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被這群人高高架起,當然不會認慫——事實上,他胸有成竹,的確見識過很多高深武道,所以底氣很足。當然,他不會傻乎乎地都說出來;那樣的話,或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要知道,很多高深的武道奧義,這可是比神通、秘術還要珍貴的傳承。所以,他故作認真地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所謂大盈若衝,大成若缺。”“而‘缺’的是什麼呢?”“就是牧鶴大師方才所講的,一道修煉契機。”說這些的時候,眾少年和牧鶴大師他們,還都很配合地點頭附和楚逸。卻見楚逸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嚴肅,說話的聲音也慢慢變得煞有介事起來:“大師所言,其實深得我心。”“想必在座各位同輩好友,都已經跨入虛極境了。”“那各位一定也與我一樣,已經察覺到——”“虛極境想要有所提升,比之行龍境要難上數十倍不止。”“一開始我也很困惑,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究竟是什麼。”“直到方才聽了大師的話,我才恍然大悟!”聽到這裡,衛淩笑和牧鶴大師,以及眾少年都已經不再是玩笑的心態,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認真起來。“之所以覺得修行越來越難,是因為你我之前的基礎,還不夠紮實——”“而現在,正是你我該為之前的急功近利,付出代價的時候。”“說白了,這種看似莫名其妙的艱難,實則隻是為以前的修行‘補不足’而已。”說到這裡,五曜聖地裴長鋒等人臉上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又驚又惱,像是一不小心吞了一噸癩蛤蟆似的——沐月宮裡的諸位少年,已經再沒人心存看楚逸笑話的心思了。他們都是一臉凝重,仔細思考起楚逸的這些話。修為越高,修行越難,此事眾所周知;而且,很多人都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卻很少有人仔細追究過此中道理。如今聽了楚逸的一席話——眾少年,甚至是牧鶴大師和衛淩笑的心裡,竟然都是有生出一種初窺天道的驚豔感覺!常理皆認為,武道越往後,越是玄奧複雜,所以修煉得越發艱難;而現在,楚逸說武道後途之所以越發艱難,隻是在為以前的瑕疵‘補不足’!這種理論見解非常獨特,但卻不無道理!聽了楚逸這番話,洛青簡和莫如晦二人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幾乎同時看向了對方——他們從彼此的眼睛裡,都看到了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詫和震憾。然後,這兩少年又同時看向牧鶴大師。卻見牧鶴大師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眼睛卻正在盯著太子煌。此時,沐月宮裡靜謐得落針可聞,好像連風吹紗縵的聲音,也都消失了似的。這個時候,楚逸也已經發現,自己這番‘大話’,好像真把這些天才少年給唬住了。其實,早在他聽了崔判官的那些武道高論時,這些想法便開始縈繞在他的心裡了——隻是,他一直未曾對人提及而已。不過,眼下既然已經成功地反將了這群小夥伴一軍,楚逸當然要乘勝追擊了:“以前,我曾聽一位世外高人說過一句話——”“懂得越多,想到的問題也就越多,於是也越發覺得自己無知。”“我想,此理也合當用在武道修行上。”“修為越高,之前的修行基礎就越顯得虛乏,於是也越發覺得修行艱難!”說完,楚逸也不由得輕歎了一聲。有些話,其實是他發自肺腑的感慨之辭;地球上的道家巨子曾有先諺,萬變不離其宗。有些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學識也好,武道也罷,終究逃不開這些規則——或許,這便是天道?想到這裡,楚逸一時間也沒了再說下去的興致。而各家少年也是沉默不語,他們臉上既有些癡迷神色,又有些初入門徑的謹慎。良久之後,牧鶴大師才長長地重歎了一聲,打破了這份沉寂:“楚小友此番高論,獨特而有理,讓老頭子我如獲仙草,也是感悟良多啊!”“老頭子不敢妄自居功,先前老頭子的那些話,隻是想勸誡諸位少年——”“修為越高,越是忌諱貪功冒進;一著不慎,便可能生出心魔,悖離修行正途。”“此等老生常談的話,與楚公子的這番高見,實在不能相提並論。”楚逸聽了,心裡也不禁覺得有些意外。原本他還以為,這老頭能修到皇者領域,應該早就領悟到那些‘大話’道理了;沒曾想,自己居然誤會了這老頭的意思。真不知是該說錯有錯著,還是“無心栽柳柳成蔭”?而他身後的太子煌,卻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比起其他少年,太子煌的心裡,更是多了一份大徹大悟的感覺。因為,隻有他內心最為清楚,他正在修行的逆煉之法,恰恰暗合了楚逸所說那些話的某些道理!逆煉之法,是火家的一種禁忌秘術。此等修煉法門,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要緊的是,此法須得借助於道紋秘術;修煉者,須得以一種特殊的道紋秘術,將自身的真正修為強行壓製下來,在某一境界中,不斷重複相同的修煉過程;百煉千錘,千遍隻為一遍;最終臻至大成,甚至完美。以前太子煌並不清楚,這種逆煉之法究竟有何奧秘之處,值得火家先祖將它代代傳承下來。現在,聽了楚逸這番話,他似乎打開了某道疑惑枷鎖,隱隱間明白了一些道理;也開始可以理解,為什麼此等逆煉法門,會被火家的列祖列宗定為傳家的禁忌秘術。然而,令太子煌難以接受的是,此等玄奧大道,居然是出自於楚逸之口?他被稱作火家五百年一出的曠世奇才,被譽為火皇朝的第一天才,之前他自己也一直這麼認為;但是,如今卻有一個人,既有驚豔的武道天賦,又有高深莫測的悟性,同時又身具多種秘術天賦;假以時日,這個人的修為會不會傲視群雄,超過他這個“第一天才”!?這是太子煌第一次,真正從火皇朝的一個同輩身上,感覺到了那種叫做威脅的東西。要知道,先前他見到洛青簡和莫如晦這兩個神山弟子的時候,也都沒有生出這種感覺。這種令太子煌自己都匪夷所思的感覺,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忌憚之意——他的雙臂雖然很放鬆地垂入在玉案下麵,但兩隻手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名之火,突然就燒了起來。而就在此時,早已停杯忘盞的衛淩笑,突然站起身來,大聲笑道:“楚小友此番高論,著實也讓衛某受益良多。”“眼下,衛某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牧鶴大師和楚公子能夠應允。”他這麼一說,頓時將沐月宮裡肅穆凝重的氣氛平複了不少。眾位少年也紛紛回過神來,看向衛淩笑,等著聽他的下文。牧鶴大師也是麵帶疑惑,不知道這個總是出人意表的衛淩笑,又在打什麼主意?楚逸對這位衛淩笑,倒是很有好感。因為這位灑脫不羈的衛家主,已經幾度不著痕跡的幫過他了。所以,楚逸直接站起身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恭敬地拱手回話道:“前輩言重了——”“前輩但有所需,晚輩自當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