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屍鬼的眼神過於憤怒, 引起了蕭栗的注意。蕭栗遲疑片刻, 他看著背屍鬼平坦的胸膛糾正道:“那,媽媽?”背屍鬼:“………”滾,還不如爸爸。它恨恨地磨著牙,最上麵兩隻粗大的手掌往上一握, 正巧握住了嬰兒下麵的兩條腿,準備用力——或許是覺得癢了, 這隻不符合常理的鬼嬰踢騰著自己的十幾條腿, 從嗓子裡擠出了“咯咯”的笑聲。就是這麼一笑,讓背屍鬼本想握著這兩條腿往外活生生撕開這嬰兒的手停頓住了。畫麵一下子從“我手撕我兒子”變成了“捏兒子腳腳”。蕭栗感歎:“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好景象。”宮明明:“……”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蕭栗一眼。而與此同時,那邊的孫麒麟卻不能接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幕,他雙手掐了一個法訣, 沾了一滴血滴在眉心, 厲聲喝道:“魂魄歸來,凝!”鬼嬰渾身一震, 它臉龐上過於分散的五官此時正緊緊地皺在一起, 宛如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它用六隻手捂住頭部,來回地劇烈搖晃著,最終猶如被控製了一般,雙眼血紅地回頭看著孫麒麟。他雙腳一踢, 騰空用力,就想回到孫麒麟身邊。孫麒麟見狀喜悅不已,原先提著的心終於又落回了原位。蕭栗在這時候卻不急不忙地突然開口問道:“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什麼問題?”孫麒麟本來不想理他, 但眼見著鬼嬰即將回到自己的身邊,他鬼使神差地回應道。蕭栗:“那具無名屍體,你們家是從哪裡弄來的?”“你猜?”孫麒麟冷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蕭栗沉吟片刻:“就當我給你孩子找家長的獎勵?”孫麒麟:“……”他正待說話,眼神卻忽地定住了。在背屍鬼的背後,鬼嬰沒能走成功。他倒是想走,背屍鬼可不想放。在死神實驗室裡,它背過的屍體何止百具,雖然最終都被它吃進肚子裡,但到手的獵物哪裡有放手的道理?所以哪怕赫爾克裡沒說話,背屍鬼也徑直握住鬼嬰的那兩條腿,雙臂使勁,它的力氣比鬼嬰大得多,竟硬生生把他從半空中拽了下來!“哇,哇,哇——”鬼嬰靠下的兩條腿已經被背屍鬼給捏的癟了下去,若是尋常嬰兒,怕是已經雙腿粉碎性骨折,但好在作為鬼嬰,他的生命力相當頑強,隻為這雙腿的疼痛嚎哭了兩嗓子,隨後再次掙紮起來。背屍鬼動作嫻熟地用兩隻手把鬼嬰往背上一壓,另外兩隻手鬆開腿,轉而托住屁.股,鎮壓住了他的吵鬨。“趕緊,帶著孩子走吧。”蕭栗堵住耳朵,對背屍鬼說道。背屍鬼猶豫了片刻,仿佛在糾結要不要按照赫爾克裡的話帶上這個包袱,但它轉念一下,就算這便宜兒子太過吵鬨,就以它這肥碩的身體,當個儲備糧也綽綽有餘。他嫌現在鬼嬰的掙紮太鬨騰,急於切斷他與孫麒麟的聯係,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他帶回那個副本世界,因此背屍鬼抓緊背上的鬼嬰,一轉眼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也就是在鬼嬰消失的同時,孫麒麟朝外噴出一口血。被這般強行斬斷與鬼嬰的聯係,孫麒麟受了不小的內傷,他用手背擦乾嘴唇,直勾勾地看著蕭栗:“你是怎麼做到的?那隻鬼怪是什麼,怎麼會這樣聽你的話?!”從極樂中摔下,他沒有癲狂,隻是不解。法陣是裁判所的人給的,理應囊括了冥神之力,他與鬼嬰的聯係也活生生地建立著,鬼嬰甚至一度壓過了宮明明的安魂琴,為什麼被這樣一隻平凡無奇的鬼怪給攪和了?!四肢雙頭,這是什麼鬼怪?最重要的是,夏洛克究竟是用什麼方式馭使這些鬼怪的?孫麒麟試圖回想背屍鬼的來曆,卻始終沒有印象。直到蕭栗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我幫過它,所以它現在也來幫過我。”孫麒麟:“你幫過它什——”在短暫的停頓後,不待孫麒麟詢問完,蕭栗接著道:“你既然跟裁判所有聯係,可能你也認識它,它來自的世界叫死神的實驗室。”“我給它的禮物是自由。”死神——這兩個名詞深深嵌入了孫麒麟的腦海裡。