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寧姝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就在慈棹宮前遇到了衣著華貴神態端莊的介貴妃。介貴妃妝容精致衣著女裝由軟輦上下來,那儀態那步伐,誰能看出來這是個使長/槍那般順手的年輕侍衛?寧姝不由得在心裡為介涼的精湛演技叫好。這要是出生在現代,加上這幅容貌身板, 簡直就是影帝配置。介涼看見寧姝, 衝一旁宮人抬了下手,自己便迎著寧姝走了過來。待到介涼走的近了, 寧姝這才發現他麵容有些憔悴, 眼睛下麵撲了厚厚的粉用以遮蓋黑眼圈。除此之外, 臉色也不太好, 有些發青發白。“待會兒見到太後娘娘,切勿提到良嬪的事情。”介涼聲音有些虛弱,開口提醒道:“雖皇上手下留情, 但太後娘娘卻未必樂意。畢竟與太後娘娘這處,良府乃是抄家大罪,是對皇上不忠。對親生兒子有害, 即便無辜也難免被遷怒。”寧姝點了點頭,回道:“知道了。”說罷,她又問道:“貴妃可是今日不舒服?”“沒有。”介涼往前走了兩步,寧姝眼看著平日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貴妃娘娘難能的腳步虛浮, 朝著一旁跌走兩步, 幸好及時穩住了身子。介涼畢竟是習武之人,這就顯得有些不太對。介涼抹了把額發,清了清嗓子後轉頭對寧姝一板一眼地說道:“於公, 我也不會為良嬪求情,但於私,糟心的母親我也體會過。良嬪是無妄之災,但她與良府的牽絆,可是比起你我和家中的牽絆要深的多。前朝……”寧姝點著腦袋,將早上青叔所分析的內容說了一遍:“皇上的朝務已然忙碌,切莫借由寵愛生出事端。”介涼稍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明白就好。”他笑起來的時候仍是有些男子氣,往日並不會如此,今日像是沒了什麼氣力遮掩一般。寧姝猶在納悶,就聽見平日裡“端莊嫻雅”的貴妃娘娘的肚子“咕嚕”了好幾聲。寧姝抬頭看向介涼,介涼比她高半個頭。以往寧姝不知道貴妃是男人,隻覺得貴妃看上去十分有壓迫感,不愧是主管後宮之人。如今她卻是明白了,要是介涼和自己一般高,那就白長了一張秀氣臉龐了。寧姝試探問道:“貴妃娘娘,您不會是……昨日吃棒冰吃多了吧?”介涼愣住,隨即彆過臉去,有些尷尬說道:“胡說。本宮身體向來很好。”寧姝了然,這是當真吃多了棒冰鬨肚子了。能不鬨嗎?那麼多根!什麼東西好吃也經不住這麼個吃法啊!後來寧姝才知道,介貴妃將自己作為後宮的表率,以身作則,數年如一日的來太後娘娘這兒問安,無論刮風下雨,但凡他在,那就定要來走一趟,即便是肚子疼也不能阻止她。想到介涼吃了這麼多棒冰鬨肚子也有自己的緣故在,寧姝後來又讓人送了些溫寧腸胃的花茶去。見過太後,寧姝又與幾位嬪妃一同被留了下來打牌。寧姝左右看看,果然良嬪未來,須知往日這些湊熱鬨的事兒總少不了她的。她心裡惦記著事兒,好幾次牌都出錯了。當然也不僅是寧姝,平日和良嬪常在一處卻又互相揶揄的陳妃也有些鬱鬱,柳非羽則是在旁不住的看向寧姝,麵有擔憂。幸好同樣留下來的介涼時不時地要去出恭,將所有人的神色都掩了下去。玩到最後,太後終是受不住了,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今日你們全都心不在焉的,貴妃身子也不適,都早些回去吧。”說罷,她又對寧姝說道:“姝姝暫且留下,陪哀家說說話。”太後一見寧姝就高興,將方才玩牌時輸的事情都一並忘了去。她衝寧姝招了招手,笑道:“姝姝快來,讓母後好好看看。”寧姝走上去,太後當真仔細端詳了她片刻,點了點頭對一旁伺候著的袁嬤嬤說道:“昨日哀家便在想,那對瓷瓶子上的四妃可是比不了我們姝姝萬分之一。”袁嬤嬤笑著迎合道:“寧妃娘娘生的貌美又是福氣像,那畫上的人兒定然是比不了的。寧妃娘娘日後誕下龍兒,也是那畫上的孩童比不了的。”“嗯。”太後娘娘仿佛有個“開關”,但凡提到皇孫就能樂開花:“皇上也生的好看,想想我這皇孫到時候得是個什麼模樣啊。”“那還是因為太後娘娘生的貌美。”袁嬤嬤說道。太後摸了下自己的麵龐,愈發高興,但嘴上卻說著:“人年紀大了,哪裡還有什麼貌美不貌美的?”寧姝聽了這番話,懂了,太後娘娘這是生怕自己不明白那四妃十六子的五彩瓶子的寓意,仔細說給自己聽呢。她算是含混過關,倒也不是不想生個小團子。太後的話也十分勾人,想想荀翊的孩子那得好看到什麼程度啊?