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航詫異的抬頭,不敢相信拂逆了破軍、自己居然還能得到這樣的優待。“你退下吧。”雲煥聲音疲倦。季航再度行禮,退出。然而到了門口,仿佛想起了什麼,霍然回首:“對了,少將……明茉、明茉她……昨天晚上來找您了麼?”雲煥漠然:“沒有。”季航一震,喃喃:“她昨夜跑出去,一夜未歸——我以為她來見您了……”“哦。”雲煥沒有在意,淡然應了一聲,“滿城死人,她倒是膽大。”季航覷準了時機,鼓足勇氣輕聲接了一句:“是啊,茉兒她確實膽大……不然,怎麼敢買通辛錐、偷偷去大獄裡探望您?又怎麼敢違抗婚約,悖逆十大門閥偷偷出來救人?”雲煥霍然回頭,冷冷逼視著季航,眼裡一瞬間煥發出極其可怕的光亮。季航不由自主地住口,感覺全身的血液幾乎凍結,腦海一片空白。“……”雲煥看了他一眼,終究沒有說話,隻是轉過了目光看著天空。那一瞬、他眼裡的表情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開口:“季航,三日之後,送她們母女出城。”“呃?”季航驚愕於這突如其來的命令。“不要留在帝都。”雲煥眼神複雜,冷冷開口,“送她們走,越遠越好——否則,我不能保證她們能活過下個月。”“是。”季航悚然。“退下吧。”雲煥冷冷。從講武堂出來後,沿路懸掛著無數的屍體。那些新絞死的貴族掛在兩側行道樹上,在初春料峭寒風裡微微搖擺,仿佛一排欲飛的風箏。朱雀大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隻有血的腥味在彌漫。道路兩旁高牆壁立、門戶緊閉,裡麵卻隱隱傳出刀兵廝殺聲,有血從朱門的縫隙裡沁出,顯示著裡麵正在進行著殘酷激烈的奪權爭鬥——三日之內,這場內亂還會愈演愈烈。不過短短一個月,整個帝都仿佛成了一個屠場,屍首到處橫陳。走在這樣血流成河的墳場上,連季航都覺得心裡湧起無法形容的寒意,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然而,剛轉過街角,卻看到了樹蔭深處有影子一動,仿佛懼怕生人走近,急匆匆地向著陰影裡躲去。他依稀覺得眼熟,趕了幾步,一把抓住了那個瑟縮躲藏的女子,失聲:“明茉!”“魔鬼!魔鬼!”那個少女躲在樹蔭深處,四周都是絞死的屍首。她神色驚惶,仿佛受到極大驚嚇,在被他抓住的一瞬驚聲尖叫。季航看到她披頭散發神情恍惚,知道這個可憐的少女昨日半夜一定是被這樣血腥的情景嚇壞了,尚未走到講武堂便已崩潰。他二話不說,便將她往永寧宮裡拖去。“魔鬼……魔鬼。”少女隻是拚命搖頭驚叫,一路掙紮,“他、他是魔鬼!放開我!”“姑母,姑母!”季航拉著明茉從側門直接往淩波館走去,一路焦急地低喚——然而,奇怪的是羅袖夫人居然沒有回答。難道……又是昨夜和那個鮫人男寵纏綿未起?都已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尋歡作樂!一路走來,仿佛覺察到了什麼,季航的眼神漸漸變了,一把捂住了明茉的嘴。明茉還在掙紮,然而身子卻在看到內景的瞬間僵硬——血!淩波館內外,赫然成了一片血海!七零八落的屍體橫斜在地,由高台下一路鋪到高台上的館裡,流出的血染得台下的碧波池一片殷紅。季航倒抽了一口冷氣——看那些人的衣飾,居然都是本族的各房子弟!這是怎麼回事?自己不過是出去了半日,府裡居然發生了這般血案!“娘……娘!”然而,趁著他一愣,明茉奮力掙脫了他的手,不顧一切的奔上前去。“唰!”剛踏入淩波館,一刀便朝著她劈了下來!“叮”的一聲響,季航及時搶身上前格開那一刀,順勢一轉身將明茉護在身後,軍刀躍出,轉瞬劃了一個弧、將門內暗藏的那些人馬逼退,厲叱:“誰?!”“是季航公子!”然而屋內卻發出了轟然的歡呼,“是季航公子回來了!”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所有人收起了刀劍,單膝跪地:“參見族長!”季航愕然,發現房間內均是除了長房外的各方人手,不乏平日熟識的長輩和同輩。那些人身上血跡斑斑,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廝殺才攻入了這間淩波館,他心下驚疑不定,舉目四望卻不見羅袖夫人和淩的影子。“族長?”他看向那些忽然下跪的族人,遲疑,“羅袖夫人呢?”“死了!”二房長子康冶大聲回答,仿佛邀功似地抬起了頭,“長房人馬已經全部被我們殺光了,那個讓公子痛恨的鮫人奴隸也望風而逃——季航公子,我們各房商量好了,一致推舉你做新的族長!”“什麼!”季航全身一震,不自禁地倒退出三步,看著那些渾身浴血的族人,不可思議地喃喃,“你們……你們說什麼!”一個年長的女子抬起了頭,卻是二房的當家人贏姑,沉聲:“季航公子,我們不服長房已非一時,羅袖那個賤人丟儘了我們巫姑一族的臉,到了這個時候無需忍她了!——我們公推公子出來當新任族長,長房那幫人不服,少不得是一場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