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雨下個不停,頗有股子沒完沒了的架勢。徒步逃了能有幾十裡路,實在是有點捱不住了,我們無奈之下隻得跑進一間破廟裡避雨。好在羊城的溫度適中,這如果是在北方,我覺得都不用什麼追兵,光是這場雨就夠我們喝一壺。破敗的土地廟裡,我和魏偉把衣裳脫下來擰水,兜裡的煙肯定是抽不成了,就連打火機也不能再用,瞅著一地乾草,我是光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阿嚏..阿嚏..”宋陽蜷縮在角落裡,鼻涕止不住的往外流,混身篩糠一般劇烈打著擺子,而耳朵上的傷口鮮血再一次開始蔓延,很快便在他的脖勁和側臉上形成一層血痂。瞅他那副仿佛隨時都會過去的衰樣,我心煩意亂的將擰開的外套拋給他。“王..王朗,我好像在發..發燒..你帶我去看看病吧,我求你了..”他裹上外套,球似的拱成一團,結結巴巴的望向我。“想特麼啥好事呢,要不是你個狗雜碎,咱們至於淪落這一步。”魏偉罵咧一句,從兜裡摸出來半瓶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接著把瓶子遞給我:“哥,喝點吧,一天沒咋吃東西了,彆再把自己累出個好歹。”“你喝吧,明天如果情況有好轉,我會考慮給你看病的。”我把水瓶丟給宋陽,長籲一口氣坐在地上。宋陽千恩萬謝的擰開瓶蓋,飲驢似的猛喝幾口,接著又繼續雙臂抱腿打起哆嗦。“睡會兒吧,我守夜!”瞟了他一眼,我朝魏偉示意。宋陽太能偽裝了,如果不把他看緊,鬼知道明早上我們一睜眼旁邊得有多少荷槍實彈的巡捕。體力早已經透支的魏偉也沒跟我客氣,迅速依靠到臟兮兮的香案旁邊閉眼就睡,很快便傳來輕微的鼾聲。我盤腿坐在地上,昂頭掃視四周,不遠處的泥塑神像殘破不堪,腦袋好像還掉了半塊,香爐也讓打翻,給人一種淒淒慘慘的感覺,而外麵的暴風驟雨還在繼續,刹那間“走投無路”四個字湧上我的心間。“唉..”我疲憊的歎息一口,刹那間百感交集。不知道吳恒那邊現在咋樣了,江靜雅和我爸有沒有找到合適的落腳點,吳恒有沒有通知張星宇我們這頭的情況,也不知道廣平縣目前是個什麼架勢,再有就是被困的秦正中和丁凡凡有沒有往外吐露什麼。“轟隆隆..”沉悶的雷聲不絕於耳,就仿佛在嘲笑我的窮途末路。我從天黑一直捱到天亮,直至外麵的雨聲漸小,我才把魏偉喊起來,讓他替我一會兒。閉上眼睛沒多一會兒功夫,我就沉沉的睡去,再次睜開眼時候,刺目的陽光順著牆壁上的破洞斜照在我臉上,我不適宜的揉搓好半天。冷不丁想起宋陽,我慌忙爬了起來,見他還老老實實窩在牆角,這才鬆了口大氣。這小子對我們而言,就是眼下最大的擋箭牌,隻要有他在,我就不怕那幫家夥追擊,想到他那夥手下,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貌似他們沒有搬救兵,不然昨晚上就不該還是那倆人。既然他們沒救兵,我好像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的躲藏,完全可以混到城市裡,再想辦法逃離,同時也說明江靜雅她們目前肯定是安全的,可以趁著這股勁兒出國。“誒,彆特麼裝死啊,起來趕路!”趁著我遐想的空當,魏偉一腳踢在宋陽身上吆喝。宋陽既沒動彈也沒回應,就跟個鵪鶉似的緊緊裹著我的外套。“還尼瑪裝是吧!”魏偉煩躁的一把拽掉我的外套,宋陽“咣嘰”一聲跌躺在旁邊。我這才注意到,狗日的臉頰潮紅,嘴唇片又乾又裂,不住的顫抖,倒在那裡完全不省人事。“臥槽,這家夥身上咋那麼燙呢!”魏偉彎腰推搡他兩下,回頭朝我出聲。我趕緊走了過去,宋陽的身體確實跟火燒似的滾燙,任由我倆搖晃半天愣是沒什麼意識。“得給他找個醫生,他特麼要是沒了,咱倆就真攤上事兒了。”我深呼吸一口開腔:“你上附近看看去,我留在原地看他。”先不說宋陽的特殊身份,哪怕他就是個普通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我們擄走,如果真掛在這地方,我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不用考慮我以前犯沒犯過事兒,就光這一項就夠我和魏偉老死在雞棚子裡。魏偉厭惡的吐了口唾沫詛咒:“媽的,給丫扔這兒得了,愛死不死!”“彆扯沒用的。”我白楞他一眼催促:“趕緊找個大夫過來,記得彆去大醫院,多花錢無所謂,重要的是不要被任何人注意到你。”“真特娘麻煩。”魏偉點點腦袋,轉身走出破廟。很快,屋子裡隻剩下我和宋陽倆人,我盯盯注視著他,腦海中湧過六七條主意,最後有全被我一一否決。目前宋陽絕對不能丟,他身上揣著不少秘密,在沒一一挖出來之前,這狗日的價值堪比金山銀山,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在他這一係人裡麵究竟是個什麼位置,萬一惹惱了他背後的大佬,人家一拍兩散,直接對我們其他人動手,我就更得不償失了。“他背後的大佬?”想著想著,我禁不住自言自語起來:“他背後的大佬想跟楊利民掰手腕,不說孰強孰弱,起碼應該旗鼓相當,相信那位大佬要整楊利民的事兒,楊利民本人也很清楚,那我..是不是可以用他跟楊利民談談?”想到這兒,我愈發確定宋陽不能出事的念頭。“渴..餓..”想琢磨的過程中,渾渾噩噩的宋陽聲若蚊鳴一般的呢喃。“等一會兒哈,馬上就能吃到東西了。”我趕忙蹲下身子安撫他:“你再挺一會兒,醫生在來的路上。”“敖總,人交到你手裡,你可得把我老板的那些罪證拿出來啊,不然我沒辦法交差..”宋陽翻動一下身體,嘴裡念經似的嘀嘀咕咕。“什麼?你說什麼?”聽到“敖輝”倆字,我立即俯下身子,把耳朵湊到他嘴邊。“老板,我也不容易..”宋陽沒想到我說話一般,繼續叨咕:“你們鬥是你們的事兒,沒必要把我老板牽扯進來,王朗的背後有第九處,還有個神經兮兮的王堂堂,我不敢碰他啊..”這家夥絕對燒迷糊了,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像是胡言亂語,但卻又有根有據。“敖輝!臥槽尼瑪!”我咬著牙,憤憤的咒罵:“喜歡比比劃劃是吧,行!老子很快讓你明白,什麼叫忍一時,霸道一世;退半步,錦繡花簇!”之前,我有很多沒想明白的地方,可就當聽完宋陽這幾句迷糊話時,一下子豁然開朗,這宋陽綁架我們全家,百分之八十並不是送去上京見什麼他上司,極有可能是受人之托把我扔到敖輝的麵前,敖輝抓我乾什麼,答案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