但是自己和皇上互許心意其實也沒多久的事兒,這種感覺就像剛成親父母裡就開始催生孩子了,非常容易激起叛逆心的!但寧姝知道放在現代,皇上年紀並不大,但放在這個時代他已經要被批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了,更何況他還是坐擁後宮的男人,也就怪不得之前外麵都在傳皇上不行。可是,寧姝想著時日還早,自然而然便是,二人世界還沒過夠呢。太後娘娘又與寧姝寒暄片刻,賞賜了些滋補之物,這才放寧姝走。寧姝前腳剛走,太後便幽幽歎了口氣:“袁嬤嬤,你說姝姝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嗎?”“定然能的。”袁嬤嬤給太後捏揉起來:“寧妃娘娘聰穎孝順,定然不會讓娘娘您失望的。”“就算是失望,哀家也不怪姝姝。”太後說道:“先皇生了那麼多個,結果就剩下這一個。如今皇上卻是一個都不生,我真是日盼夜盼,愁煞了。”聽太後娘娘這話頭似是在怪天家,袁嬤嬤哪裡還敢答話,隻笑笑說道:“皇上勵精圖治乃是萬民之福。”太後應道:“是啊,萬民之福。偏生就有那麼些人不願意當這萬民裡的一個,非要跳出去折騰。”“娘娘說的可是良……”袁嬤嬤小心問道。“不然呢?”太後往後一靠,咬牙切齒說道:“這些人可是好大的狗膽!天下初初太平,皇上又有何處虧待過他們?竟然包藏如此禍心!依哀家說,這良嬪就應當一並處置了,怎能還讓這般罪臣之女在宮裡逍遙自在?!”袁嬤嬤不敢說話。太後的心她能理解,全因為當年正是外戚有了禍心,這才鬨得天下不得安寧,也鬨得後宮紛爭,太後和皇上母子分離,皇上打小吃了那些苦頭。但太後娘娘這也太雙標了!寧妃娘娘的父親寧培遠難道不是罪臣?那寧妃還連升了兩階呢,太後娘娘看人家的時候也是一臉的慈眉善目。太後越是思量越覺得不妥,這便問道:“介貴妃呢?貴妃平日在後宮立威管事,怎得如今卻突然無聲無息了?良嬪平日和陳妃也走得近,難保陳妃被她帶壞了,更彆提還有個柳非羽在陳妃那處。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兒,哀家要如何同柳家交代?不成,此事本宮定然要去找皇上討個說法。”“娘娘。”袁嬤嬤連忙勸道:“皇上宅心仁厚,定然也有皇上的思量。”太後娘娘歎了口氣,說道:“要說良嬪這孩子,原本也是個好孩子。但袁嬤嬤你說,如今這後宮安不安寧,日子過得舒不舒服?以往後宮亂,當日哀家想要關起門來過個安生日子都是奢求,如今她們卻不將這好日子放在眼裡。哀家看在眼裡,實在是痛心啊。”太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眼看著自己曾經期盼的日子被旁人折騰,又大有要害皇上的意思,太後娘娘定然不願。而在太後心裡寧姝則不同,她原本在寧府就是不被待見的,即便寧培遠想做什麼,也不會想到寧姝。袁嬤嬤猛然想到什麼,連忙說道:“娘娘,今日奴婢看見小石榴結出來了,就在寧妃娘娘的爍望宮不遠。娘娘昨日給寧妃娘娘賜了四妃十六子的瓶子,今日那小石榴也長了出來,實在是吉兆啊。”袁嬤嬤不愧是常年待在太後身旁的,這麼一段話下來就將太後說的又笑了起來,全將良嬪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哀家終於要抱皇孫了!”而另一處,身負太後眾望的寧姝被內侍請到了罄書殿去——荀翊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應讓旁人去爍望宮。寧姝一進殿門就聽見裡麵響起一聲渾厚男聲:“妹子!哥哥我回來了!”伴著聲音,殿內走出來一個身形健壯的男子,即便是一身布袍也不能掩蓋其英武,身上難掩肅殺之氣,比起上次告彆臉上新添了幾道傷疤,皮膚顏色似是更黑了些,正是應當在漠北抗敵的秦王荀歧州。“見過秦王……”寧姝說著看見荀歧州臉上有些不喜,連忙加了兩個字:“兄長。”荀歧州臉上這才浮現出笑意,上下端詳寧姝幾遍,眉頭蹙起,轉頭對一同出來的荀翊問道:“我這都走了多久了?怎得我還沒有小外甥侄兒?”“外甥侄兒?”寧姝不解問道:“隻聽過有外甥和侄兒,兄長這是?”“哎。”荀歧州一擺手:“誰讓我占了兩份親戚呢?”說罷,他湊到荀翊身旁壓低了聲音問道:“要不要給陛下介紹些郎中?不能墮了我們荀家威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