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氣的渾身直打哆嗦的常飛,我朝後倒退一步,比劃一個“請”的手勢,中氣十足的開腔:“我的演講已完畢,您還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嗬嗬,好、好、好!”常飛梭著嘴角,朝我翹起大拇指,連說三個好字。我伸了個懶腰道:“我好肯定差不了,你好不好就難說嘍,撤吧常叔,回去以後想吃啥吃點啥,愛買啥多買點,人活一世不易,彆扣扣搜搜的舍不得花,你要是沒了,辛辛苦苦攢的那點銀子,不定便宜哪個王八羔子。”李新元輕輕靠了靠我,低聲道:“大哥,差不多得了,外麵還有好些人呢。”“嗯嗯,差不多了。”我配合的點點腦袋,衝著常飛雙手抱拳:“那我就不留常叔吃飯了,不過您放心,您的葬禮我一定出席,順便好好慰問一下我嬸子,我這邊還真有幾個合適嬸子改嫁的,人品啥的都嘎嘎好,哈哈哈”“去尼瑪得!”向來溫文爾雅的常飛瞬間被我惹急眼了,一把推在我胸脯上,指著我鼻子低喝:“王朗,你如果敢搞我家裡人,信不信我”“把如果去掉,再會!”我趔趄的往後倒退兩步,笑容冷冽的朝他擺擺手:“聽清楚昂,你要碰我一指頭,咱倆今天可能就得發生點民事糾紛,我無所謂,爛仔一個,您呢?也不為自己的形象考慮嗎?”常飛氣的渾身直打擺子,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隨即摔門而出。李新元很理性的勸阻我:“哥,你剛剛的話說得確實有點重,老常的身份畢竟在那兒擺著呢,真把他逼急眼了,保不齊丫又得扯什麼幺蛾子出來。”“我故意的,不讓丫對我起殺心,我怎麼能挖出來那幾個狗籃子刀手。”我揪了揪鼻頭,從他手裡接過手機,直接撥通謝天龍的號碼:“回來沒?”“你走到窗戶口,往西的路邊看。”謝天龍聲音平淡的回應。踱步站在窗戶後麵,我看到一台黑色的“帕薩特”猛地閃了兩下雙閃,一條手臂從副駕駛的車窗口伸出,揮舞了幾下,手機中傳來謝天龍的聲音:“老七衝你的招的手,我和地藏、三小隻在後麵那台白色本田車裡。”我心口微微一暖:“操,回來咋不知道吭聲,我還尋思你們幾個集體迷路了呢。”“老七說你沒主動聯係,說明還不到我們出馬的時候。”謝天龍輕咳兩聲道:“有啥活,直接安排吧。”我押了口氣道:“給我盯緊常飛,沒什麼意外的話,他肯定會去聯係幾個境外來的刀手,前兩天我跟那幫人打過照麵,都是七個不忿八個不服的亡命徒。”電話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緊跟著謝天龍出聲:“地藏讓我轉告你,我們這幫人專乾亡命徒,就喜歡收拾各種不服。”我不放心的叮囑:“注點意,國內不比阿城,方式啥的你們研究。”掛斷電話後,我回頭朝著雪中送炭的柳俊傑抱拳:“兄弟,多了不嘮,這次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客氣了昂朗哥,我們柳家跟葉家比確實是個蹣跚學步的稚童,但咱們捧朋友、懂道義。”柳俊傑難得正經的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道:“你彆看我一天渾渾噩噩,但我明白一個硬理,隻要你王朗在羊城叱吒風雲,我們柳家才能擱這塊徹底紮根立業,大手子我沒有,但需要乾點雜七雜八的碎活,我兄弟騰龍隨叫隨到。”我雙手合十鞠躬:“兄弟,都在這一拜裡了。”“嗡嗡”就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突兀響起,看了眼是張小可的號碼,我喘息一口氣,抓起桌上柳俊傑剛剛送過來的兩張卡遞給李新元道:“去吧,你和財務把張小可在建築公司的股份清算一下,不要說任何難聽話,也不用太客套,我理解她,可同樣沒法原諒她。”“明白。”李新元利索的比劃一個的手勢。“我也閃了,網吧那頭還刷著副本呢,今晚上我們要開行會戰,沒事我就不過來了,待會我讓騰龍直接來酒店待命。”柳俊傑扒拉兩下油漉漉頭發擺手,幽怨的嘟囔:“對啦朗哥,趕緊給老陸喊回來,沒有他陪著我打遊戲,我真的好孤單。”“噗”瞅著他嬌滴滴的模樣,我瞬間惡寒,一個沒控製住,鼻涕頭子瞬間噴了出來。打發走兩人後,我收起臉上的笑容,倚靠著窗台盤算下一步怎麼走更穩妥。一根煙還沒抽完,李新元的電話打到了我手機上。“怎麼了元元?”我迷惑的發問。李新元壓低聲音到:“遠哥陪著張小姐一塊來的,他說想跟你聊聊,我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所以先打個電話問問。”