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問題,船長。”斯密美滋滋地回答,“我們把她放了。”“把她放了!”胡克大叫。“那是你下的命令呀。”水手頭結結巴巴地說。“你在水裡下的命令,叫我們把她放了。”斯塔奇說。“該死,”胡克暴跳如雷地喊,“搞什麼鬼?”他的臉氣得發黑;可是,他看到他們說的是實話,不禁驚訝起來。“夥計們,”他有點顫抖地說,“我沒發過這樣的命令。”“這可怪了。”斯密說。他們全都心慌意亂起來。胡克提高了聲音,可他的聲音帶著顫抖。“今夜在湖上遊蕩的精靈鬼怪呀,”他喊道,“你們聽到了嗎?”彼得當然應該不出聲,可是,他當然非出聲不可。他馬上學著胡克的聲音回答。“見你的鬼,我聽到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胡克連臉都沒有發白,可是斯密和斯塔奇嚇得抱作一團。“喂,你是誰?你說。”胡克問。“我是詹姆斯·胡克,”那個聲音回答,“快樂的羅傑號船長。”“你不是,你不是。”胡克啞著嗓子喊。“該死,”那聲音反唇相譏,“你再說一句,我就在你身上拋錨。”胡克換了一副討好的態度。“如果你是胡克,”他幾乎是低三下四地說,“那麼,告訴我,我又是誰?”“一條鰵魚,”那個聲音回答,“隻不過是一條鰵魚。”“一條鰵魚!”胡克茫然地重複了一句;他那一直鼓得足足的傲氣,這時突然泄了氣,他看到他的部下從他身邊走開了。“難道我們一直擁戴一條鰵魚作船長嗎?”他們嚷嚷著說,“這可是降低我們的身份了。”他們原是胡克的狗,反倒咬了他一口;胡克雖然落到這一步,可是他並不太注意他們。要反駁這樣一個可怕的胡說,他需要的,不是他們對他的信任,而是他的自信。他覺得,他的自我從他身上滑走了。“彆丟下我,夥計們。”他啞著嗓子低聲說。他那凶悍的天性裡,帶有一點女性的特色,所有大海盜都一樣,有時也會因此得到一些直感。忽然他想試一試猜謎遊戲。“胡克,”他問,“你還有彆的聲音嗎?”要知道,遇到遊戲,彼得總是禁不住要玩的。於是他用自己的聲音快活的回答:“有啊。”“你還有一個名字嗎?”“有的,有的。”“蔬菜?”胡克問。“不是。”礦物?“不是。”動物?“是的。”男人!“不是!”彼得嘹亮地回答,聲音裡帶著輕蔑。“男孩?”“對了。”“普通的男孩?”不是!“”奇異的男孩?“溫迪苦惱地聽著,這次的回答是”是“。”你住在英國嗎?“不是。”“你住在此地嗎?”“是。”胡克完全鬨糊塗了。“你們兩個給他提出幾個問題。”他對另兩個人說,擦擦他汗濕的前額。斯密想了想。“我想不出什麼問題。”他抱歉地說。“猜不出啦,猜不出啦,”彼得喊,“你們認輸了嗎?”他太驕傲了,把這個遊戲玩過了頭,強盜們看到機會到了。“是的。是的。”他們急切地回答。“那好吧,我告訴你們,”他喊道,“我是彼得·潘!”潘!霎時間,胡克又恢複了常態,斯密和斯塔奇又成了他的忠實部下。“好啦,現在我們可以把他弄到手啦。”胡克高聲喊道,“下水,斯密。斯塔奇,看好船。不管是死是活,把他抓來。”說著,他跳下水去;同時,彼得那快活的聲音喊了出來。“準備好了嗎?孩子們?”“好啦,好啦。”湖的四麵八方都響應。“那麼,向海盜進攻。”戰爭很短,但很激烈。頭一個使敵人流血的是約翰,他英勇地爬上小艇,撲向了斯塔奇。經過一場劇烈搏鬥,海盜手中的彎刀落掉了。斯塔奇掙紮著跳到水裡,約翰也跟著跳下去,小艇漂走了。水麵上不時冒出一個腦袋,鋼鐵的寒光一閃,跟著是一聲吼叫,或一聲呐喊。在混戰中,有的人打了自家人。斯密的開瓶鑽捅著了圖圖的第四根肋骨,他自己又被卷毛刺傷了。遠離岩石的地方,斯塔奇正在緊迫斯萊特利和孿生子。這一陣子彼得又在哪兒呢?他在尋找更大的獵物。其他的孩子都很勇敢,他們躲開海盜船長是無可責怪的。胡克的鐵鉤把周圍的水變成了死亡地帶,孩子們像受驚的魚一樣,逃開這塊地方。可是有一個人不怕胡克,有一個人打算走進這個地帶。說也奇怪,他們並沒有在水裡相遇。胡克爬到岩石上喘息,同時,彼得也從對麵爬上來。岩石滑得像一隻球,他們沒法攀緣,隻能匍匐著爬上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對方也正在爬上來。兩個人都在摸索著想抓住一塊能著力的地方,不料竟碰到了對方的手。他們驚訝得抬起頭來,他們的臉幾乎挨到了,他們就這樣相遇了。有些大英雄都承認,他們臨交手前,心都不免有些往下沉。假如彼得那時也是這樣,我也不必替他隱瞞。不管怎麼說,胡克是海上庫克唯一害伯的人。