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不到,一台破舊的公交車姍姍來遲。王攀艱難的站直身子,隨即踉踉蹌蹌的鑽進車裡。我遲疑片刻,趕在車門關上之前迅速跳了上去,公交車上的人不算多,統共**個老頭老太太,王攀倚坐在最後排,出神的側頭看向窗外,兩手寶貝似的緊緊懷抱著那個黑色塑料袋。他並沒有注意到我,還算帥氣的側臉掛滿了憂傷和一抹複雜的情愫,我盤算幾秒,徑直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他下意識的摟著黑塑料往旁邊拱了拱身子,目光很隨意的往我這邊瞟了一眼,當看清楚是我後,他驚愕的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磕巴:“朗..朗哥,你怎麼..”“你不是主謀。”我語重心長的開口:“兄弟,我了解你的性格,你可能確實對我存在怨恨,但不至於要弄死我,咱們接觸時間雖然沒多長,但你骨子裡帶著愛憎分明,為啥要替人背鍋,為啥要把事情搞到這一步?”“我..”王攀臉上的肌肉抽搐幾下,搖了搖腦袋苦笑:“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殺人是不爭的事實,況且..算了,朗哥你直接處理我吧。”我摸了摸鼻頭,接著又問:“主謀是賀光影對麼?”“磊哥沒死,就在廣平縣。”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長籲一口氣道:“所有人都知道你重情重義,甭管拿下你身邊任何一個人都足以威脅你,哥,這是你的優點,但也是致命缺點,您往後真得改改。”我愣了一下,忙不迭詢問:“他在什麼地方?”“具體我也不清楚。”王攀搖搖腦袋,將黑塑料袋又往懷裡用力抱了一下,苦笑著開口:“他們不會讓我知道內幕的,一直以來我更像個提線木偶,笨拙且無從選擇的站在台前,說著他們希望我說的話,演著他們給編排好的戲,累,太累了。”我擰著眉頭注視他:“兄弟,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能幫到你。”“幫我什麼?起死回生嗎?嗬嗬..”王攀猛然撩起自己的衣裳,我這才注意到他小腹部竟然有個拇指大小的血洞,此刻正往外潺潺冒血,因為他穿件黑色外套,所以一點不顯眼,不仔細看的話,壓根發現不了。我突兀響起敖輝和賀光影逃走前將他推搡出去的畫麵,沒意外的話,這槍口應該是讓敖輝給乾出來的。看到這一幕,我趕緊起身招呼公交車司機:“受這麼重的傷咋不去醫院呢?司機師傅,麻煩停下車!”“朗哥,彆!”王攀迅速拉住我,咬著嘴皮晃動腦袋:“我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了解,去醫院也白扯,況且一旦走進醫院,我這輩子還有可能再重獲自由嗎?我殺了人,我殺了季會,法律不會放過我,季會身後的那圈人同樣不會放過我,趁著還有點時間,讓我完成最後的心願吧。”望著他的臉頰,我頓了十幾秒鐘後,沉聲道:“你還有什麼心願?”“再看一眼我爸。”王攀咳嗽兩聲,像是脫力一般腦袋靠在旁邊的窗戶玻璃上,喘著粗氣道:“好好的跟他說說話,誠心實意的給他磕幾個頭。”“你爸不是早就..”我心底立時間泛起了疑惑。“我這輩子過得其實挺充足的,前二十年衣食無憂,哪怕闖再大的簍子,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擋在我前頭,可能他名聲很差,但他對我沒有半點私心。”王攀自顧自的呢喃:“如果不是因為我這個不孝子整天的胡作非為,他既不會跟賀金山對上,也不會掉進你們這些人的圈套,可就算是最後閉眼的那一刻,他都沒有責備過我半句,隻是勸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說我這個兒子當的是不是該死。”我抽吸兩下鼻子,感同身受的歎息:“人啊,這一輩子,最好當的就是子女,最當不好的也是子女,很多時候我們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父母恩。”“我媽走得早,唯恐我和我哥受委屈,他再沒有續弦,要知道當時他正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每天晚上有多煎熬,隻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王攀疲憊似的閉上眼睛:“那些年我和我哥花天酒地,從來不會考慮他的感受,直到我哥也意外過世,我爸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變得更加有恃無恐,更加的荒淫無度,我記得因為我一次酒後駕車,撞死了人,那家隻剩下一個小孩兒和老太太,他們到處告狀,我爸拚了命的幫我壓下來,那會兒我都沒有半點悔意,隻覺得他是我老子他就應該替我做,現在想想,被我毀掉家庭的那個小孩兒心裡有多疼,或許這輩子都很難走出陰影吧。”我舔食著嘴唇上的乾皮,久久沒有接茬,他故事裡的主人公極有可能就是小糖果和她奶奶。可能真像老人們說的那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攀過去在我心裡的唯一印象就是頭大無腦、驕橫荒誕,沒想到在這種時刻,他竟然會生出懺悔的心理。說話的功夫,公交車駛上一條顛簸的土路,王攀被晃得腦袋“咣咣”猛磕幾下車窗玻璃,他痛苦的咳嗽起來:“咳咳..朗哥啊,千萬防備賀光影,那小子不是一個人,他應該隸屬某個組織,咱們被帶上巡邏車之前,他偷偷告訴我,車座底下有匕首,就是我用來紮季會的那個刀,他是怎麼知道的我不曉得,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掃h辦裡一定有他的關係,那些關係在咱們被抓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萬幸的是你和胖哥沒跟著我們一塊動手,這樣也就不會被誰所威脅,咳咳咳...”話沒說完,他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嘴邊控製不住的溢出來一抹鮮血,我趁手想要幫他擦拭,他趕緊搖搖頭呢喃:“彆碰我朗哥,我自己來就可以,血太臟..而且跟我接觸太近,你容易解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