怪不得,怪不得!背屍鬼作為死神的造物,哪怕如今已經被從實驗室裡放出來,但它身上依舊有著屬於死神的氣息,而鬼嬰的構成則有著裁判所在背後的助力,它們信奉的神靈之一便是死神,正因如此,鬼嬰對背屍鬼有著天生的好感。否則哪怕是血腥瑪麗這等惡靈親自前來,縱使最後能夠成功,過程也不會這般輕鬆。想通了前因後果,孫麒麟被口中的血一嗆,整個人咳倒在地麵上。失去了嬰兒的保溫箱已經自動關閉,空蕩蕩地停留在這間房間裡。王淮走過去,他揍了孫麒麟一拳,取出一道道具繩索將他捆在原地,隨後從他的口袋裡摸出幾把鑰匙,那是走廊上兩邊房間的鑰匙。他們依次打開,發現這兩邊的房間關押著的都是已然經過一次輪回的老者。第一扇門裡是個老太太,被躺平放置在鐵床上,雙眼緊閉,儼然已經沒了呼吸。第二扇門則是個老爺爺,也是以同樣的姿勢躺著。……所有吃下肉類的人第一次變成嬰兒,都會被孫麒麟在長輩的默許下偷摸帶走,而從嬰兒又過度成為老者病死以後,則會被運來這裡。葉令視在進入第一間房間裡時蹲下身,借來蕭栗的手術刀,默念了一句“對不起”,隨後從老者的手背上割下一塊一小塊肉,放入王淮的梳妝盒裡。“看看這塊肉會不會散發出那樣的肉香。”葉令視說。剛割下來的肉塊因為溫度原因變得很硬,沒有絲毫味道,彆提肉香了,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屍臭。一整列的房間都看完,王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跟副本世界不同,是他所在的現實,是他的故鄉,而孫家竟然做出這樣的行為,著實令他生氣。他轉頭問蕭栗:“接下來怎麼辦?”“你處理過類似的事情麼?”蕭栗問他,“這些屍體的證據能不能找到?”王淮懂了他的意思:“……能。”像王淮這樣的輪回者不少,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從事著各種各樣的工作,跟裁判所一樣,孫家雖然是地頭蛇,但也抵擋不了其餘輪回者合在一起的力量,留下這麼多證據後,再略加施壓,自然會有相關部門出麵。蕭栗說:“那報警吧。”這麼多條命,夠孫家吃一輩子牢飯了。他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蹲著身子,站在屍體附近,對著空中眯起了眼睛。王淮在一旁打開手機聯係起來,而葉則青則靠過來,詢問道:“你在找什麼?”蕭栗這樣子著實有點滲人,他就像看見了什麼彆人看不到的東西一般,在空中尋找著。蕭栗豎起一根手指:“裂痕。”葉則青:“什麼裂痕?”“井身的裂痕。”蕭栗說。這是他在跟亞特蘭蒂斯之魂對話後推測出來的信息。蕭栗回憶起當時他使用了那次與亞特蘭蒂斯之魂的對話權後發生的事——那是從裁決監獄回來以後,他在小黃本上寫下自己的要求,隨後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滴水。亞特蘭蒂斯之魂並非一片海洋,而僅僅是這麼一滴水。從水滴裡傳來微弱的精神波動:“夏洛克,我記得斯帝蘭迷鎮發生的一切,而現在,我從你的身上嗅到了預言的波動。”“……你的預言成功了。”蕭栗簡略地說,“我所在的世界遭遇了跟你曾經一樣的事情。”亞特蘭蒂斯之魂:“我能夠感覺到,因此我才給與你對話權,否則彆人通關後獲得的獎勵不會是我,而是有關夢神的一樣道具。”“我不希望你與祂有所牽扯,我截獲了你。”說到最後半句話的時候,這水滴還挺驕傲,好像從夢神手裡截胡夏洛克是一件多麼值得吹噓的事。蕭栗直來直往:“你不會隻想跟我說些話,也不會單方麵的贈與,所以我猜你找我來,是想和我做個交易?”“……我有一些話要告訴你。”水滴轉動著,白光在它身上投射出五顏六色的色彩來,“這是預付的酬金,我將重賭壓在你的身上,作為回報,你需要答應我一件事。”“夏洛克,你聽好。”“能力接近領域的鬼怪活動時會產生裂痕,靈異事件的頻發會加速裂痕,一口井的坍塌不會僅僅是井口的傾覆,更多的是周身裂痕導致的傾瀉,這是我的族人曾經沒有留意到的事。”水滴緩緩道,“填補可行,但你們需要的不僅僅是填補,你們需要‘一隻手’。”“你說的大部分和我想的一樣,有幾點細節我還有些疑問。”蕭栗沒拒絕和它的交易,“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知道你要我做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