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淚水滿滿,頓時惹得我心中萬分不舍。我從沒想過我會在江家留下念想。筱筱癡癡的看著我,依舊天真無邪。我摸著她的小臉,“以後要聽爸爸和秦姨的話,真姨有空會來看你。”她點點頭,我剛起身,她便扯住我的衣角,手指指向樓梯口。我了然,她讓我向江楓告彆。我抬頭深深看了他房門一眼,他已經三日未見人影了。“替我向爸爸說聲再見。”我摸著筱筱的頭說。提起行李,轉頭筱筱依舊拽著我的衣服,手指不停的向二樓晃動。“筱筱,真姨剛才去過他房間了,爸爸不在。筱筱乖,真姨要遲到了。”我掰開她的手,急步衝出房門,不忍再看她焦急的臉龐。飛機場內,楊毅拉著我的雙手不肯撒開。我微笑著說,“你不是不來的嗎?”她眉頭橫了一條線,“機票是我買的,我怕打水漂,被人放鴿不行嗎?”我眯起眼,“後天就要當新娘子了,還這麼嘴叼,小心新郎家暴你。”“沒有你當伴娘,我都不想結了。”“那我的罪可就大了。如果我哪天當尼姑去,你也跟著嗎?”我不想把離彆的場麵被這丫頭搞得淒淒慘慘,隻好有的沒的胡亂瞎掰。“當然,要不等你畢了業,咱自創尼姑庵,那才叫爽呢。”我推推她的腦袋,“越說越來勁了。”過了安檢,進了通行道,手機一閃一閃,江源!他也來告彆。我舒了一口氣,按下通話鍵。“真,我哥又喝醉了,把自己鎖在屋裡了---”電話那頭,江源急促的聲音傳來。我雙腳定格,想往前邁,卻無法動彈---“不行,你不可以回去!”楊毅拉著我的胳膊不肯鬆開。“毅,我必須回去。”我推拒著她的手,“上次他酒精中毒了,我怕他重蹈覆轍,你知道嗎?我們沒有和平分手,我不想後悔。”我求著她放手。“你愛上他了?”她瞪大眼眸。“沒有!”我從心口蹦出兩個字。“那就彆管,不是還有他的家人嗎?他們會送他去醫院,你又不是大夫,瞎操什麼心。何況能去這個學校上學是你一直的夢想,難道你要為了彆人的一句話放棄夢想,你傻了?”她激動的幾乎吼起來。“夢想可以再追,我現在顧不得了,我隻想讓他平安。毅,放手!”“他活著,我給你保證!”她立定在我麵前發誓。我看進她眼中,“他救過我不止一次,不管是物質上,還是感情上,我都欠他的,你最了解我的性子,跟著心走。”我指著心口,焦急伴隨著她體諒的心。她緩緩地鬆開我,輕聲說,“如果他騙你,你該怎麼辦?”“不會!”我堅定的邁開回頭的步伐。身後隱隱約約傳來她的喊叫聲,“陸菲,你會被你的心出賣的---”當我回到江家時,秦姨上前握住我的手,聲音顫抖,“快去勸勸,他們兄弟倆打起來了。”我快速奔到二樓房間,見江源靠在樓梯口的圍欄上,嘴角有些血淤,“他呢?”兩個字出口,江源抬起迷惑的雙眸,默不作聲。我越過他,幾步奔到房內,江楓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手裡拿著酒瓶直往嘴裡倒。我上前一把上前搶下,“你以為這是水啊?”他搖晃著身體看著我,吐著酒氣,“學校不要你了,還是交不起學費?”聽著他譏諷的口氣,我心中頓時鬆懈下來,他是清醒的。我拿走他身邊所有的酒瓶,走出房間,江源坐在原地直衝我發著怪笑。他倒是真醉了。無奈也無語---我把熱毛巾敷在江楓的額頭,不停的試探著他身體的溫度。還好,溫度計算是正常。秦姨進來說她已安頓好江源,叫我放心照顧江楓。語閉,她便偷笑般的模樣溜出了房門。我搖頭歎息。我明白,她以為我回來是為了江楓,其實這隻是我對待生命的態度,我不允許身邊任何人輕賤自己的生命。我一夜未睡守在江楓的身體,直到天蒙蒙亮,才打了個小盹,卻被一隻手吵醒。我拿開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單中,“再睡會兒吧,天還沒亮開呢。”