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城在密執安湖畔再度複活(1 / 1)

源泉 安·蘭德 1009 字 2個月前

第二部分羅馬城在密執安湖畔再度複活芝加哥的哥倫比亞展銷會於1893年開幕。兩千年前的羅馬城在密執安湖畔再度複活。那是一個用法蘭西風格、西班牙風格和雅典風格以及追隨古羅馬文化的每一種風格改良過的古羅馬城;那是一個由圓柱、凱旋門、藍色的環礁湖、清澈的噴泉和玉米花組成的“夢幻城市”。建築師們展開比賽,看誰剽竊得最好,比賽誰竊取的資料最古老,看誰一次援引的原始資料最豐富。它在一個剛剛誕生的國家眼前展示了在舊的建築物上曾經犯下的所有結構上的罪行。那是一場有如肺病一樣的白色瘟疫,蔓延得也像肺病一樣迅速。人們來了,看過了,歎為觀止,然後把他們所看見的種子帶到美國的各大城市去。這些種子生根、發芽,長成莠草,變成有著木製瓦板屋頂及陶立克式圓柱門廊的郵局,變成磚瓦建造的裝有鐵製三角形裝飾的宅子,成為十二個巴台農神殿堆壘而成的閣樓。這些莠草滋長著,蔓延著,遏止了彆的一切東西的生長。亨利·凱麥隆曾經拒絕為哥倫比亞展示會進行設計,並且辱罵該公司,話難聽得無法訴諸筆端,但是可以反複講述,儘管不是在男女同席的社交聚會上。那些臟話被反複傳誦,也有很多的傳聞,說他曾經把一個墨水瓶往一位傑出的銀行家臉上扔去,這位銀行家曾請他設計一座火車站,要設計成位於以弗所古都的月亮女神戴安娜神廟的樣子。那位銀行家再沒有來,彆的人也沒有來。正當他到達漫長而不懈奮鬥的歲月終點時,就在他將自己所尋求到的真理訴諸於形體時,最後的障礙也已經在他麵前設置好了。一個年輕的國家看著他一路成長,雖然曾經對他有過懷疑,卻也已經開始理解他作品的宏偉莊嚴。然而,在一個被拋回兩千年前一場古典主義大慘劇的漩渦中的國度裡,他已沒有了用武之地和安身立命之所。已經沒有必要去做建築設計了,隻要栩栩如生地描繪就行了。哪個建築師擁有最好的圖書館,他就是最出色的。他們互相抄襲,贗品叢生。批準和認可它們的是文化;是在腐朽的曆史廢墟中展開的二十個世紀的文明長卷;是那次偉大的展示會;是每家每戶相冊中收藏著的一張張來自歐洲的明信片。亨利·凱麥隆無力反擊。他拿不出有力的武器,心中惟有一種信念,這個信念是屬於他自己的。他沒有他人那樣可資旁征博引的鴻篇巨製,更沒有什麼微言大義需要闡述。他隻說過,建築的形式必須是其功能的反映,建築物的結構是其自身完美的關鍵,新的建築技術要求新的表達形式,他希望能如他所願地去做建築,而且隻為這一理由而做建築。但是當人們在談論維特魯威、 米開朗基羅和克裡斯多佛·雷恩先生的時候是聽不進他的心聲的。人們厭惡激情,不管這種激情是何等偉大。亨利·凱麥隆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就是他熱愛自己的工作。那正是他戰鬥的原因,也是他失敗的原因。人們說他從不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會讓人家看出來。隨著門庭日漸冷落,他對待客戶們的態度,也愈發地專橫傲慢。他的名字在彆人耳中顯得越來越微不足道,而他說出自己的大名時,也顯得越來越傲慢無禮。他曾經有過一位機敏伶俐的業務經理。此人性情溫和又極其內斂,身材矮小但性格剛毅,具有堅強的意誌。在亨利·凱麥隆得意之時,他能沉靜溫和地麵對他的火暴脾氣,並且為他拉來客戶。凱麥隆辱罵客戶,而小個子卻設法使他們對此寬容諒解,從而回心轉意。現在,這個小個子死了。亨利·凱麥隆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彆人。對他來說他們並不重要,恰如他對他的個人生活一樣無所謂,仿佛生活中除了建築之外什麼都無關緊要。他從未學會如何向他人作解釋,隻知道發號施令。他從不討人喜歡。他曾經是令人畏懼的。可是現在,再沒有人懼怕他了。他還活著。活著的目的是為那些街道感到惡心,過去他曾夢想重建它們;活著的九*九*藏*書*網目的是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無所事事地等待;活著的目的是讀一份善意的報紙,上麵登載一篇介紹“最近的亨利·凱麥隆”的文章。而活著的意義是在某段時間裡開始喝酒,從容地連續喝上幾天幾夜,爛醉如泥;是對那些把他逼到這種地步的人懷著仇恨和抱怨。當他被提名委任某一職務時,他們卻說“亨利·凱麥隆嗎?叫我說,是不應該讚成他的,他嗜酒如命。正因為如此,他從來都接不到任何設計工作。”他活著就是從一棟著名大樓的三層辦公室搬遷到房租低廉的隻占一個樓層的辦公室;再後來搬到離繁華區更遠的一座建築的一間套房裡;再搬到巴特瑞炮台附近的三間房子裡,麵對著一座航空紀念標。他之所以選擇這幾間房子是因為把臉貼在辦公室的窗玻璃上,視線越過一堵磚牆,他就能看得見黛娜大廈的樓頂。霍華德爬上通向亨利·凱麥隆辦公室的樓梯,他在每一個樓梯平台處都要停下來,看一看窗外的黛娜大廈。電梯出了故障。樓梯在很久以前粉刷成難看的青綠色;現在大部分油漆已經脫落,剩下斑駁的碎塊,擦著鞋底嘎嘎作響。洛克爬得飛快,仿佛要赴約會似的,胳膊下的文件夾裡裝著他設計的草圖,他扭頭看了好幾次黛娜大廈。有一次,他還和一個下樓的人撞了個滿懷。在過去兩天裡,這是常有的事。他走在紐約街頭,頻頻回頭,一門心思地看著紐約的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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