我想了想後說:“你把電話給他吧。”“好。”李新元快速應承一句,十幾秒鐘後,聽筒裡傳來葉致遠的聲音:“怎麼了朗哥,現在連麵都不樂意跟我見了啊。”“見麵彼此都尷尬,有啥還是在電話裡聊更方便。”我抽著煙回應。葉致遠訕笑兩聲,像以前似的跟我插諢打科的開玩笑:“要我說,你就是想太多,咱倆的革命情誼可是經得起千錘百煉滴。”“說正事兒吧,建築公司葉家如果也準備退股,我照單全收。”我用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語氣直接打斷。葉致遠沉默片刻後開腔:“朗哥,我想跟你說的不是公司的事兒,是你和老常之間的矛盾,我和莽叔都感覺其實大家根本沒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完全可以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聊聊”我不耐煩的再次打斷:“還有彆的事兒沒,沒事就先這樣吧,我這兒有客人呢。”葉致遠的調門微微提高:“咋了朗哥,不是朋友了唄?”“真拿我當朋友,你特麼就不會給我打這通電話,遠仔,你左右不了葉家的想法,我特彆能理解,但你現在跑過來左右我想法,就有點招人煩,明白嗎?”我擰著眉頭冷笑:“張小可撤股,你可以說你愛莫能助,常飛搞我酒店,你可以說你無可奈何,現在我特麼剛占一點主動,你叭叭的跑過來勸和,自己覺得合適不!”葉致遠馬上焦急的辯解:“朗哥,你聽我說”“彆說了行麼兄弟,咱倆之間的情義不多了,彆因為改變不了的事情,把僅剩的那點好感都玩丟。”我扔下一句後,直接掛斷了手機。盯著手機愣神好一會兒後,我咬著嘴皮將葉致遠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平心而論,葉致遠並沒有做錯任何。智者不立危牆之下是人之常情,雲仍儒雅故依然同樣是人之本性。但我是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實在沒法豁達到什麼事情都當沒有發生過。我叼著煙卷,昂頭看向天花板,繚繞的煙霧騰空而起,然後再慢慢消散在空氣中,像極了我和葉致遠的這段友情。“嗡嗡”電話再次響起,看了眼竟然是十天半月都不帶聯係一回的老根叔的號碼,我刹那間明白他打這通電話的含義,但還是很恭敬的接起:“根叔吉祥啊。”“我要告訴你,我這會兒真想踏著祥雲去找你,你信不?”老根兒一如既往的爽朗:“小朗啊,孰是孰非,我這個局外人沒有權利多說任何,給你打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就一個,做任何事情都要適可而止,下決定前多多想著點我那個老友,你一路走來,坎坎坷坷,他何嘗不是千難萬難。”我沉默幾秒鐘後保證:“嗯,我肯定不會讓莽叔麻煩纏身。”“你都要搞倒老常了,他還能不麻煩嘛,你應該比我都清楚,青雲國際之所以能夠立足羊城,不就是憑著老常嘛。”老根兒咳嗽兩聲道:“我看我夠格當中間人不,要我說,孫馬克你攥著不放,老常往後保證投鼠忌器,以前你們啥樣,往後還是啥樣,人情世故不過如此,不是非要把誰整死,才能出頭,你說呢?”我咬了咬嘴皮道:“根叔,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實話是什麼,假話又是什麼?”老根笑問。“假話是,您說完我應承,完事該咋地還咋地,實話是常飛必須跪,摔碎的花瓶咋粘合也肯定有縫隙,這檔子事兒如果一直壓著不提,我們都能裝成無所謂,可現在已經這樣了,我再往後稍,既對不起挨刀子的兄弟,也對不住我自己。”我咽了口唾沫道:“根叔,我不是要駁您麵子,是真的沒轍,常飛這把不倒,下回倒下的就是我,到那時候,誰會替我求情,誰會為我擋刀?”“唉”老根長歎一口氣:“你說很現實,我特彆能理解,這個圈子就是這樣,自己行了,什麼朋友、關係都紮堆往你跟前拱,如果你還是幾天前的王朗,我可能不會打這通電話,小家夥咱倆之間容易溝通,你說完我就懂,可你想好你怎麼跟你莽叔聊嗎,假設你要乾老常,大莽擋你麵前,你會怎麼辦?”我攥著拳頭道:“我會給他原地磕頭,求他離開,他不走,我就把腦瓜子磕碎趕他走,根叔,我這個人很簡單,誰對我好,我肯定往死跟他好,可誰擋我路,哪怕再親我也會搖頭說不,還是那句話,我會保證莽叔不被常飛牽連的。”“唉,都特麼不容易啊。”老根幽幽的歎息一口:“希望這事兒過去以後,你、我、大莽還能像一家人似的坐在一桌上吃飯”