他反握住我的手,眼神有些呆滯,似乎對我很陌生,一隻手撫在胃上方。“胃還是不舒服嗎?要不我們去醫院,你這樣死撐不是辦法?”我從椅子上站起,擔心著。秦姨告訴我,昨晚他就是不肯去醫院才同江源吵翻的。“你擔心我?”他終於開口了。“當然。”我沒有否認。他詫異,似乎看到了外星人的表情。我站起身,離開床邊,他拉住我的手,如同個可憐的孩子糾纏,“要走了?”“我去熬點粥,伺候你的胃。”我綻放出甜甜的笑容,第一次毫無約束的對他微笑---我洗了米,泡在水中,身後一雙手圈上我的腰身。我沒有轉身,好幾次,他都這樣過來抱著我,臉埋在我長發中,不知在想什麼。“在想什麼?”他扭正我的身體,問。“你呢?”我抬起頭看著他。“很多事,無法預料的事。”他躲開我的眼神,頭抵在我的額頭,似乎很無奈。我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漫無邊際地說,“我也是。”“後悔回來了?”他在我耳邊問。我搖搖頭,小聲,“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可是我一點感覺不到開心,很難受,像有根刺紮在胸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拉開我和他的距離,凝住著我,“你的眼神不是喜歡,是在可憐我。”驀然,我無法言語,他居然能觸碰到我心中的害怕。“對不起!”我從胸口湧出三個字。他推開我,冷漠的回頭,“以後不要隨便對男人說這種連自己都模糊的話。你喜歡的人太多了,該戒掉這個習慣!”習慣?難道以前的我很隨便嗎?江楓尖銳的話久久回蕩在無數個不能安眠的夜裡。我在電話中把心中的感覺告訴楊毅,她從睡夢中跳起,“我靠,你終於承認了。我就說這種買賣關係最容易出事了,女人就怕遇到江楓這樣的男人,混蛋的不徹底,你說他是禽獸吧,還總能竄出那麼點人味。他就一地獄裡的菩薩。”“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矛盾的結合體唄。陸菲,你等著吧,有你受的。”楊毅儼然一副先知的模樣。我仰天長籲,腦中竄出一個念頭,“毅,明天陪我去相親吧。”楊毅傳來一聲驚歎,“夠狠!不過本小姐明天沒空,丫結婚,晚安。”她嘟的一下掛上電話,我無處宣泄的情感暫時被擱淺。抬眼,一個黑影落在地上,江楓抱著一堆書,丟在我麵前,臉色極其沉重,“你自己處理掉,否則,它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盯著林西送我的一本本李煜詩集,橫七豎八的躺在我的床上,關門的聲音打亂我的思緒,胸口憋出一口怨氣,把一本本書狠狠地丟在門上,“江楓,你沒人性!”第二天,我踉踉蹌蹌地跑到楊毅結婚的場地兒,楊毅劈頭蓋臉的對我大肆教訓,“陸菲,你丫是不是故意的,遲到,居然在我結婚的時候遲到,新娘子等伴娘,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啊?”我又是賠笑又是作揖,“sorry,sorry,我這就去換衣服。”我急忙轉身跑向換衣間,楊毅扯住我,我還以為她要揍我,我下意識地擋住臉,“彆打臉,很疼的。”楊毅撲哧一下,仰頭大笑,“丫是不是學壞腦袋了,我打你?你可真會想,給你,衣服!”她把衣服塞到我手中,對後麵的兩個人說,“給我弄漂亮的。”我傻傻一笑,灰溜溜的跟著那兩個人身後。我憤憤的瞪著梳妝鏡,心中直打鼓,混蛋江瘋子!不就一句沒人性嗎?害我淩晨都不得安神。“小姐,看看喜歡嗎?”想著,身後的女孩在鏡中衝我微微一笑,我抬眼隨便瞄了一眼,“很好很好。”便奔向大廳。