可是彼得的心沒有往下沉,他隻有一種感覺:高興。他喜歡地咬緊了他那口好看的小牙。像轉念一樣快,他拔出胡克皮帶上的刀,正好深深地插進去,這時,他看到自己在岩石上的位置比敵人高,這是不公平的戰鬥。於是,他伸手去拉那海盜一把。就在這時,胡克咬了他一口。彼得驚呆了,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不公平。他變得不知所措,隻是楞楞地望著,嚇傻了。每個孩子第一次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時,都會這樣發呆。當他和你真誠相見的時候,他一心想到的是,他有權利受到公平待遇。如果你有一次對他不公平,他還是愛你的,不過他從此就會變樣了。誰也不會忘記第一次受到的不公平,除了彼得以外。他經常受到不公平,可他總是忘記。我想這就是他和彆人真正不同的地方吧。所以,彼得現在遇到不公平,就像初次遇到一樣,他隻能楞楞地望著,不知所措。胡克的鐵鉤抓了他兩次。幾分鐘以後,彆的孩子看見胡克在水裡發狂似的拚命向小艇遊去。這時,他那瘟神般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得意的神色,隻有慘白的恐懼,因為那隻鱷魚正在他後麵緊追不舍。在平時,孩子們就會一邊在旁遊泳,一邊歡呼;可是,這次他們感到不安,因為他們不見了彼得和溫迪,在湖裡到處喊著他們的名字,尋找他們。他們找到那隻小艇,鑽了進去,一邊劃著,一邊高喊:“彼得,溫迪。”可是沒有回答,隻聽到人魚嘲弄的笑聲。“他們準是遊回去了,要不就是飛回去了。”孩子們斷定。他們並不很著急,因為他們很相信彼得。他們像男孩子一樣的格格地笑,因為,今晚可以遲睡了,這全是溫迪媽媽的錯。當他們的笑語聲消失以後,湖麵上一片冷清的寂靜,隨後忽聽得一聲微弱的呼叫。“救命啊,救命啊!”兩個小小的人體正朝著岩石遊來,女孩已經昏過去,躺在男孩子的臂上。彼得使出了最後一點力氣,把溫迪拽上岩石;然後,在她身邊躺倒了。雖然他自己也昏迷了,他卻知道湖水正在上漲。他知道他們很快就要淹死,可是他實在無能為力了。他們並排躺在岩石上時,一條人魚抓住溫迪的腳,輕輕地把她往水裡拽。彼得發覺她正在往下滑,突然驚醒了,恰好來得及把她拉回來;不過,他不能不把實恬告訴溫迪。“我們是在岩石上,溫迪,”他說,“可是這岩石越來越小了,不多時,水就要把它淹沒。”可是溫迪現在還聽不懂。“我們得走。”她相當開朗地說。“是的。”彼得無精打采地回答說。“彼得,我們是遊泳還是飛?”彼得不得不告訴她:“溫迪,你以為沒有我的幫助,你能遊泳或是飛那麼遠,到島上去嗎?”溫迪不得不承認,她是太累了。彼得呻吟了一聲。“你怎麼啦?”溫迪問,立刻為彼得著急了。“我沒法幫助你,溫迪。胡克把我打傷了,我既不能飛,也不能遊泳。”“你是說,我們兩個都要淹死嗎?”“你瞧,水漲得多快。”他們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他們心想很快就要完了。他們這樣坐著的時候,一樣東西在彼得身上輕輕觸了一下,輕得像一個吻,隨後就停在那兒不動了,仿佛在怯生生地說:“我能幫點忙嗎?”那是一隻風箏的尾,這風箏是邁克爾幾天前做的。它掙脫了邁克爾的手,漂走了。“邁克爾的風箏。”彼得不感興趣地說,可是緊接著,他突然抓住風箏的尾,把它拉到身邊。“這風箏能把邁克爾從地上拉起來,”他喊道,“為什麼不能把你帶走呢?”“把我們兩個都帶走!”“它帶不動兩個,邁克爾和卷毛試過。”“我們抽簽吧。”溫迪勇敢地說。“你是一位婦女,不行。”彼得已經把風箏尾係在她身上。溫迪抱住他不放,沒有他一道,她不肯去。可是,彼得說了一聲“再見,溫迪”,就把她推下了岩石;不多會兒,她就飄走看不見了。彼得獨自留在了湖上。岩石變得很小了,很快就會完全掩沒。慘白的光偷偷地襲上海麵,過一會兒,就能聽到世上最美妙動聽、最淒涼悲切的聲音:人魚唱月。彼得和彆的孩子不同,可是,他到底也害怕了。他渾身一陣顫栗.就像海麵掠過一股波濤;不過,海上的波濤是一浪逐一浪,以致形成了千層波濤;可是,彼得隻感覺到一陣顫栗。轉眼間,他又挺立在岩石上,臉上帶著微笑,心頭的小鼓突突地敲。像是在說:“去死是一次最大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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