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良心”,好像以前還沒有人用過這樣一個詞,我就算是“始作俑者”吧。但是,如果“良心”就是儒家孟子一派所講的“人之初,性本善”中的“性”的話,我是不信這樣的“良心”的。人和其他生物一樣,其“性”就是“食、色,性也”的“性”;其本質是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人的一生就是同這種本能作鬥爭的一生。有的人勝利了,也就是說,既要自己活,也要讓彆人活,他就是一個合格的人。讓彆人活的程度越高,也就是為彆人著想的程度越高,他的“好”,或“善”也就越高。“寧要我負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負我”,是地道的壞人,可惜的是,這樣的人在古今中外並不少見。有人要問:既然你不承認人性本善,你這種想法是從哪裡來的呢?對於這個問題,我還沒有十分滿意的解釋。《三字經》上的兩句話“性相近,習相遠”中的“習”字似乎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個人過了幼稚階段,有意識地或無意識地會感到,人類必須互相依存,才都能活下去。如果一個人隻想到自己,或都是絕對地想到自己,那麼,社會就難以存在,結果誰也活不下去。這話說得太遠了,還是回頭來談“學術良心”或者學術道德。學術涵蓋麵極大,文、理、工、農、醫,都是學術。人類社會不能無學術,無學術,則人類社會就不能前進,人類福利就不能提高;每個人都是想日子越過越好的,學術的作用就在於能幫助人達到文壇上的剽竊大案,時有所聞,我們千萬要引為鑒戒。這樣明目張膽的大騙當然是絕不允許的。還有些偷偷摸摸的小騙,也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戒心。小騙局花樣頗為繁多,舉其犖犖大者,有以下諸種: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課,在公開學術報告中聽報告人講演,平常書刊雜誌時讀到彆人的見解,認為有用或有趣,於是就自己寫成文章,不提老師的或者講演者的以及作者的名字,仿佛他自己就是首創者,用以欺世盜名,這種例子也不是稀見的。還有有人在談話中告訴了他一個觀點,他也據為己有。這都是沒有學術良心或者學術道德的行為。我可以無愧於心地說,上麵這些大騙或者小騙,我都從來沒有乾過,以後也永遠不會乾。我在這裡補充幾點梁啟超在他所著的《清代學術概論》中談到的清代正統派的學風的幾個特色:“隱匿證據或曲解證據,皆認為不德。”“凡采用舊說,必明引之,剿說認為大不德。”這同我在上麵談的學術道德(梁啟超的“德”)完全一致。可見清代學者對學術道德之重視程度。此外,梁啟超上書中還舉了一點特色:“孤證不為定說。其無反證者姑存之。得有續證,則漸信之。遇有力之反證則棄之。”可以補充在這裡,也可以補充在上一節中。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