心裡越著急,運氣越不濟事,剛出門,身體一個崴扭,高跟鞋掉了半個鞋跟。楊毅扶起我的身體,滿臉擔心,“菲,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我沒事,換一雙鞋就好了。”我急忙說,快速立起身體,證明給她看,“毅,對不起,我居然在你大喜大樂的日子出這麼多難題。”我著實不好意思。她推著我的胸口,俏皮的堵回我的話,“瞎說什麼呢?婚禮遲幾分鐘地球又不會不轉,新娘都不著急,你一太監急什麼啊?”她讓我動動腳腕,看看是否有問題。我靈活的示範,“真沒事兒。”“我帶她休息一下吧。”轉頭,身後一西裝筆挺的男人柔情的目光看著我。我心中咯噔一下,像打翻了五味瓶,特不是滋味,我瞅著他胸前的領花,小聲刺啦在楊毅耳邊,“他是伴郎?”還是我的近視又生溫了?“right!”聽著楊毅堅定的回答,我快速轉身,先斬後奏的事我也會做,我橫眉肅立道,“交易結束!”楊毅拉住我,“瞧他那眼神,分明對你舊情不忘,他如今可是真正的資產階級了,給自己一個機會。”我無語,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林西一步步走來。“你---好嗎?”我和林西同時問向對方。不過七八個月而已,我們居然生分起來。“最近很累嗎?”他細看著我的臉龐,問。“前些日子準備升學的事兒,臉色差了點。”我不自在的撫摸著臉。“考過了?”他問。我搖搖頭。他說沒事,下次還有機會。我點頭。他說寄給我的書喜歡嗎?我說喜歡,謝謝。他問江楓對我好嗎?我說好。就這樣,在無人的休息室裡,他問我答,說著有的沒的。好似被困在荒島裡的兩個陌生人的無聊談話,不說則寂寞,說則無趣。幸好,服務生很快幫我拿來一雙高跟鞋,林西彎腰便要幫我,我急忙躲開,“我自己來。”我知道這樣的拒絕意味著什麼,但我還是狠了心。我和林西一邊一個陪著新娘和新郎。楊毅的父母高興得跟二月開了花似的,合不攏嘴,一個勁的向親朋好友敬酒。楊毅更是一杯杯酒被灌下肚,在這種時候,她不醉都難。她有些醉意的身體拉著新郎搖晃到我麵前,“幸翔,陸菲,林西,我最好的兩個哥們兒。”我扶著她迷糊的腦袋,“剛才介紹過了。”我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人都散了,你就不要裝了。”我曉得她的酒量。果然,她偷瞄周圍一圈,板正身體,吐出一口酒氣,便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狼吞虎咽起來,“差點餓死我。”我欣賞著她的不拘小節。幸翔送我和林西到門口,回眸時,林西拉著我的胳膊,“送你回去吧。”我婉言拒絕。他不肯鬆手,依舊溫文爾雅,根本沒有把我今日對他冷淡的態度放在眼裡,“陪我走走總可以吧。”他幾乎乞求的眼神直直地央求。我啟唇,卻被他幽暗的眼神壓了回來。他拉著我,我隻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跟在他旁邊,沒有拒絕的權利,好似根本無法拒絕。燈光中印出兩個一高一低的身影,一個勇往直前,一個扭扭捏捏。也許,我隻能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此刻的心情。他從未改變過,而我已不再是對未來充滿幻想的純情女孩兒。感情會隨著時間沉澱,感覺會隨著時間消失,而我們之間除了真摯的友誼,那朦朧的感覺還剩多少,我不知道,因為手中的溫度正漸涼---一道燈光刺入眼眸,我掩住雙目,耳邊是長鳴的笛笛聲,指縫中江楓淩厲的目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