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你難道不想讓我親吻你嗎?“此外,老海耶再也拖不了一個月了。那位醫生告訴我們說,他隨時都有再次中風的可能,而且肯定會是那樣。如果再次中風不把他送到墳墓裡去,那也肯定會叫他離開設計院的。”“噢,彼得,我不喜歡你那樣說。你不能如此……自私。”“對不起,親愛的,可是我想,我是有些自私。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他與多米尼克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多米尼克得意地觀察著他,仿佛他不再是個問題了。她似乎覺得他適合在一個無聊的夜晚做一個臨時的、無趣的夥伴。他覺得她喜歡他。他心裡清楚那可不是一個鼓舞人心的樂觀兆頭。有時,他忘了她是弗蘭肯的女兒,他忘了所有促使他要她的理由。他覺得沒必要被促使。他想要她。除了她在場時的那種興奮,沒有彆的理由。然後,在她麵前,他感到很無助。一個女人居然會在他麵前表現得無動於衷,他不願接受這個想法。可是他甚至連她到底是否無動於衷都無法確定。他等待著,並且努力地去揣測她的情緒,並按照他認為她所期望的那樣做出反應。她卻對他未作任何表示。在一個春日的夜晚,他們一起去參加舞會。他們跳著舞,他把她拉近了一些,將接觸到她身體的手壓得更重了一些。他知道她注意到了並且明白他的意思。她並沒有縮回去,她用一動不動的目光注視著他,那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期待。當他們要離開時,他拉著她的圍巾,將他的手指放在她的肩頭沒有拿開。她並沒有動,也沒有拽緊她的圍巾。她等著;她讓他抬起了他的手。然後,他們一起朝出租車走去。她默不作聲地坐在出租車的角落裡,她從來沒有覺得他的在場重要到讓她沉默的地步。她坐著,雙腿交叉在一起,圍巾已經緊緊圍好了,她的指尖慢悠悠地在膝蓋上輪流打著節拍。他的手輕輕地捏著她的手臂。她沒有反抗,沒有做出反應,隻是指尖不再敲了。他的嘴唇觸到了她的頭發。那並不是一個吻,他隻是讓自己的嘴唇貼著她的頭發很久。當汽車停下來後,他輕聲地對她說:“多米尼克……讓我上去……就一會兒……”“好吧。”她回答說。那個字說得平板單調,沒有任何情感因素在裡麵,沒有任何要邀請的意思。這在以前,她可是從來都不會允許的。他跟著她,心怦怦直跳。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在她走進公寓時,她停下來,等待著。他無助地凝視著她,高興地不知所措。隻有當她再次走動,從他身邊走開,進入起居室時,他才意識到那一刻的停留。她坐下來,雙手了無生氣地垂在身體兩側,她的胳膊從身體邊挪開,使自己處於一種沒有設防的狀態。她半閉著雙眼,四邊形的,空洞而無神。“多米尼克……”他小聲說,“多米尼克……你多美麗啊……”接著,他便坐在她旁邊,語無倫次地對她耳語:“多米尼克……多米尼克,我愛你……彆笑我……求你彆笑了……我的一生……隻要你願意……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多米尼克……我愛你……”他停住了,他的胳膊還摟著她,他的臉還俯視著她,他想捕捉些許的反應或者說抵抗,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猛地將她抱緊了,親吻著她的雙唇。他鬆開了她的胳膊。他任憑她的身體又靠回到沙發靠背上去。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驚得目瞪口呆。那不是一個吻。他懷裡摟著的並不是一個女人,他所擁抱所親吻的不是個活人。她的雙唇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的胳膊並沒有去擁抱他,那甚至連反感都算不上——反感他倒是可以理解的。似乎他可以永遠那樣地抱著她,或者說放下她,再次親吻她或者更進一步地去滿足他的渴望——而她的身體是不會知道的,也不會注意到的。她正注視著他,照直看過去,對他視若無睹。她看見旁邊桌上一隻煙頭從煙灰缸裡掉出來了,便抬起她的手將煙蒂順手放進了煙灰缸。“多米尼克,你難道不想讓我親吻你嗎?”他愚蠢地低聲問她。“不。”她沒有嘲笑他,她是在坦白而無可奈何地回答他。“難道你以前沒有被人吻過嗎?”“不。很多次了。”“你經常是那樣的嗎?”“一直是,就像那樣。”“你為什麼想讓我吻你呢?”“我想試一下。”“你不通人性,多米尼克。”她抬起頭,站起身來,又恢複了她那敏捷而輕快精確的行止。他清楚,從她的語氣中,他不會聽到她率真地承認自己的無助。他清楚那種親昵已經結束了,儘管當她說話的時候,用詞更為親密,比她所說過的任何話透露出更多的心思,可是她說話的樣子好像她根本不在乎她坦露了什麼,或者對象是誰。“我想我就是你聽說的那種怪胎吧,一個性冷淡的女人。彼得,我很抱歉。你明白了吧?你是沒有情敵的,包括你自己。有點大失所望吧,親愛的?”“你……你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擺脫這種痛苦的……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